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快穿]美人十二卷 作者:八步莲心 简介 被花心男友抛弃的楚离,仰天长啸: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啊啊啊啊啊! 于是,路过的腐女红娘送给她十二张画卷,对应十二个星座。画卷中,都是绝世的人儿,但你每次只能打开一张,进入她的世界,与之相逢。 于是,十二卷阅遍,楚离终于知道了女人的……好。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娱乐圈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离 ┃ 配角:陈阿娇,武则天,萧素…… ┃ 其它:十二星座 ☆、第1章 开卷 我叫楚离。 很文艺范的名字。 所以我的人生也很文艺范——比如被劈个腿什么的。再比如,殉个情什么的。 但,在殉情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上帝。唔,好吧,她说她是红娘。 “红娘!你居然是红娘!”我冲上去,狠狠掐着她脖子,使劲摇晃,“你这个贱人!” “喂,还年轻,别学人家中老年怨妇,动不动就骂同性贱人好么?”手中一空,握着的红娘已飘至对面,好整以暇地整理衣服。 呃…… 真的是神仙?真的是红娘!那个给我这么惨一段姻缘的红娘! 我冲上去,又要掐。 “stop!”红娘伸出五个手指按住我的脸,言和,“大不了我再赔你一段姻缘。” “真的?”濒死的心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这种惊喜,“你能让他再跟我重归于好?” “他?”红娘皱眉,“可以是可以,如果你不介意他还想着湘儿啦、静儿啦、小怡啦、薇薇啦、叶子啦之类的。” …… 我听到了自己好不容易重聚的心再度碎一地的声音。 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喜欢她们?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喜欢她们?!” “因为她们可爱呀。” 这样的回答,让我已经空空的心腔如被拳击,空荡荡再也支撑不住。我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 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喘过气来,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到底有什么好?!” 红娘等我哭喊完,才和蔼地说:“其实每个女孩都有其可爱之处的。你男朋友虽然是个渣,但眼光还是可以。” “怎么可能!”我无法接受我的情敌都有其可爱之处! “我说真的。如果是你近距离接触,你也会发现她们的可爱,并且喜欢上她们。” “胡扯!” “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我连范本都带来了。”她伸出手,手中立刻幻化出一堆卷轴,“这是我把所有女人按现在流行的十二星座分类,整理的十二个代表人物。” “什么?”我茫然,连哭都忘了。 “十二张画卷,分别是十二个不同类型的女子。你不是想知道别的女子有什么好么?那就打开它们,进入她们的世界吧。”红娘的声音有些虚幻,让人有种想要睡觉的感觉,迷迷糊糊,就连她嘴角那奇怪的笑容都看不清晰了,“想先看谁,随你挑选。但记得,一次只能打开一张哦,不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呢……” 后面的话我已经渐渐听不清楚了。 只有面前的画卷逐渐清晰。 而为毛,那红娘渐渐模糊的脸上,有着绝逼满满恶意的猥琐笑容呢? 而已然完全浮现的画卷,果然有十二星座标注。 看到写有“天蝎”二字的封条,我一愣:我就是天蝎啊。 手,伸了过去。 ☆、第2章 天蝎-陈阿娇(一) 【天蝎】关键词:专一、深情、占有、善妒、猜疑、报复、性感…… 我是渴醒的。 以至于我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水喝。 热水瓶?没有。 饮水机?没有。 自来水?没有。 …… 好吧,我开始打量四周。这是……古代? 哎管它呢,反正现在被最爱的男人抛弃,死不死都没什么关系啦,何况是穿越。我现在只觉得很渴好么! 接受了这是古代后,我开始找水缸。 果然,在一个疑似厨房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个小水缸。水缸里的水很少,而且缸底部的水看起来有些黄,有种不干净的感觉。但没办法,我渴。 随手操起一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干净的水瓢,舀起来“咕咕咕”灌了好几瓢,然后深吸好几口气,才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唔,看这个样子,我是真的穿越了呢。 这就是红娘说的进入画卷的世界么? 我望天,无语。 算了,当体验生活观光旅游吧! 可是,导游红娘呢? 正当我腹诽红娘这个导游不负责时,一人闯了进来,急匆匆地唤:“楚服,快来,快来!” 楚服? 这是叫我? “还愣着干吗?快来呀!”一个中年道姑模样的女子朝我招手,神色间颇有些不耐。 好吧,我就是这莫名的楚服。 我低头走上前去,尽量不让她看出我跟原来楚服表情上的不同。 “走走走,跟我去皇宫。”她对我的表情似乎也无所谓,直接扯着我就说出此行的目的。 皇宫? 我有些震惊,又有些莫名的雀跃。貌似皇宫是很多穿越小说的圣地啊。 难道我这是要做皇帝宠妃的节奏?捂脸。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啊。我现在心里只有男友一个好么。好吧,前男友。 因为是穿越而来,为免穿帮,我也就秉承少说少错的原则,一路无话。 皇宫自是气派的,不过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电视迷和网游迷,我什么豪华阵容没见过,所以对这个皇宫也还好,没有表现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倒是那中年道姑,露出了一张刘姥姥脸。 被宫女领着进了一间宫殿。 “你们稍等,皇后娘娘这就出来。”宫女客气又疏离。 “哎,是,是。”中年道姑赶紧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对这种明显没见过世面的反应,宫女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而是面无表情地昂脖远视,一派端庄。 好吧,果然皇宫森严多心机。 等了好一会儿,皇后娘娘终于露面了。 这一露面,整个宫殿都觉亮堂了,而在场的所有女人,都瞬间被比得黯淡了下去。 好……美! 即便是同为女人的我,也忍不住客观赞叹。 而那中年道姑,却已然看出了神,呆呆站在那。 “皇后娘娘驾到,还不快跪下接驾。” 引我们进来的宫女略急着指点。 中年道姑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下了:“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神色,一片慌张。 我也乖觉地跟着跪:“楚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皇后皱眉,看了看那道姑,再看了看我,问:“楚服?” “哎,回皇后娘娘,楚服是我的徒弟。” 那中年道姑慌张地接了话去。 我原本就不了解楚服的身份,加上失恋后心一直是空的,也懒得说话,乐得由着她抢去解释。 不过那位皇后娘娘却不怎么好说话,此刻眉头皱得更深,让人有种想伸手抚平的冲动。 她正了正身子,对那中年道姑道:“你退下吧。” “哎?”中年道姑一愣,继而苍白了脸,“皇后娘娘,您不是说……” “退下!”没等对方说完,皇后娘娘便斥断。 人家宫女都是何等眼色,立刻便上来连拖带拽,把那中年道姑带了出去。 那道姑……死了么? 我眨巴着眼,不知道。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唯一想要的,是前男友回来爱我,其他的,我并不关心。更何况,这只是一场穿越体验之旅吧。 不过显然,那皇后并没有打算让我在一旁抄手看大戏。 “楚服是吧?你随本宫来。” 于是,我就这样登堂入室,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说实话,不紧张是假的。虽然以前在电视里也看过些皇宫派头,但,纵然投资再大,专业顾问再多,也终究不是真实。且不说群众演员绝对演不出真实宫女的肃穆顺从,就说电视里的杀人总是假的吧,而这里……是实打实的哇! 看这皇后娘娘,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貌似内分泌失调,一脸烦躁的样子,刚才分分钟就把那中年道姑拖走了。我要是真惹了她,指不定连脑袋都保不住呢! 所以,我还是装乖卖萌的好。 “你叫楚服?是甄半仙的徒弟?”皇后娘娘屏退左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床上,问。 虽然同为女子,我依然有一瞬间的窒息。这春、色……太无边了。 但想起那被拖走的中年道姑,赶紧收敛心神,恭敬答:“是。” 既然那道姑说是,应该就是了吧。 那皇后点头:“嗯,比你那师父像个样。你可知本宫这次找你们进宫,所为何事?”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这皇后连个弯都不会拐么?不像是深宫里的女子啊。倒跟我差不多了。 当然,现在的我不能不拐弯,毕竟一个说不好可能就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我低头解释:“奴婢不知,师父没说过。” “别自称奴婢了。你又没卖身与本宫,没的把那卑贱称呼往自己头上扣干吗!”皇后面色一冷,灿若春花的容颜瞬间如冰雪一般,让看的人没来由跟着心凉。 这就……生气了?为毛啊?? 呃,喜怒无常的皇后什么的,好难伺候啊!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叩拜:“皇后娘娘。” “没眼色的贱婢!没看到本宫在见客吗!”这皇后的脾气真心不好。 “奴婢知罪。”宫女先恭恭敬敬认了罪,才禀奏,“可是娘娘说过,皇上那边的动向,要第一时间回报。” “彻儿?”皇后的眼睛亮了,急问,“怎样?他可是来了甘泉宫?” 宫女沉默了片刻,才声音颤颤地回答:“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今晚……去了……卫夫人那里。” 皇后脸上的光亮僵住,然后,化为铁青。她一掌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扫落:“卫子夫那个贱婢!” 于是,我懵了。 卫子夫……彻…… 天,这里,居然是……大汉汉武帝刘彻的后宫!那,此时的皇后,应该是——陈阿娇! 那个以“金屋藏娇”典故流传后世,却又落得个昏惨惨终了的……陈阿娇! 陈皇后的生平如洪水般灌入脑海,我这才醒悟:她的头号竞争对手卫子夫,可不就是公主府的奴婢么! 再想到陈皇后先被帝王独宠,后被打入冷宫,最后在长门终老的惨淡结局,不由眼眶一热:眼前这个高贵任性的女子,也不过是跟自己一样被始乱终弃的可怜人啊。 不自觉,涌上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怜惜。于是,握拳赞同:“不错,‘奴婢’多卑贱,就算装得再绿茶,也是个婊!” 那一刻,我已经完全被把自己代入到她的位置,而卫子夫已自动被我脑补成前男友的那些绿茶婊干妹妹。 此言一出,即便是训练有素得冷淡如雕塑的宫女,都惊讶地望向了我。 估计,在这后宫,敢骂卫子夫是贱婢的,只有陈阿娇一个吧。我一个命如蝼蚁的民女,此话足以引来杀生之祸了。 陈皇后当然也惊讶地望着我。但,惊讶的眼神里,有分明的兴奋与惊喜。 “说的好!”她勾唇一笑,顿时满室生华。 “其余人等,全都给本宫退下。” ☆、第3章 天蝎-陈阿娇(二) 屏退了所有宫女的秘密谈话,显然带着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性。 我心中紧了紧,不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 “楚服,你愿不愿意做本宫的人?” 她算是开门见山,深深看着我,等我回答。 这样的眼神,炙热而磊落,竟让我莫名有种不忍拒绝的感觉。 “好!”莫名热血一涌,我答。 袖中的手握成拳。我想,以后的路不会平静了。 “本宫要你帮我用巫蛊之术,挽回彻儿的心。” 这样直接干脆的话,让我一哆嗦。 巫蛊之术…… 历史上,大汉皇后陈阿娇确实在后宫行过巫蛊之术,并且,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刘彻废掉! 想到这段历史,我心中一酸,叹气劝她:“皇后,一个男人的心,如果变了,是什么都挽不回的。” 她脸色大变:“胡说!你们巫蛊之术,干的不就是这个么!” 我无语。 因为我本就不是那巫蛊之人,所以不知道那玩意到底是干嘛的。但我知道,历史上的陈阿娇,最终没能挽回刘彻的心。 见我不说话,她的眼里又涌现了一丝希望:“所以还是可以的对不对?你师承巫蛊正宗,可以让彻儿回头的,对吧?” 那样火热的眼神,如濒临死亡的人对生的渴求,竟让我不忍开口拒绝。 “楚姑娘,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她的眼睛红了,瞬间湿润。声音,也跟着哽咽,“我是真正的没有办法了啊,卫子夫,卫子夫……那个女人真的太厉害,太厉害啊……” 哽咽变成了嚎啕,泣不成声:“我真的是没办法,我不能没有彻儿,不能没有他啊!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竟颓然跪了下来。 我震动无言。 虽然我不是古代人,但也知当朝国母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女人,就这样跪在我这样一个民女面前,只为挽回她的男人。 她没有自称“本宫”,而是自称“我”。这一刻,她不再是与君并肩九天的皇后,而是一个普通的为情所伤的女子。或许,如果刘彻不是皇帝,卫子夫就不会那般用心,因为那个女子原本就是专门为皇帝豢养的奴婢,不管皇帝是谁,她都会同样作为。但,陈阿娇对刘彻,绝对是不同的。青梅竹马,流传青史的“金屋藏娇”童话,在刘彻最困难的时期依然不离不弃不改初衷……那样的刘彻,是她的爱,与皇位无关。 刘彻,何其愚蠢,最终抛弃了一个真心爱着“刘彻”的人,却选择了一个爱着“皇帝”的人。 那个叫卫子夫的女人,在历史上,最终都为了皇位想杀刘彻呢。那样的现实*,只是奔着无上皇权。哪里是真心甘苦与共的夫妻应该有的…… 当时读到这段历史,也曾感叹:如果陪刘彻到最后的是陈阿娇,她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帝位去杀他吧。少年夫妻,老来伴,若他与她携手白头,定然是老来最熟悉的体贴吧。可惜…… 呵呵,男人总是昏君,只会看女人的表象,去选择那些乖巧可爱的女人。却,哪里知道,若一个女人真正爱了,是不会掩饰情绪的啊。因为爱,所有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总是可爱不起来。唯有那本就不爱的女人,才能在二人关系里各种修饰伪装,步步为营。 可惜,男人们总是不懂。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千金贵女,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不觉胸腔愤懑难平:为何,爱情里总是越爱越伤?为何,爱情博弈里总是小人得志? “好,我答应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与整个历史为敌。 就像我不知道红娘给我这美人画卷的含义一样,我同样不知道改变历史的后果。 但这一刻,我就是想改一改。就是不想,这个跟我一样磊落决绝的女子,哭。 我本就不懂巫蛊之术,也不信巫蛊之术。所以,对阿娇,我并没有用巫蛊之术,而是实心实意地帮她想办法挽回帝王心。 男人心都相同,一个字,贱。 若你不爱他了,就无往而不利。 无欲,则刚。 “想挽回他的心,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爱他。” 我如此对她说,斩钉截铁,不理会她张唇欲吐的说辞。 “相信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说的是事实。 如果是早点遇到她,或许我会教她情商高一点,智慧一些去处理问题。可现在,卫子夫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阿娇的一切,刘彻连看都不会看,连面都见不到,现在再说情商,就有点太迟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要想扭转局势,只能下猛药。 为了阿娇能认真贯彻我的纲领,我还与她彻夜详谈了男人的心理。 最后总结为两个字:贱、昏! 男人本贱,所以越不理他,他越上赶着觉得你新鲜。 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是昏君,他永远看不透你的内在。你把自己表现成什么样子,他就认为你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数的绿茶婊都那么受欢迎。因为男人只看到了她清新如绿茶的外表,就认定她的心也纯洁无暇。 既然如此,我们要攻克他,就要抓准这两点:要对他冷,让他贱兮兮贴过来;要对他装,比卫子夫还要装,装得他跟你相处时无比舒爽,他自然愿意多多跟你在一起了。 而要贯彻这两点,就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不爱他! 爱与不爱,是装不来的。 所以,要真的不爱。 等到她不爱了,就可以比卫子夫更能装了。那时,以她天生的绝美高华,以及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有多年的相知,绝对秒杀那个奴婢出身的女子一万次啊一万次! 作为看着大天朝新闻联播长大的我,对展望为了方面还是谈得很到位的,瞬间鼓动得她热血沸腾。 “好,我学着不爱他!” 阿娇咬唇。 在听完我如此真实透彻地分析完男人后,她显然已渐渐对我放松一切,不再端着说“本宫”了,彻底开启了“我”模式。 我笑:“好。想要不爱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移情。” “移情?” “对,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激动解释,“当你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忘了前一个。” “大胆!”她条件反射厉斥,随即大概意识到不该如此,红着脸解释,“你这说的,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啊。本宫身为皇后,怎可做那种……不堪之事!” 我笑了笑。发现她较真木木的样子,很是可爱。 那刘彻,真是瞎啊。放着真正高贵赤诚的妻子不要,却一头栽进一个费尽心机算计着的奴婢怀里。 罢罢罢,就让我做件好事,帮帮他们,也算不枉来这走一遭吧。 “娘娘贵为皇后,自然不能去移情男人。”我解释,“再说,这皇宫里,除了皇上,也找不到第二个男人了。” 阿娇的脸又红了红:“那你还说什么移……” “不能移情男人,可以移情女人。” ☆、第4章 天蝎-陈阿娇(三) 移情女人,这是一个无奈又略带疯狂的决定。 还好,失恋中的女子本就是疯狂的。所以,阿娇居然同意了。 好吧,如今只要说是能挽回刘彻的心,只怕让她去吃米田共,她都会同意吧== 但是,作为一个长期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是不太可能一开始就真的喜欢女人的。 所以,我要训练她。 首先,我要让她脱离刘彻的影响,真正学会爱自己。 唯有真正懂得、体贴、爱自己,才能真正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引导一个女人爱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其实是抚摸。 我想,在很久很久以前,刘彻应该是抚摸过她的,带着青梅竹马的爱意,带着“金屋贮之”的独宠。 但…… 当我抚摸上她的身体,才发现,她许久没被抚摸了。 唔,别以为我趁机揩油啊,只是古代女人都很传统,不可能找得到一个宫女敢来摸皇后啊!而阿娇也更不敢让宫女摸着玩啊== 唯有对我,可能因为借着某种巫蛊的独特魅力,她很放心。 当然,介于古代女子的害羞,我并没有直接大眼瞪小眼面对面摸,而是让人抬了一个屏风,放在我们中间。屏风是特地挑选的镂空的,刚好可以伸出手,却又刚好遮住彼此的面容。 屏退所有人,我让她在屏风的另一边脱衣服。 “轻轻脱,一层一层,想象自己是一朵花,在一点一点张开自己的花瓣外衣,绽放自己所有的美丽。”我的声音似催眠,在萦绕的檀香气息里,缓缓响起,“记住,你是最娇贵的,也是最值得珍视的。这一刻,你只需绽放自己的所有,尽情地……” 屏风后,她的呼吸均匀传来,带着难得的安详,与舒适。 我嘴角含笑。 这孩子,终于学会自己与自己平静相处了呢。 这还只是开始! 当她将那一层一层脱下,如同摆脱了所有的负累,那样的赤诚如处子。 我缓缓伸出手,试探着轻轻触了触她的手臂。 那一刻,清楚地感觉到她一抖。 我的手便停留在那,一直停留,直到,她的呼吸再次均匀。 “很好。放松……”我说。 手在她的玉臂上游走。吹弹可破的肌肤,滑溜得让人心疼。唔,这样美好的人儿,不知刘彻,怎么舍得冷落? 分明是滑溜的皮肤,却有着些微膈手的生涩。那,是久不被人疼惜的肌肤啊。人的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有生命,芳华虚度,空寂的何止是心? …… 用了整整半夜,我才一点一点,完成了这项工程。 撤走屏风,我对着已然穿戴整齐的陈阿娇行礼:“皇后娘娘,请安歇。” 我的唇角,一定有微笑。因为,在低头行礼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润。 那,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光泽。 她并没有如平时一样咋呼,甚至没立刻回答我的话,而是隔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好。楚姑娘也去睡吧。” 声音婉转,已经多了些沉淀。 “是,民女告辞。” 我恭敬行礼,退出。 我想,今晚的她,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明日的她,一定比今日更美。起码,没有失眠后的暴躁与憔悴。 作为一个也是刚刚失恋过的人,我有相同体会。 只是奇怪:这个晚上,我也睡得安详。 这,也是失恋后我第一个真正的好觉呢。以前,同样有每到夜深人静便无法抑制的想念与悲哀,那些喷薄的强烈爱恨,搅得我痛不能眠。 失恋后的那短短一个月,竟是老了好几年呢。 如今,虽然顶着这楚服的年轻身子,但几天下来,也依然有了熊猫眼。 直到这美美的一觉后,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阿娇并不傻,同样感知了这份轻松舒适。所以,后来每晚的抚摸工程,她都接受得更近于期待。 显然,她已乐在其中。 而我,竟也渐渐乐在其中。 似乎,在帮助她的同时,也渐渐修补了一部分自己的心呢。或许,这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很开心。 至于越来越频繁在睡前回味着那滑溜的触感,并不足以让我想太多。 就这样,我们过了整整一个月。 阿娇那失眠后的暴躁与疲惫已基本改善,脸上已有了红润光泽,甚至,开始有了真心的微笑。 而我,很奇怪,也同样学会了真心的微笑。唔,貌似,前男友抛弃我后,我也很久没真心笑过呢。 原来,风云激烈走过后的平静微笑,感觉竟是这么好。 有时竟想着:与其回到21世纪去过那以泪洗面生不如死疲惫不堪的日子,还不如在这里与阿娇为伴,共度平静年华呢。 当然,阿娇的生活注定还不是平静的。因为,她还是中宫皇后,大汉武帝刘彻的正妻。 只要她一天还在这个位置,就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而刘彻,很显然也没有忘记这个皇后。 以前,阿娇总是遣人去请他,或是传话斥他背情忘义,或是送些目的性很强的东西逼他回忆从前……可这一个月,阿娇竟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原本安排在暗处打探皇帝行踪的人,都被我逼着撤了。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她与刘彻的生活,几乎完全隔离。 于是,一个月后,汉武帝摆驾甘泉宫! 听到刘彻的贴身太监提前传来这个消息,阿娇彻底兴奋了,她拉着我的手:“阿服你真厉害!彻儿他来找了!他居然来找我了!” 经过了一个月的亲密相处,她已习惯在我面前直称“我”,也已经改口亲切唤我“阿服”。 我拍着她的手,却附耳在她耳边:“拒绝他。” “什么?”她瞪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环视左右。 她识趣地让所有人退下。 我才再度开口:“当一个很爱他的女人突然不再缠着他时,男人都会回头好奇。更何况,他跟你,是真的爱过。所以,他现在对你好奇,很正常。越这样,你越要拒绝他。既然要吊胃口,那就吊足。” “可是……万一彻儿他一生气就不再来了呢?”她期期艾艾。 “不会,是个男人,在没弄清自己的女人为什么不再缠自己之前,都不会罢休。”我信心满满。 “可是,彻儿他,并不是普通的男人啊……他是能狠断的,你要知道,他可是能夺到帝位的人。自古,帝王无情啊。” 看着她如此冷静的分析,我笑了:她成熟了。而且,她真的不傻啊。以前,不过是被炙热的爱蒙蔽了双眼而已。 既然不傻,那更好。 很多话便可以直说:“皇后娘娘,我问你,如果皇上对你的情意仅止于此,只被拒绝一次就不再来,那你觉得,即便这次见了,又能挽回他多少心意呢?娘娘啊,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你想抓住皇上的心,就必须得到他的独宠啊!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卫子夫,下下个卫子夫。问题从来不决定于卫子夫,而决定于他对你的心啊。” 因为是同情人,这些话说得真挚透彻。 而所幸,阿娇也懂了。 沉默半晌,她握拳:“好。本宫就拼一把。来人——” ☆、第5章 天蝎-陈阿娇(四) 宫里最近有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皇帝想驾临甘泉宫,结果给皇后娘娘挡出来了! 据说,皇上前脚着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传旨说晚上要驾临,皇后后脚就让贴身宫女来回话说身体不适,不宜伴驾。 据说,皇上当时的脸都黑了。当晚就去了卫夫人那! 所有人都说皇后傻了,好不容易皇上想起她,她还把人往外挡,得,你一推、人家一拉,反倒更显得卫夫人温顺体贴,没得让皇上跟卫夫人关系又进一层。 唯一赞赏皇后的,是她的母亲。 馆陶公主着人暗中送信来,大大夸赞了女儿的手腕,并称赞女儿终于长大了,同时鉴于女儿的孺子可教,她决定将自己一生对付男人的经验倾囊相授…… 跟着看完馆陶给女儿的信,不禁咋舌:这个历史上的风流公主,绝对不止是利用权势抢男人那么肤浅啊,人家御夫术那是一章一节写得很清楚啊,有理有据、有进有退,从生理的引诱,到心理的揣摩,拓展开来就是一篇两性关系的毕业论文啊! 我摇摇头。 唉,这个阿娇,若有她娘一半的情商,历史上估计也没卫子夫什么事了。 果然,不出我和馆陶公主所料,刘彻上一次没入得甘泉宫,隔一段时间后又着人来了。 这一次,阿娇还是听从我的安排:婉拒。 烦请公公转告皇上,本宫身体不适,不宜伴驾,有负皇上圣意,罪该万死。 ——确实很“婉”。 听得那贴身公公都很为难了:“这……娘娘……” “好了,就有劳公公了。”阿娇将一个精致小袋塞入那公公手中,一面招呼宫女,“送公公。” 那袋子虽小,里面却是实打实的金子! 当然,这也是我教她的。 她以前就是个傻大姐,不会奉承皇帝不说,就连给刘彻身边的贴身太监一些好处都不会。唉,真不知她是怎么在后宫生存到现在的。 皇帝的贴身公公啊!那自然是要可劲贿赂啊!别的不说,只人给皇帝上茶时顺便说一嘴,就足以让皇帝从后宫三千里想起你了。若是你不讨好他们刚巧又犯了点错,得,人家又顺便提一嘴,你的坏女人形象立刻捅到皇帝那去了! 所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话是有绝对道理的。而太监这种神奇的古代物种,因为其断子绝孙的设定,就注定了其身心不会太健康。那样的人,若说内心没点阴毒,我绝对不信。 所以,能对他们有多好,就对他们有多好吧。 果然,那公公先是吃了一惊,大大推辞了一番,大概以前从没接过皇后娘娘的打赏吧。 见推脱再三仍推脱不过,这才相信是皇后的真心实意,便也半推半就,心安理得地接了。 看他远走,我叹着气教育阿娇:“看到没有,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你想这后宫的形势有利于你,就要下功夫,让这后宫里的一个个个体,都向着你。” 她本就通透,我一点,她大概也懂了。却,有些犹豫:“阿服,我觉得,这样很累。” “怎能不累?”我失笑,“你要知道,你是想长期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啊。还是一个帝王的心。” 这可比爬树抓一只小鸟,要累得多了。 她不说话。 看她一脸忧愁,我有些不忍,便过来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吧,我会帮你。” “嗯。”她抬起头,眼神里终于有了信任的神采,“阿服,我的一生,就托付给你了。” “……” 许是受不了她灼热的信任眼神,我不自觉别过了脸去。 当晚,刘彻还是来了甘泉宫。 直接摆驾! 我冷笑。看来,这刘彻,比我想象的,更没有耐心呢 好在,如今的陈阿娇,已不是昔日的陈阿娇。 阿娇在我的授意下,坚持不出,只说自己身体不适,难见圣颜。 刘彻自然怒闯。开玩笑,他是皇帝,进他的后宫,还需要管谁的身体适不适? 但,透过屏风的缝隙,我偷看到:他脸上的怒意,是装出来的。 果然,我没猜错——他曾经,是很宠爱过阿娇呢! 其实,不管是否曾经盛宠,阿娇与刘彻的少年夫妻情意,都不是其他女子可以比拟的。只要不是阿娇蠢到过分,卫子夫都永远没有机会。 历史上的陈阿娇,显然是蠢到过分的,不过还好,如今她遇到了我。 仗着夫妻结发情意,端起青梅竹马时的任性,就是坚持不出! 最终,刘彻……也只得拂袖而去。 毕竟,一个男人只要心里还有你,就不会真的为你的这些小任性而真正惩罚你。而这个时候,刘彻心里有陈阿娇。 看着刘彻远去的背影,阿娇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他……走了?” “是啊。皇上起驾回宫了。”我莞尔。 “他居然没发脾气?” “好像发了。” “不,那只是做个样子。他真正发脾气的时候,才不是那副样子。” 我微笑望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这个姑娘,原本并不笨呢,起码,她还能分辨得出自己男人的真正喜怒。只是以前,被娇纵得太厉害了吧。 金屋藏娇啊金屋藏娇,这份盛宠,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啊? 不管是帮她,还是害她,这个传说,足以说明两点:第一,刘彻曾真心珍爱过阿娇;第二,阿娇,是个绝色美人。 而我的计划,也正是抓住了这两点。 阿娇的美貌不容置疑,缺少的是一份气质与沉淀,以及自我。经过我为期两个月的特训,她体内的自爱被一点点激发,性子也越发沉稳,加上可能时间久了习惯成自然,如今一谈起刘彻也没那么激动了。 总之,如今的她,不止有了凤凰之姿,还有了凤凰之魂! 凤舞九天,百鸟尽敛。 如此,她只需一个不经意的露面,便足以夺取整个后宫的光芒。 当然,这份“不经意”,也是我苦心安排的。 ☆、第6章 天蝎-陈阿娇(五) 后宫从来就不单纯,那些女人们费尽心机,只想抢那一根皇瓜。所以,就算是安排“偶遇”,也不是我一人的独创。 不过,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过去的小说迷,偶遇桥段自然不能输。 其实吧,桥段不怕老,管用就好。 对男人而言,最吸引人的永远都是最直接的感官。而最能让他们感官震撼的,绝对是高雅出尘。 所以,我安排阿娇画画。 在皇宫后花园,我们的皇后娘娘铺开布帛,缓缓作画。 羊毫点点,墨韵千千。 我想,那一刻的她,就跟她的画一般,写意风流。 所以,那日,刘彻路过时,竟是再也挪不开脚。 那日,听说刘彻第一次没有急着去批阅奏折,而是在那里看他妻子作画,看了很久很久。 其后,他留宿了甘泉宫。 一切,都按照我的算计,一步步进行,非常顺利。 原本,我应该高兴。 可,不知为何,那晚,看到龙辇停在甘泉宫外,我的心,竟莫名的钝痛。 那感觉,说不上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翌日,刘彻连早朝都晚了些许,听说那是他登基后从未有过的事。 顶着个熊猫眼,我进了甘泉宫。 “如何?” 看着满室春色,我胸口的钝痛愈加明显,却仍旧努力恢复镇静,如常地问。 嗯,我是她的军师,诸葛亮一般的存在,自然要敬业。 阿娇看起来有些疲倦,猫在床上,看了我一眼,却是一惊:“阿服你居然熬夜了?” 我皱眉。 “你不是说女子想要气色好,就一定要早早睡觉不能熬夜嘛。”她微微起身,凑近我了些,伸手抚摸着我的眼下,“看,果然眼袋出来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她的眼神里,似乎写着……疼惜? 这解读,让我心里一震。 我缩回了半寸,堪堪躲过她的指尖。 不知为何,她柔柔的指尖,让我有些恐惧。仿佛,怕它会戳穿些什么。 “你怎么了?”天蝎之女本都是聪颖女子,她如今被我培养沉静后,更善于察言观色了很多,如今大概也意识到了我是刻意的后退,“阿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在我面前,她早已不说“本宫”。只是,却依然有着一国之后的自信。她说,“一定”会帮,仿佛天下间所有的问题她都能解决似的。 呵呵,若在以前,对这样的话语,我一定会感动。可经历了男友之后,我反而排斥这样笃定的话语,不管是誓言、或是保证。他们说的时候,那样斩钉截铁,可越如此,将来打白条的几率就越大呢。 虽然知道阿娇没有恶意,但依然不喜欢这样的语气。我别过脸去,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只是看皇上在你这留了一个晚上,有些担心,怕你一个不小心又触怒了他。” 我说的也不完全是瞎编。刚开始,我确实还是担心这个虎丫头会再次触犯刘彻的逆鳞的。毕竟,历史上这位陈皇后,跟她丈夫针锋相对可不是一次两次。 谁知道我这些日子的集训是不是真的能让这丫头洗心革面? 果然,她也信了,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放心吧,我这不会有事的。在你的教导下,我早就不是昔日的陈阿娇了。” 我点头,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话说。 两人竟是冷了场。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阿服,一晚没睡,你要不要就在我这睡会?” “什么?”我扫视了一下她凌乱的床被,和似乎完全没有起床打算的神态。 “呵呵,我也一夜没睡啦,刚想睡个回笼觉呢。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一起睡吧,刚好咱们说会话。” “你一夜没睡?”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彻在这留宿一晚,居然一夜没睡?天,那这两位一整夜都在干嘛?难不成在吟诗弄月过家家? 似乎是看透了我眼里的疑惑,阿娇往后移了移,将被子撩开一角,示意我进来。一面跟我解释:“昨晚我跟皇上只是在聊天。一起回忆了我们年少的时候。” “只是聊天?”我瞪大眼睛,“回忆你们年少的时候,回忆了一晚?” “是啊。”阿娇答得坦然。 “……”我无语了。 看来,这个刘彻跟阿娇的少年情意,比我想的还要深厚得多呢。这丫头该是有多蠢,才能在历史上生生把自己吃定的东西,全盘输给了后来的卫子夫? 还好,现在她遇到了我。 阿娇似乎没再想深聊这个,而是打了个哈欠,再度示意撩开的被角。 我并不是个扭捏的人。而且作为一个21世纪的女子,我也不是没跟室友或者闺蜜同床说悄悄话过。但,如今跟她,却别有一番紧张。 明明是紧张,有些想退去。 可那被角,似乎又极为诱人,让我竟是挪不开脚。 于是,我闭上眼睛,随波逐流。 管他呢,反正本就是再世为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脱掉外衣,爽利地钻进了她的被窝。 她的被窝很暖,还透着些许清香。 “你这人也是,怎么被窝里还熏香?” 我有些好笑。 “我没有呀。” “没有?那这被窝里明明有香味儿,哪里来的?” “哦,可能是我的体香把。彻儿也说起过,说我身上有股体香,平时不觉得,只有在床上……” 她脸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而我,已然懂了。 想必她们古人平时穿得厚重,即便有体香,平时也轻易觉察不出。唯有晚上在床底间脱衣解带,才会将这体香闻个彻底。 一想到刘彻也曾这样搂着她闻她身上的体香,我不知为何,心里的钝痛感又涌了上来。 于是,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我竟一咬牙将她狠狠抱了个紧。 她先是一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身体有些紧绷。但只是片刻,便恢复了轻松。 甚至,她反过手来……同样抱住了我。 我承认,在她回手抱我的那一刹,我的鸡皮疙瘩冒了一下。这感觉,跟以往和任何女孩在一起睡,都不同。 或许,是因为我跟别的女孩,是朋友。 那我跟她呢? 我不敢想。 那一觉,睡得异常香甜。 似乎,比以前抱着男友送的布娃娃,睡得还要香甜呢。 (唔,不要拿她跟我前男友比,我跟他根本就没睡过,谢谢。) 我想,这一觉她也同样睡得香甜,因为醒来的时候,她是笑着的。而且,那一觉她睡了很久,一直睡到了那日黄昏。 甚至,若不是宫女们强行叫醒我们,我们还未必能醒。 不要问为什么宫女敢闯进皇后寝宫强行喊醒皇后,因为皇帝那边传旨了,今晚要摆驾椒房殿。 阿娇揉揉眼睛,丝毫不顾看到我俩如此已经苍白了脸的宫女,只挥了挥手:“告诉他,我身体不适。” 我叹了口气,拦住了她的手,小声道:“这样不好。” “那要怎样?”她疑惑地看着我。 “这样吧,你就下去跟皇上说,皇后娘娘昨晚没睡好,今日犯困,早早就睡下了,不想见任何人。” 我如是吩咐宫女。 那宫女望向阿娇。 阿娇一挥手:“去吧去吧,就按阿服说的办。” 等宫女彻底离开,我才打了个哈欠穿衣裳。 好奇怪,竟自然得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呢。 “为什么不直接说我身体不适了?” 阿娇依旧偎在被窝里,翘了翘嘴角,问。 “因为你老身体不适,会让男人听了不舒服。”毕竟,谁也不想自家老婆是个病秧子,或者作货。 “可如果你说是昨晚没睡好,今日早早睡了,就不算说谎了。昨晚你睡没睡好他自然知道。而且这样还能让他联想到你们昨晚的情景,勾起他的情趣。” 我循循善诱,继续尽职尽责地充当诸葛亮的角色。 阿娇皇后终于点了点头:“你真厉害,什么都能想到。” 不过是血与泪的教训而已。 我苦笑。 ☆、第7章 天蝎-陈阿娇〔六) 作为一个称职的军事智囊,我比诸葛亮还鞠躬尽瘁,不止教她如何做,还教她这么做的原理。简直是“授人以渔”啊。 不过,我似乎没有诸葛亮的肚量。 因为,我渐渐不开心。 是的,就在阿娇渐渐领悟恋爱博弈的真谛,开始慢慢掌控局势的时候,我开始不开心了。 真正爱过的人,和好是很容易的。因为只要爱过,心口就总会给那人开一个vip通道。 所以,傻妞阿娇想收服刘彻,其实并不难。 这不,短短半年,刘彻就已经只想着自己的独家皇后了。虽然他并没有日日宿在甘泉宫,但那是因为阿娇不愿意。可即便如此,他去卫子夫那里也极少了,有时候甚至宁愿独自一人批阅奏章至天明。 当然,对于他如此的勤政爱民,我只是冷笑。我知道,对于一个成功如斯的男人,刻意做出这般勤政爱民的行为,绝对不再是为收买人心,而是想向自己的妻子表忠心:即便你不让我进房,我也没去别人房里乱来哎。 我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心思阿娇知不知道,但我知道,阿娇的皇后之位基本稳固了。 我想,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向阿娇辞行的时候,她大惊:“你为何要走?是在生我的气么?” “当然不是。”我失笑,“您是皇后。我哪里敢生皇后的气。” 她闻言,却没有笑,反而脸色有些苍白:“阿服,对你来说,我只是个皇后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她的这个问句应该怎么理解。 “你来皇宫帮我,只是因为我是这一国皇后?”她问得更细。 我听懂了,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我不答,她大概以为自己猜对了,苦笑:“呵呵,那如果,做这皇后的是卫子夫,你全力相帮的,是否就是她?” “不是。”这一次,我答得斩钉截铁。我帮她,自然不是因为她是皇后,只是因为她是一个跟我一样,被人横刀夺爱的女人。 这个回答似乎让她很满意。因为我看到她的眼里甚至绽放出神采:“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沉默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告诉她:“因为,我也曾如你这般,疯狂的爱过一个人,而他,也同样被另一个女人抢走。” 或者,是另外好几个女人?呵呵。 “是因为这个?” 她眼里的神采似乎黯淡了几分。 “是。” 我很诚实。 这次,轮到她不说话。 见她沉默,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也只能沉默。 可能一入宫就充当了她心灵导师的角色,所以跟她毫不客气,一直几乎是赤.裸.相对。而半年相处下来,两人更是早已没有了生疏客气。 可这沉默,却让我们难得有了一种疏离的压抑感。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你也曾很疯狂的爱过一个人?” “是。” 对于那个男人,我并不愿多谈。 “那个人,一定很幸福。” 她似乎很愿意谈论这个话题,追着感叹了一句。 “……”我想了想,挤出四个字,“好像不是。” 确实不是。至少,在结局的时候,不是。 阿娇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痛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她的声音有了些许颤抖,缓慢地道出了一句邀请:“那么,阿服,如果我让你为我留下来,你愿意么?如果,我会好好对你。” 好好对我? 我皱眉思考着她的话。 作为一国皇后,说好好对我,自然是极好的,可能会给荣华,可能会给富贵。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我,似乎并不热衷呢。 所以,想了想,我还是摇摇头:“算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现在很好,不需要我了,我还是走吧。” 我可不傻,在21世纪看那么多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多少人因为给当局者出谋划策被兔死狗烹啊!世人只知道“杯酒释兵权”的男人手腕,却不知后宫女人的手段比那更狠辣百倍呢。我今日替她斗倒了卫子夫,难保她不会放心不下我,哪天也会突然赐一杯毒酒什么的。 毕竟,我知道她的秘密还真不少。 我不知道阿娇知不知道我的心思,但她最后还是从了我,只是临走时问我:“什么时候还回来?” 我说大概不会回来了,因为男人的心一旦重新回到你身边,只怕再也不会离去。所以,只要你不太离谱,皇上是不会再被人夺走的。而你,也不再需要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别过脸去看向远方。 就那样,我离开了皇宫。 阿娇只送了我为数不多的银两,和一些她的字画真迹。她说,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被银钱侮辱,所以,她不送我她视若粪土的银子,只送我她亲手写画的痕迹,希望我记得她。 其实一出皇宫门,我就很想回去抱着她的大腿说:你还是用粪土侮辱我吧! 因为,没有钱,在宫外根本寸步难行啊! 好吧,我还是有一点钱。 可是,那真的是“一点”啊。 妹的,穿越过来好不容易抱到当朝皇后的大腿,居然没有沾光财大气粗么?于是我在宫中奋斗着帮人宫斗半年,出宫后依然还要为生计奔波? 啊啊啊我想我一定是最坑爹的穿越女! 不过,再坑爹的穿越女,也会自带主角光环吧? 所以,作为一个被红娘选中穿越的人,我有信心相信自己可以拼出一个未来……吧?== 人是铁、饭是钢。我先拿娘娘赏赐的银子在一家面馆大吃了一顿,还很土豪地加了两个煎蛋。 因为只有吃好吃饱,才能思考以后的人生。 果然,吃好吃饱后,我思考出了以后的人生轨迹——种田! 是的,你没听错,如果我穿越后的生活是一篇小说的话,画风到这里,将会诡异地从宫斗跳到种田! 嗷嗷,当然,我不会真的去插秧种田,作为一个农村娃出身的我,对十几年前被农田里的蚂蝗吓得哇哇直叫的记忆,还依然如新。 作为一个21世纪管理学本科毕业生,我觉得我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所以,这里说的种田,只是说接下来打算让我的人生走种田风,也就是赚点小钱过点小日子而已。 拨拉着兜里的钱,算清楚并记录好。然后去集市里做一个各种市场调查,决定正式开展自己的种田人生! 还好,皇后娘娘所谓的“一点”钱,跟平民百姓的不是一个概念。所以,即便是凭借着她给的这“一点”钱,我也能够在集市租一个铺面了。 租铺面卖什么呢?肯定得卖自己的长处,没道理去跟古人擅长的争。 可是,我到底擅长什么?啊啊啊!貌似我老妈一直说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会啊!唯一会的,也就是读点书了。 读点书?唔,对了,我可以搞我大学的专业啊。 大学的专业是管理学。在这里管理学自然不好发展,毕竟我不想去给人打工。毕竟,作为一个懂行的人,我自然知道,给人打工,打得再好,也只是给别人创造剩余价值!唯有自己当老板,才是给自己挣钱。所以,只要一有单干的资本,就一定要单干! 而我现在是真正的单干了,所以,在“管理”之前,得先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吧! 唔,既然管理学不行,那再想想大学里还选修了哪些选修课呢? 选修课,选修课…… 啊!想起来了,我不是选修过心理学嘛!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刚刚经历过失恋,而且刚刚还帮助过一个失宠皇后来夺回君心啊!那么,我为何不开一家专门教女人挽回男人心的店呢? 对的,就是这样! 既帮助了广大的传统贤良淑德悲情女,又发泄了我现阶段的心情。 ☆、第8章 天蝎-陈阿娇(七) 店铺选址在一个贵族寺庙旁边。出入这里的大都是深宅大院的贵妇小姐们,显然是宅斗高发的重灾区。 而店名自然要清雅,才能满足高府女客们的逼格追求。所以,我将这店铺取名“青青子衿”,这是一个让大家闺秀忍不住驻足的名字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诗经词里,有太多的浮想空间。 而为了怕姑娘太太们不知道这店是干什么的,特地在牌匾上刻了一行小字:为您解忧所有情感家庭烦恼。 字的大小刚好能让被吸引驻足的女人们看清,却刚好让路过的男人们看不清。 好吧,这是个技术活。 店铺的装修,自然也要往清新雅致的风格上走,这样有助于她们安静下来很好地陈述自己的问题。同时,雅致绿意的环境,更容易让人对生活产生希望。只有自己有希望,才能将我支的招完美地付诸行动。 弄好店铺,还招了个人,年纪当然要轻,这样手脚才利索。模样呢,绝对不能妖媚,狐狸精似的,多容易引起女性的普遍仇视,尤其是古代宅院里的女人。当然,也不能丑,丑了会降低店铺的逼格。 嗯,左寻右找,我终于找到个清新雅致型的女孩,看了让人很舒服又不至于引起客人的反感。 我给女孩取名子心,而我自己化名青离,算是暗扣店名“青青子衿”的意境。 如此,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原本,我只是想当一个男女婚恋爱情宅斗专家。 但,我没想到,自己迎来的第一个爱情问题——居然是女女之恋。 或许是因为古人内向,我的铺子开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上门。 当然,我也不急。毕竟,任何新生事物都不是被很快接受的,就算我给铺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并且在开铺当日弄了个热热闹闹的场面,也一样。 而有闲心来这种店铺的,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什么的,到时候给的银子自然不会少。所以呀,我这店三年不开张我都不急,因为一开张就足够我吃三年。 第一个上门的人,果然是个富贵人家打扮。 而且,很清秀的一个小姐。 我眼睛一亮:“这位小姐,可是有什么感情问题让您犯愁?” 她看了看我的店铺名,又看了看店铺前的牌匾,最终吭哧着问:“你……你这是……什么感情问题,都能解决吗?” “自然。”我含笑伸手,“姑娘,里面详谈。” 正如心理医生都有清幽的诊疗室一般,我这里也有个清净密闭的房间,专门用来跟客人谈事情。 毕竟,古代女子宅斗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将客人迎至里屋,让子心奉上茶果,便将侍婢遣下,关上门帘,开始唠嗑。 聪慧的子心已经将檀香点起,特有的香气从窗外缕缕透入,刚好能闻到却又不浓郁,刚好能不经意地安抚人的心神。 我含笑,等着她先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才叹气:“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贵府小姐的感情问题,很常见。我在心里做出如下判断。 那女子说完这句话,就望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水汽,沉默。 看她没有再出声的意思,我只能开口询问:“他不喜欢你?” 她木然摇了摇头,眼睛仍一动不动盯着那水汽。 “那是门第相差太大?” 我知道古代讲究个门当户对,为这理由也散了许多情投意合的男女。 那女孩却仍是摇头:“若是那样,也就简单了。” 我忍不住微微蹙眉。 要知门第相差在古代乃是大忌,这是硬条件,一般父母是不会妥协的。怎么能说简单呢? 那么,她遇到的,会是什么原因,竟是比这更难? “所以,小姐你现在的困扰是……” 打了这半天哑谜,我估摸着这密室配檀香的安神作用也发挥得差不多了,干脆直接问。 她果然是安静的,只是仍旧深深叹了一口气,才抬眼望我:“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一个女子呢。” 一个女子…… 我脑中立刻想起“百合”、“gl”、“拉拉”之类的名词。 那女子却笑了:“老板果然是个有见识的。你是听过这事的人里唯一一个这么淡定的。” 我讪笑。 其实,女人喜欢女人这种事,在我们21世纪并不少见,甚至她们都有了专有名词叫“拉拉”了。你们古代女子传统得紧,才会觉得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事吧。 只是,原来在汉代的女子里,就有人能接受同性恋了么? 那,那个女子呢? 不自觉,脑中浮现了那张华丽明艳的脸庞。 “所以,老板准备怎么帮我?” 那小姐反客为主,看定我。 我收回心神,想了想,说:“把你们的故事,全部告诉我。” 她略有迟疑,却最终一咬唇,说出了所有。 这小姐叫宋慈,是一个高官的女儿。她从小就喜欢一个人,那人的名字她不肯说,只说是个明艳照人的女子,而且身份高贵无比。 她们自小相识,算是青梅竹马,两厢里玩耍,竟是渐渐生出了不同寻常的情愫。她们自是知道这种事有违大道人伦,但情之所至也是无可奈何,背着父母,她们竟是对天盟誓私定了终身,许诺这辈子只爱彼此。 可是,等到婚嫁之年,她们的人生却是再也容不得自己作主。那被宋慈喜欢的女子,为了股权大局终于含泪嫁给了一个男人,并让宋慈忘了她。可宋慈哪里忘得了?待得那女子出嫁,便干脆绞了头发要出家。后来被父亲强行扣住,没出家成。又被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软了心,最终仍留在了家里。 因为头发已绞,宋家父母这几年也没有给女儿论亲。但如今随着时日渐长,宋慈的一头如瀑长发再度长齐,她父母也就将她的婚事再度提上了日程。 看着色厉内荏的父亲,和含着苦泪的母亲,宋慈知道再绞一次头发她也没面目再呆在这个家了。无奈之下,只得求告神灵。刚好路过我这“青青子衿”,这才进来一问。 听完她的故事,我换了个坐姿,问重点:“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她现在是什么打算?心里还有你么?” “你什么意思?”她目光灼灼,望着我。 “我的意思是,父母终究是别人,他们有自己的人生。你先不需要考虑别人,只需要考虑你自己的人生。现在,你是想跟那个女子共度人生,对么?那她呢?她是什么想法?她,还爱你么?” 或许是古代女子内敛,我那个直白的“爱”字一出口,感觉她明显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 “怎么可以不知道?你为她等了这许多年,为她背弃自己的父母,为她停滞了自己的人生,她的心,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我逼视着她。 这个宋慈,是在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么? “她并没有让我等!”似乎是要为爱人跟我争辩一般,她说,“她从出嫁的那一天,就跟我说了,让我找个好人嫁了。是我自己,我自己放不下她……” “那就找一个人嫁了!”我斩钉截铁。 “为何?” 她凄惶问。 “因为她已经放弃了你。”我冷笑,“不管是什么原因,一个不敢担当爱情的人,就不配拥有爱情。” “一个不敢担当爱情的人……” 宋慈喃喃,低下了头去。 送走宋慈的时候,我没有收她的钱,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建议是否能给她幸福。 也因为,我莫名有些心虚。 一个不敢担当爱情的人,就不配拥有爱情。 而我,从那皇宫逃出来,又是想回避什么?怕担当什么呢? ☆、第9章 天蝎-陈阿娇(八) “青青子衿”开铺后的第一笔生意是亏本的,因为一文钱没挣到,还倒贴了一杯茶和一枝檀香……好吧,我市侩嘴脸了。 不过,自从第一笔生意开张后,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上门了。 跟我之前估计的差不多,都是些深院宅女。不是什么嫡女庶女之争,就是什么正妻宠妾之斗。这对以前抱着各种种田宅斗文睡觉的我来说,当然不算问题。行了,无非一个“端”字、一个“装”字。 当然,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在玩别人的时候,千万别被别人玩死了。 刚开始我推荐的方法比较让传统女子不能接受,但我不惜口干舌燥给她们洗脑,最终让一些人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勉强用了。 一用下来,不止情况按照我们设想的方向发展,而且姑娘们的自我意识也开始觉醒,自己活得更舒服了! 这下不得了,那些受惠的姑娘太太们立刻成了我的粉丝,且死忠程度丝毫不比现在明星们的粉儿低,不止自己崇尚,还记得推广……于是,我在宅斗圈居然小红了一把。 虽然这种红法比较醉,但能带来生意总是好的。 以智者的姿态,站着就把钱给挣了,这种日子也不可谓不好。至少,如果我还在现代,这会还得到处递简历找工作呢。而且,还兼职失恋。 唔,话说我已经不怎么想起前男友了呢。反倒,脑中时不时会冒出另一张绝美华丽的容颜,奇怪。 当然,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 真正影响我生活的,是一个神秘的客人。 来我这光顾的,基本都不愿见光,或多或少有些神秘兮兮。但这位,却是神秘兮兮中的神秘兮兮。 首先,是有人趁暗夜翻墙来传话,说是他们主子要找我帮忙。接着,我被逼离开店铺去他指定的地点赴约,接见我的却只是一个侍女,让我先等着。等啊等,才等到传说中的主子,却还是在布帘后面。 我刚想吐槽她架子比当今皇后还大,布帘后却已经开口:“请问你就是楚服姑娘么?” 我愣。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这么称呼我的。我的客人,都称呼我“青离老板”。 楚服这名字,我从未对宫外的人提起过。 “你是谁?” 我有了警惕。这人,是宫里的人,还是原本那个楚服的旧相识? “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姓卫,叫子夫。” 直截了当地直承身份,倒是让我措手不及! 我当然听说过! 卫子夫,就是那个跟陈阿娇争宠的女人。在历史上,她成功击败陈阿娇,入主椒房殿,成了刘彻后来的皇后。而她的弟弟,也是历史上的名将卫青! “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么?” 此时的她,还只是夫人。 “呵呵,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卫子夫的微笑声如一波春水,荡漾开来,“见过皇后的,就是不一样呢。” 如果忽略她话里的恶意,我得承认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着女人特有的温柔。 “民女不知道夫人说的是什么。” 虽然装不下去,但“装”的态度还是要有啊。 果然,卫子夫再度轻笑:“明人不说暗话,楚服姑娘也不必隐瞒什么了。我今日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对姑娘的事了如指掌,不是么?” 是么? 我不知道。 只能不答,省得被人家诈出话来。 “好了,我们也不啰嗦。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卫子夫好听的声音再度传来。 “民女人微言轻,实在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夫人。” 直觉告诉我,对这个女人的任何请求都回绝掉比较好!而且,因着阿娇的缘故,我也跟着有些不喜欢这个女人。 “就像你帮陈阿娇一样,帮助我,挽回皇上的心。” 她一字一句说。 我一震。 虽然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但被这样直接点破,还是不知如何应付。 对方似乎也不急,就那样在珠帘后安静等着我的回答。 我想了很久,最终无奈道:“我想夫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为皇后娘娘做过什么。” “楚服姑娘就不要再这样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卫子夫轻笑,“陈阿娇任性善妒、专横多疑。如果不是你帮着谋划,她怎么可能如此洗心革面?” 我说不出话。 是的,陈阿娇是典型的天蝎,就如我。说是任性善妒、专横多疑,其实不过是爱便极爱,然后对所爱之人有着极深的占有欲罢了。而这样的女子,本就不该来为后啊。 “其实,你该知道,以陈阿娇那样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皇宫。就算你给她出谋划策,让她暂时隐忍天性,挽回了皇上的心,她也还是她。本性难移,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原形毕露的。”卫子夫似乎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对那位对手皇后也了如指掌,“所以,楚服姑娘,你与其辅佐她,不如辅佐我。我的隐忍之术,比陈阿娇好得多。” 是的,她显然比阿娇更能隐忍,也更适合皇宫。 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不是专门来助攻皇后的!可笑。 “夫人,陈皇后身为当朝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这样直呼其名,算以下犯上吧?” “无妨。”依然是那如春水的轻笑声,“这里都是我自己人,不会传出去。” 都是自己人? 这就……把我也算在内了? 我寒毛一竖:“我并没有答应夫人吧?” “你会答应的。除非你想死。” “……” 我现在觉得那声音一点都不好听好么! 那卫子夫显然是信心十足,就等我的回答。 是的,我不想死。虽然我是穿越旅游的。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需要先回‘青青子衿’一趟,因为还有些对付男人的好东西在我店铺。要帮助夫人,自然需要把那些宝贝都带上,你懂的。” 那卫子夫想了想,道:“好。我派贴身侍卫跟你一起去。” “无所谓。” 我耸耸肩。 ☆、第10章 天蝎-陈阿娇(九) 回到“青青子衿”,我对跟过来的侍卫说:“我要让我的丫头服侍我换衣服,你要看么?” 那侍卫毕竟是古代人,红着脸,便略退了一步。 我笑笑,拉着子心进屋,关门。 待得从“青青子衿”,卫子夫问我:“你的‘好东西’呢?” 我笑:“我刚想起来,对付男人,夫人是家传的手艺,还需要民女那些东西么?” 我此话指的是卫子夫的母亲。记得以前八卦皇帝的三宫六院时,百度过卫子夫,知道她的母亲也是个风骚女子,热爱偷人,搞得她同母异父的兄弟就有三个。其中最出名的弟弟卫青,便是她母亲与人私通所生。 一句“家传的手艺”,自然把卫子夫气得不清。 “你……”她红着脸,大怒。 我笑:“夫人,你不是说你比皇后娘娘更能隐忍么?若是连这点都忍不下,民女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卫子夫闻言,却是发作不得。 气得胸口起伏,却最终只咬牙拂袖,别过脸去。 我心中暗凉。此女心性还真是坚忍啊。 要知道,汉朝以孝治天下,对孝顺的洗脑已经达到空前绝后的程度。被人当着面直承母亲的yin荡,只怕没几个人可以不发作吧?而我又是个无权无势之人。 她隐忍至此,所图不言而喻! 这个女人,怪不得能在历史上叱咤一时了。 入宫门时,我趁她不注意,一咬牙,“哎哟”一声,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卫子夫的侍婢赶紧将我拉起,拖回车中。 卫子夫狠狠瞪我一眼:“不要给我耍花招。” “我不小心的。”我委屈地揉揉摔疼了肩,“我这还疼呢。” “哼。” 卫夫人住的地方虽然比阿娇的甘泉宫小,却也布置得很是温馨。而里面皇帝御赐各种赏玩珍品,摆得到处都是,竟是比皇后宫中还多。 我不禁感叹:这皇帝对卫子夫还真是上了心的。 “母亲。”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女孩便扑了过来。 “妍儿!”卫子夫脸上的笑意瞬间绽放,欢喜地抱着女孩。 那是打心底的喜爱。 妍儿?刘妍? 这就是历史上的卫长公主刘妍吧? 我在脑中翻着历史。还好以前八卦,看到些出名的女子都忍不住百度一下。据说这刘妍是汉武帝的第一个女儿。作为一个皇帝,多年无嗣,终于得到第一个孩子,其宠爱程度可以想象!而卫子夫也正是因为给皇帝诞下第一个孩子,并逐渐一个个生啊生,最终又生下皇长子,才最终得以确立皇后之位的吧。 能生,绝逼是后宫女人的最大优势!尤其,是在多年无嗣的刘彻的后宫。 突然为阿娇感到悲哀。 在古代帝王家,就算能够挽回皇帝的心,你不能给皇帝生一个儿子,也终究是前途昏暗吧。而阿娇跟皇帝少年夫妻,那么多年却没有孩子,只怕……后来想生也难吧? 哎,对阿娇而言,以她的性格,以她很可能不能生育的身体,耗在这皇宫,真的好么? 而看皇帝对这宫中的赏赐,也能知道,他对卫子夫是绝对动了心的。而如卫子夫这样让他动心的女子,还不止一个。光我知道的历史上比较有名的,就有那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李夫人,还有那天生握拳不能伸展,被刘彻掰开手指后发现掌心握着小玉勾的“钩戈夫人”…… 这一个个女子,或美丽或传奇,都是进了刘彻心里的吧? 这样一个男人,争夺来了,真的有意思么?他的生命里有一篇篇传奇爱情故事,而你,只占其中一篇,仅此而已。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卫子夫见我叹气,便将女儿哄走,来问我:“楚姑娘为何叹气?” 我苦笑:“民女在这里给卫夫人贺喜了。” “哦?喜从何来?” “你有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至今也是唯一的一个吧。荣宠自是非其他女子可比。只要夫人保持这个势头,一直努力生下去,将来生个皇长子出来,还愁后宫位置不稳么?”我半是分析,半是玩笑。最后,拱手作揖,“夫人,你赢了。” 她被我说得脸色很精彩。 最终,深呼吸,才说:“楚姑娘的意思,是我只能靠生孩子……来留住皇上么?” “这还不够么?”我笑,“卫夫人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帝王无长情的道理。在这皇宫,母凭子贵,比挽留那一颗帝王心,要靠谱得多吧。你又不是陈皇后,不是么?” 卫子夫沉默,想了很久,也是轻笑:“不错。我不是她。她爱皇上。” “难道你不爱?” 我有些好奇。刘彻我是见过的,年轻英俊,又是天下霸主,很容易让女人喜欢吧? 四周无人。 卫子夫笑着摇摇头:“楚姑娘也是聪明人,在皇宫里说爱,不是太天真了么?我本就是平阳公主当年准备给皇上的一件礼物啊。对一件礼物而言,谈爱不爱的,不是太奢侈了么?” 我想到历史上卫子夫的出身,不禁也有些唏嘘。 不过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吧?如果可以选择,哪个女子不愿意选个一心人安逸终老,而要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拼杀,日日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 “是啊。若夫人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子,会幸福得多。” 卫子夫却再度摇头:“你错了,在这样的天底下,不管嫁给哪个男人,女人都不会真正幸福。若是嫁个穷小子,你要跟着下地干农活,还得伺候公婆,照顾叔姑,碰到个好点的婆婆,累一点也就算了,碰到不好的,累死累活还得被欺负。若是嫁个有钱的男人,自然也勉不了妻妾成群,那深宅里的明争暗斗,比这皇宫也好不了多少。” 我听得心凉。 作为一个21世纪的女子,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这才惊觉:在这个极度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还真没多少好日子呢。 “看来,卫夫人玲珑剔透,这辈子是不会爱上什么人了。”我苦笑。一生无爱,也是一种悲哀吧。 “未必。” 轻轻的声音,如微风破冰,几不可闻,却又刚好清晰。 “哦?”我来了精神,“不知是哪个男子能得夫人垂青?” 八卦啊!绝对的八卦啊!原来历史上的卫子夫居然还有情人么?哈哈哈,原来嚣张一世的汉武大帝头顶早已绿油油啊! “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子呢?”卫子夫冷笑,“这世上,难道男子就真的比女子高明么?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平阳公主,心比天高、杀伐决断,比那驸马不知强了多少倍!” “什么意思?” 卫子夫一怔,转过身去:“今晚说得太多了。楚姑娘还是先休息吧。明日还要向姑娘请教呢。” 说罢,竟是径自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挠挠头。 我是不是无意间挖出了什么? ☆、第11章 天蝎-陈阿娇(十) 卫子夫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如何让皇上过来,好怀上她的孩子。 因为现在情况很明朗:刘彻最爱的始终是阿娇,而且现在正是他对她的迷恋期。那么,这时候想让他来卫夫人这,很难。 “他已经许久没来我这了。”卫子夫苦笑,等着我的办法。 我笑:“其实如果不是要日日温情,而只是生个孩子的话,很简单。” “哦?” “以卫夫人的体质,呵呵,只要他来碰一碰你,只怕你就会有了吧?” 她脸一红个,没有回答。 历史上的卫子夫可是个很能生养的女人,尤其是在初期,她的地位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是会生养带来的。 “所以,只要哄到皇上过来一两趟,对卫夫人而言,就足够了。” 我信心满满。 “或许吧,可皇上如今是一两次都懒得来了。”卫夫人蹙眉,有些尴尬。 毕竟,这种话说出来,就等于跟外人直承自己失宠了。 我摆摆手:“无妨。谁还没有一个得宠期呢。现在是皇后得宠,你自然不能以男女之情硬拼。但你胜在有小公主啊!就说公主病了,派人请他来看,他必来。只要他来了,以夫人的手段……难道还没有本事让他上这凤床么?” 她眼睛一亮,遂盈盈拜谢:“多谢楚姑娘。” 果然,她派人以公主生病为由去请刘彻,刘彻立刻便赶了过来。而一进这屋子,他的下半身就由不得他了!两人抱着孩子摸摸拍拍,唠了会家常。后来将孩子送走,卫子夫又趁机靠近…… 记得历史上被称为“刘野猪”的刘彻,本身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好色皇帝吧。他的后宫美人是极多的。这时候虽然他爱极阿娇,但让他真的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怕是不可能。更何况,阿娇还不能生育。 更何况,再好吃的菜吃多了都想换换口味。很明显,卫子夫是与阿娇完全不同的口味!如果说阿娇是明艳的骄阳,那卫子夫便是柔和的月亮,一举手一投足有着古典女子独有的雅致与灵气。 于是,半推半就,两人进了帷帐。 之后,卫子夫果然怀孕。 她高兴地将我奉为上宾。 我赶紧趁机向她请辞:“既然娘娘已有身孕,只需好好休养便是。将来生下皇子,自然贵不可言。楚服在此已然无用,请夫人放我归去。” 卫子夫摸着自己的肚子,却是摇头:“这宫里明争暗斗,有了孩子想生下来也是千难万难。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 哎? 我又不是月嫂,用我干吗?再说了,你既然知道宫里内斗有人弄你孩子,自己小心便是。我一个民女,又能做什么呢? 但,在位高者面前,道理从来都是没用的。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能遵命。 不过,这后宫位置最高的,可不是卫子夫。 她这边刚怀上孩子,那边陈阿娇就来探望了。 我原本想近身伺候,却无奈被卫子夫谴了下去。 她显然是怕陈皇后发现了我,再将我要回去吧。不过可惜,陈阿娇想带走的人,这后宫还没谁拦得住的。 果然,陈阿娇见不到我,就立刻着人搜宫! 听说当时卫子夫脸都白了,口口声声说这里没有皇后娘娘要找的人。但阿娇是谁?本就是个不讲理的,哪里听那些,直接派人先搜上一搜再说! 不出意外,我被搜了出来。 “带走。”阿娇看了我一眼,便直接招呼随行的太监宫女。 卫子夫想拦,却被阿娇瞪了一眼,退了回去。 毕竟,说白了,这天下八百里山河都是刘彻和陈阿娇的!而后宫,更是阿娇的。其他女人,说得难听点也就是她老公的玩物,而已。 再说白点,就算阿娇今天寻个借口把卫子夫杖毙了,刘彻若是心疼美人,也最多生气,却不会真的对自己的发妻做什么。 所以,只要阿娇一天还在皇后之位上,她就可以横着走! 随阿娇回到甘泉宫,我满心欢喜。 她屏退左右。 我上前一步,微笑:“阿娇。” “啪”的一声,我只觉脸上火辣。 竟是她闪了我一个耳光! 我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还真从来没被闪过耳光呢。 “你可治罪?” 我这还没发作呢,她那倒先问罪了。 我茫然:“我有什么罪?” “还说没有!”她怒眼圆瞪,“你敢说卫子夫的主意不是你出的?” “是,是我出的。可是……” “哈,果然,你是谁有权势就帮谁啊!”她打断我的话,神色激动怆然,“我本以为你真是待我不同,却没想到……呵呵,虚伪!全是虚伪!你跟那些宫女一样,成日想的就是如何巴结逢迎,对你们来说,谁能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就帮谁!” 我怔在那里。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指责,都把我打懵了。 “枉我居然还错信了你!想不到你居然背叛我!来人,给我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 就这样,我连个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一番狂风暴雨地指责一通然后关了起来。 我揉着太阳穴。 这就是天蝎吧。情绪来得那样强烈。激动的时候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好么。 而“背叛”,刚好是她们的死穴吧。 我也是天蝎,以前看的星座书也不少,对这个星座的研究还是很多的。对照自己,我估计自己这次惨了,因为对天蝎座而言,“欺骗”与“背叛”是最大的看来两个罪过! 其实天蝎对感情很看重,不止对爱情专一,对亲情友情也同样掏心掏肺。可是却天生敏感,也很在乎对方是否也同样对自己。可以说,只要你真心对天蝎座好,她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即便与全世界为敌,即便交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你有幸交到一个天蝎朋友,只要你是真心对她,那你永远不用担心她会背叛你。 而且,她对你的宽容和宠溺,会是无底线的。 但,她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的欺骗和背叛! 如果你对天蝎座有欺骗和背叛,那就等着承受对方的熊熊怒火,看她对你由爱转恨、老死不相往来吧! ☆、第12章 天蝎-陈阿娇(十一) 被阿娇关着的日子刚开始很憋闷,后来倒没觉得有什么了。反正有人每日送来可口的饭菜,衣服脏了也专门有人收去洗……这难道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生活么? 于是,我乐得其所。干脆躺下来平静下自己的心。从在21世纪失恋后,心就总是飘浮的,来这边后又忙着给各种皇后出谋划策,后来又为了生计种田,再到后来莫名其妙被拖进卫子夫宫中……竟是忙得一刻也没有闲呢。 而人,是需要闲的。唯有闲着的时候,才能安静思考,看清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安静了七天后,我看清了:必须要求得阿娇的原谅。 不管是因为自己确实喜欢阿娇,想交她这个朋友;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她这个皇后罩着。 想要阿娇的原谅并不难。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天蝎:这个星座的人说是爱憎决绝,但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朋友。蝎子是天生的孤独,是角落的阴冷,总是渴望有一束阳光,来温暖照耀自己。不管这束光,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 很多时候,天蝎的决绝,只不过因为害怕再度被抛弃,让自己成为笑柄而已。因为天蝎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所以,想挽回天蝎,只需要用尽真心,让对方感知你的真诚,放心与你交往,就可以。 我要来竹简和毛笔,开始一封一封,给阿娇写信。 西汉的时候,有了纸的雏形,是丝麻做制,写起来沁染厉害,基本无法落笔,毕竟蔡伦还没出生。而锦帛,只有富贵人家才可以用。我一个民女,还是要竹简比较好。但是……竹简写起来真的坑爹啊! 竹简是用竹子或者木头削成很薄的小片,然后一片片编排而成。那竹子多细啊!而毛笔又那么粗……呜呜呜,我又粗手粗脚,一个毛笔字占了一大块好么! 没办法,看来是写不了洋洋洒洒的长篇陈情表了,只能简明扼要每天写一两句话而已。 写什么好呢? 我咬着笔,决定用二十一世纪通用的那句“我爱你”。 以前,作为一只“善妒”天蝎的我,每次觉得妈妈更疼弟弟,便有些委屈,妈妈就会告诉我,她对我们的爱都是一样的,我是她的女儿,她爱我。而当我觉得最好的闺蜜跟别人比跟我更亲密,有些失落时,她也会告诉我,我永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爱我。至于男友,更是为他那一群妹妹跟我解释了无数次:他跟她们只是朋友,他爱的,是我。 所以,我决定大笔一挥,在竹简上写下三个字:我爱你。 每日三字,风雨无阻== 九天后,阿娇来了。 依然是绷着脸,我却细心地发现有了些许缓和,比之前在卫子夫宫里见我的时候要松动多了。 “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孤说清楚。” 即便屏退了所有人,她也依然高傲得紧的样子,昂首挺胸等着我的解释。 我心里却是有些想笑。 其实对于天蝎来说,肯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表示她已经打算原谅你了,只是,还需要一个台阶,以及说服自己的接口,如此而已。 而她此刻的那份高傲,分明透着别扭的傲娇好么。 清清嗓子,我开始认真解释。 注意,请求天蝎的原谅,是一定要态度认真的。 “自从出宫后,民女就靠着娘娘赠与的银子,在长安开了个的店铺,以牟生存。本来开得好好的,谁知卫子夫那个女人突然找到了我,而且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曾为皇后出谋划策,便逼我跟她回宫,做她的幕后之宾。”我偷偷看阿娇的脸,发现她的脸色果然略缓和了些,于是继续表达对卫子夫的不满,“皇后娘娘也知道,卫子夫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怎么能不跟着回来呢?” “那女人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阿娇的脸色更转晴了几分。 “可不是!”我赶紧附和。卫子夫啊,你先找我麻烦,就不要怪我在后面编排你啦。 “可是,我并没有忘记皇后娘娘啊。当时我骗卫子夫说店铺里还有点东西没拿,但实际上却是回去给子心报信,告诉她,如果再有人来找我,就问对方的主人是不是姓陈?如果是的话,就告诉她,我被卫夫人带走了。”我再度偷睨她的脸,“皇后娘娘,你后来之所以知道我在卫子夫宫里,也是去我店铺问过的吧?” 我相信,她必是去我店铺问过的。 果然,她没有反驳。而脸上,几乎已没有乌云了。 “我是听甘泉宫的宫女说,看到有一个人坐着卫子夫的轿子回宫,那人有些像你。” 连口气都已经平和了。 “对啊。那也是我故意泄露的呀。”我赶紧表忠心,“回宫的时候,我从车帘缝里看到了甘泉宫的宫女路过,这才赶紧假装摔倒,从车上滚了下来,让她们好撞见回去告诉你的。”我巴巴望着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为了从车上滚下来,我还摔到了肩膀呢……” 她脸色已经完全放晴。此刻更是伸手来摸我肩:“那现在还疼么?” “不了。”我按着她的手,咧嘴笑,“早就好了。” 而她,却分明一震。 手,竟是如遭电触般,缩了回去。 “既然没什么事,就跟我回去吧。”她说,转身先自离开了。 出来后,仍旧住以前住过的地方,仍旧是以前的身份。 不过我想,如今的阿娇是不需要我指点了吧?毕竟,一个男人就的心失而复得了,只要你不太过分,一般不会再变了。就算他作为一个皇帝,以后有其他的女人,阿娇也始终是他最爱的的那一个。 只是,那个是皇帝啊,让他专情那是不可能的! 做这样一个男人的妻子,真的好么?尤其,是对阿娇这样的性情来说。 不过,几天下来,我发现不对。 原本我以为汉武帝会时常来甘泉宫的,毕竟他已经重新迷上了阿娇。 可为何,我在这好几天了,都没见他来过呢? 我不好问阿娇,便找她手下的宫女私下询问。 宫女也知道我跟皇后的关系,也清楚我是为了皇后好,便叹了一口气,将一切相告。 原来,在得知我去帮助卫子夫的那些天,阿娇很生气。不止在甘泉宫摔东砸西,更是说要跟我对着干,非不用我教的方法。不仅如此,而且反其道行之……天天粘着皇帝,天天查岗,一旦看到皇帝对哪个女人笑了,就立刻宫法伺候,给对方好看…… 对比以前的娇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短短时日,竟将皇帝气得再度摔袖而去,说是再不来甘泉宫! “……” 我扶额。 好吧,这就是天蝎。 这就是,她对我的报复。 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第13章 天蝎-陈阿娇(十二) 历史上陈阿娇是怎么死的?作死的! 现在的陈阿娇怎么死的?看样子……还是作死的。 我没想到,短短时间,阿娇就能把到手的地盘全输了出去! 好吧,卫子夫赢了。 因为,在她赢了龙子的时候,阿娇还输了君心。 不问而知,现在皇宫里最得宠的女人,是卫子夫! 对于君心,现在就算是我,也无计可施了。 一个男人变心很容易,再回来很难。如果他再回来,却被你又伤了回去,那……只怕再再回来,是没可能了! 最终,我一咬唇:“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拼妈了!” 阿娇端坐在那,安静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让你母亲帮忙。”我解释得更详细了一点。 要知道,阿娇的母亲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馆陶公主,也是窦太后唯一的女儿!窦太后曾近因为双眼失明而失宠,那个时候她的大女儿就成了她传话的联络人,和最大的依靠。后来眼睛好了后,她对女儿的疼爱更上一层楼,可以说已经到了骄纵的地步。 我记得,历史上,窦太后死后将自己此生积攒的所有私房钱物,都统统留给了女儿。 而馆陶能荒荡至此,却仍旧活得逍遥,也跟窦太后的宠爱不无关系。 更何况,馆陶的爵位本就是长公主,位列公主之首,就算是后宫嫔妃们见了,也是要行礼的。包括当朝皇后,都不例外。就说刘彻的老妈王娡,那会当皇后时也是对馆陶很巴结的。 刘彻能坐上帝位,也是因为馆陶的全力支持。 关键时刻,有如此老妈而不拼,除非是脑残! 阿娇没有反对我的做法,但是似乎也不怎么积极,就让我看着办。 我有点失落,貌似有种不再被需要的感觉呢。 如果……她已经连对挽回皇上的心都失去了兴趣,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帮她,是偶然的缘分。可如今若她不需要我帮了,竟是万分失落呢。那感觉……很奇怪。 当然,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馆陶公主收到我的信后也不含糊,立刻来信告知,让女儿稍安勿躁,一定要稳住,其他的事情不用怕,外面有老妈安排。 我自然是相信馆陶公主的。毕竟,现在还是窦太后掌权。不管是以馆陶在窦太后心中的地位,还是以她对刘彻登基的帮助,她都有足够的分量帮助女儿。 在古代皇宫,宠爱是一部分,妃子本身的家庭背景也是一部分。很多时候,皇帝宠幸谁、尊谁为皇后,都是要考虑到其背后的实力帮衬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馆陶公主不是去向太皇太后或者皇帝进言,而是暗中调查了卫子夫。 想要摸黑一个女人在她男人心中的地位,自然要从忠贞方面下手。而关于忠贞这种事,只要有点影子,你就能给她编造出一个全须全眼的故事! 馆陶太后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派人把卫子夫入宫之前的生活那么一查,原本想着不管怎样只需查出点可捏造的条件就行。没想到,还真查出来了! 而且,事情的真相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卫子夫在入宫前,确实心有所属! 但,她属意的,不是男人,而是——平阳公主! 据知情人信誓旦旦地透露:卫子夫在平阳公主家做歌女期间,深得平阳公主的宠爱,甚至,时有留宿公主内室! 而公主房门口的宫灯很少为曹驸马亮起,不是因为曹驸马不够好,而是因为公主在里面跟卫子夫成苟且之事,不想驸马看见而已! 至于公主与驸马后来的离心离德,完全是因为公主心中另有其人好么! 而她心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卫子夫! 卫子夫,原本就不是平阳公主给皇帝准备的歌女,而是她自己最宠幸的歌姬。只是皇帝路过,刚好看上卫子夫,找姐姐讨要而已。 最终,平阳公主和卫子夫出于大局考虑,终于选择了如今这一条路。 可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真的还会爱男人么? 这个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只要向刘彻证明,他的卫子夫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权势,就能让她瞬间失宠。要知道,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怕别人提什么。对皇帝而言,最怕的,就是他的女人不是爱他,而是爱他的王权。 平时,他还可以自我欺骗,觉得那些向自己邀宠的女人,真的像她们口中说的那样,深深地迷恋自己。可,对这样一个拉拉,他连说服自己的可能都没有好么! 馆陶没有跟我们商量,直接找人上奏,说出了所有。 刘彻刚开始还觉得不可置信,但亲自审问了所有证人后,听说他颓然而坐。 后宫女人的事,都是中宫皇后决断。 所以卫子夫的事,自然也是交给阿娇。刘彻亲自叮嘱,要秘密审讯,切不可走漏风声。 于是,再见到卫子夫,就是乾坤倒转,她成了阶下囚,我奉命审讯。 卫子夫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是恶毒的:“你出卖我。” “何出此言?”我一愣。 “那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若不是你说,她们为何会知道?” 我一愣,这才想起她那日跟我的表白,说什么自己未必爱男人,平阳公主胜过男儿。 苦笑:“那件事不是我说的,信不信由你。对于跟我说心事的人,我从来不会把她出卖了去。” “哦?”她笑,眼里有一丝狡黠,“就像,你不出卖陈皇后一样么?” “那是自然。”我从来就不是出卖人的人,对你不会,对阿娇,更不会。 然而,站在我身后偷听的人,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 于是,我看到阿娇走了出来,特别幽怨地望着我。 那眼里,深深的痛楚与失望。 我慌了神。 我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什么。 “我没有……” “够了!”我刚想跟她解释,却被她生生喝断。 她状若疯魔,指着卫子夫,朝我痛吼:“她喜欢女人,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被她那样激动的情绪吓到了,干巴巴答:“是啊。” 虽然以前不敢完全肯定,但我确实大致猜到她是喜欢女人的。 “哈哈,好!好!她喜欢女人,你也喜欢女人!很好!很好!”她咬牙切齿地迸出那些字,狂笑着离开。 “喂……”我急喊。 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好么!我不喜欢女人啊! 却哪里还能喊住。 拔腿就要追,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我停步回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啊。”卫子夫笑得颇有些兴趣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谢你?” 我想她一定是疯了。我像是那种被人坑了,还要圣母地说谢谢的人么! “你自然要谢我。”她脸上的笑意更加肆意,“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陈阿娇爱你呢。” ☆、第14章 天蝎-陈阿娇(十三) 卫子夫的事情闹得很大,皇帝雷霆震怒,皇后亲自调查。 她大概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不过,我却没有闲心管这些,因为我在苦恼自己的事。 自从那次偷听到我和卫子夫说话后,阿娇就一直在回避着我,即便看到,也是冷冰着一张脸,就像没看到我一样。 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敌意。 可这敌意代表什么?我却不敢深想。 卫子夫的话,在脑中不受控制地盘旋。 阿娇,真的喜欢上我了? 我突然想起曾经在百度上依稀看过的秘闻。当时看得不上心,所以关于那一段有点模糊,貌似是陈皇后准备用巫蛊之术挽回刘彻的心,并且,在此期间,她还跟一个叫楚服的巫女,有过……yin秽之事啊! 难道,历史上真有其事?并且,这是历史的重演?我去!刚开始怎么没想起来啊! 早想起来的话,我就离这皇宫是非远远的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也不主动去接近阿娇。 就这样,两个人住在同一宫中,甚至我算是依附她而居,却各行其是,连偶遇都很少。 直到,有一天我听宫女们小声议论,说卫夫人的案子皇后已经彻查清楚了,她确实与公主有染。不止如此,她还是公主特地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就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皇后,可以在朝堂上助怕平阳公主一臂之力。 而平阳公主,野心很明显,就是效法当年的吕后、如今的窦太后,将来把持朝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以长公主之尊,干涉刘彻的朝堂乃至私生活,不止将家奴卫青塞入军队,让他成为刘彻依仗的武功之臣,而且从一开始就培养卫子夫,派专人教她琴棋书画以及房中之术……只为了将来入住中宫。 甚至,卫子夫之所以能生出刘彻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在她之前,根本没有人可以在平阳公主眼皮底下孩子! 刘彻与陈阿娇成亲真没多年都没有子嗣,就是因为平阳公主从中做了手脚。而刘彻宠幸的其他女子都没有诞下儿女,也是因为平阳公主从中使坏…… 她的目的很明确:把卫子夫送到刘彻身边,然后把生第一个儿子的机会让给卫子夫。在这个社会,母凭子贵,卫子夫将是必然的皇后!到时,她们就可以联手,将这整个大汉朝都我在掌中! 好深的计谋! 主动去见了阿娇,我如此感叹。 她并不看我:“平阳公主是当今皇太后的嫡亲女儿,她就像她的母亲,见识手段,都不是平常女子可比。” 如今的皇太后王娡,也却是是个手段高明的人。不然,也不会以寡妇的身份,改嫁皇帝,还能登上皇后的宝座!其后,又能在老公突然病死,而窦太后有意改立梁王的情况下,用“金屋藏娇”的儿女亲,力保太子儿子上位! 平阳公主作为她唯一的女儿,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差! 但是,我要说的,却不是平阳。 “我说的,是你。”都定定看着她,不管她是否看我,“想不到,你谋略至此!” 她身子一震。 终于,回了头:“你觉得,是孤在诬陷她们?” “难道不是?” 我苦笑。叹息:“其实,以皇后娘娘的智谋,是不需要楚服的。楚服之前所想到的一切,只怕皇后娘娘自己也能想到吧?” 天蝎的谋略,是永远无人敢小觑的。 我居然一直忘了:陈阿娇,是标准的天蝎啊。除了有猜疑、善妒,和用情至深,还有谋略啊! 阿娇看了我许久,才再度开口:“所以,你后悔了?” 我说不出话。 沉默了半晌,才说:“你能不能,放过她们?” “你同情她!”阿娇的声音尖锐起来。 这尖锐有些刺耳,却让我有些心疼,不知为何。 但,我还是不希望那两个女子为此获罪,只因为她们喜欢女人! “是的,我同情她们。”我望着陈阿娇,认真地说,“她们只是爱上了同性,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她们?” “你这是在求我?” 或许是我听错,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迎着她的目光,“如果我求你,可以让你放了她们,那么,我求你。” 我相信,我在阿娇心里,绝对有一定的地位。而我,愿意利用这点地位,去救那一对可怜人。 或许,如果没有被皇帝撞见佳人,高阳和卫子夫会是一对是神仙眷侣,在这残酷的男尊女卑社会,以平等的女子身份相恋,一生只为一场爱而活! 生生被拆散,其中一个被召入宫伴驾,而另一个也是要与那顶着驸马之名的男人共处……已经够可怜了!为何,还要给她们栽赃泼污水,真的让她们万劫不复呢? 我望着阿娇,等她的回答。 她胸口起伏着。 一时间,四周有着让人心慌的沉默。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阿服,在你看来,卫子夫是弱小的,我是强大的,对吗?你觉得,是我在欺负她,对吗?呵呵,你求我,让我放了她们,可是你知不知道,她跟平阳公主有私情,那是事实。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今天包庇了她,明日皇上查出来,我也要跟着受牵连。阿服,你求我放她的时候,你想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会死……” 我的心一阵抽痛。 不,我从没想过,她会…… 不,我不要她死。 我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她已经怆然含泪:“阿服,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这永巷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我是原配,她是长子之母,我跟她之间,注定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我疏忽了。 怎么忘了,这皇族宫斗,可不是普通的宅斗,谁要是输了,就是一个死!甚至,累及三族! “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反正,在你们心里,她卫子夫总是楚楚可怜的一朵纯白莲花,而我,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泼妇。呵呵。”她笑,笑得眼泪直流。 “若有来生,绝不入帝王家。”她怆然离去,喃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第15章 天蝎-陈阿娇(十四) 阿娇最终还是没有栽赃卫子夫和平阳公主,但仍是按实情奏了上去——卫子夫,与平阳公主确有暧昧,曾是她的内宠。 刘彻很是震怒,当场便定了卫子夫的死罪,待腹中孩子出生后行刑!至于平阳公主,毕竟是他的亲姐姐,便留了一条命,只是削去公主爵位,贬为庶民! 好残忍!不管怎么说,卫子夫是唯一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而且,现在还怀着身孕。平阳更是他唯一的嫡亲姐姐吧,曾经也拥护他颇多。居然,就为了头上一顶绿帽子,要如此么? 好吧,虽然这帽子……额,有点怪异。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没有人敢求情。 只除了,两个至亲。 一个是平阳的生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刘彻的生母——王娡。 还有一个,是卫子夫同母异父却曾在平阳公主府相依为命的弟弟——卫青。 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肱骨之臣。刘彻,自然不得不见。 听说,随他们而去的,还有第三个人。 而真正起作用的,也是这第三个人。 听说,那个人是个女子。而她,自称是平阳公主真正的爱人…… 据皇后的眼线回报,他们的描述是这样的: 平阳公主确实有断袖之癖,这一点无法辩驳。但她真正喜欢的,并不是卫子夫,而是那个女子。只是,因为各自的身份,她们无法在一起,平阳公主招了驸马,而那个女子却一直未嫁。 虽然平阳公主嫁了人,但心里爱的依然是那个女子。只是,碍着彼此的身份,再怎么爱,也不能在一起了。 人不能在一起,心却不受控制。平阳公主忘不掉那个女子,时时在思念着她。 而在府里的一帮歌姬里,刚好,就有一个人跟那女子很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甚至,出生年月,都跟那女子相同!这个歌姬,就是卫子夫。 所以,平阳对卫子夫的好,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从她身上寻找些许那个女子的影子而已。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肌肤之亲! 而且,有事实为证:就在宫中之事爆发的前些天,那女子就已经找去了平阳公主府,并且,已经在公主府登堂入室!因为曹驸马已经过世,所以夜夜宿在公主房中的,早已是那个女子!此事,也是全公主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证的! “这个故事居然编得有眉有眼。”阿娇冷笑,“皇上居然相信了?” “是……是的。” 回报的线人颤巍巍回答。 “哼。去领了赏银下去吧。”阿娇手一挥,顺口问,“对了,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叫宋慈。” 宋慈…… 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而且,就是在这个世界! 可是,在这世界,我只认识宫里的寥寥几个人啊……唔,还有外面的子心……对了,还有,来过“青青子衿”店铺的人…… 啊! 我眼睛一亮。想起来在宫外店铺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可不就是宋慈么! 就是那个说她喜欢女子,那女子却已经嫁人,而她却多年不嫁的那个啊! 我记得,我给她的建议,就是先问清楚对方的心思啊。看来,她的直接冲到公主府去问了,而显然,平阳公主还是爱着她的……并且,一直爱着。 莫名,眼睛有些热,竟有些想哭。多年的不相见却相爱,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该是需要多深的感情啊…… “或许,那个故事不是编的。”我喃喃。 “什么?”阿娇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将在宫外的那件事如实告诉了她。 “居然……是真的。” 听完我的描述,阿娇也跟着感慨了。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突然以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能接受这种禁忌之恋?” 我一愣,笑:“这算什么禁忌之恋。只是在你们这个时代不能接受而已。实际上,女人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这个时代?”她皱眉,似乎有些听不懂了。 我赶紧轻咳一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爱本来就是两颗心的吸引,与外在无关。那么,跟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你真的打心底爱上一个人,难道会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和长相么?不会吧?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一定要在乎他的性别呢?” 我口中的“你”,只是辩论时习惯性的举例代称,并不是特指阿娇。 可阿娇的脸,却红了。 而我,居然懂得了这脸红背后的含义。 心里一“咯噔”,我觉得有什么禁忌的东西快要被打开了。 皇帝的判决在翌日就下来了。 显然,他接受了这个故事,因为免去了卫子夫的死刑,也恢复了平阳公主的爵位。只是,他当场赐婚给了平阳公主和卫青! 他是皇帝,没有人敢反对。平阳公主和卫青择日成婚! “呵,他的心胸,还是如此狭隘。” 阿娇冷笑。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当今皇帝。只是,她以前不是很迷恋他么?难道,他在她心里,竟一直是个狭隘的人? “你觉得他狭隘,还爱他爱得晕头转向?” “那是以前!”她白了我一眼,随即又冷笑叹气,“其实,不爱了之后,这些天我认真想想,他是个极其自私冷酷的人,虽然他对外宽和大度,但实际却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我认真听。 她继续说:“你看,他这一道旨,明着虽然是没有追究任何人,但实际却给人了所有人还击。平阳公主原本寡居刚好可以跟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现在却又成了人家老婆。而卫青,呵呵,娶了一个喜欢女人的妻子,也是可怜。至于卫子夫,以后要日日接受自己爱着却不爱自己的人做自己嫂子,逢年过节还要姑嫂相见……呵呵,这彻儿的报复方法,倒是越发不拘一格了。” “他是个聪明的皇帝。”我由衷说。 所以,汉武大帝能在青史上留下灿烂的一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啊,这样一来,不止让他们都尝到了苦头,还同时将刘、卫两家绑在一起,以后更能掌控卫青了。”阿娇傲然昂首,娓娓道来,“要知道,这卫青之才,只怕足以守大汉江山二十年无虞。而卫青之后,听说他还有个侄子,叫霍去病的,小小孩童,就已负有盛名,据说是个武学神童,且对兵书过目不忘,想必,将来也可以为彻儿所用。” 我听得心惊。 望着阿娇,有些目眩神迷。 这样的阿娇,犹如闪耀的骄阳,灿烂得能灼疼人的眼睛。这样的自信,好美! “你也是个聪明的皇后。”我由衷说。 或许,陈阿娇,原本就是唯一有资格可以跟汉武帝携手天下的人呢。只可惜,历史上…… “只是,你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以前却不知道对他用些手段呢?” 她一愣,继而苦笑,眼神里却又分明有些固执的傲然:“我从不对我爱的人用计谋。” “那你现在为何又能猜透他的心思?” “我说了,我已经不爱他了。”她目光炯炯,望着我,“我现在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 ☆、第16章 天蝎-陈阿娇(十五) “谁?” 我不免好奇。 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她看着我,眼睛晶莹透亮。 看了很久很久,她樱唇轻启:“你。” 简单的一个字,击溃我的所有。 “我……” 我记得,我是穿越过来体验观光旅游的。我记得,我是为了挽回失恋的男朋友才穿越的。我记得…… 唔,不管怎样,我绝不是打算来古代搞拉拉啊!而且,搞的还是当朝皇后!还是能百度百科出来的陈阿娇! “我开玩笑的。”在我张口结舌脑中打结的时候,她已经背过身去,“只是,对平阳和卫子夫的事,有感而发而已。”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 她最近好像很喜欢玩“转身离去”。 不。 我的手情不自禁探出,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入怀中。 “你……干吗?”她眼睛扑闪扑闪,望着我。脸颊,已然染上红霞。 “我……”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再放她走。 两人就那样对峙。 她望着我,我望着她。 我只觉得她的眼睛很美,美得让我能从里面看到触手可及的幸福。但是,我却不敢伸出手。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啊。而我,也不是拉拉啊。我记得,自己以前是很爱很爱男朋友的,哦不,前男友。 两人久久无声,最后,她将我的手臂轻轻拨开,走了。 但,脸上没有了悲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嫣红。 当晚,她让宫女传我去寝室,像以前让我帮她发现自我一样。 只是这一次,屏退左右,她直接解开了衣带。 像以前一样,她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犹如花朵一瓣瓣盛开。只是,不再需要我催眠般的语言引导。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在屏风之后,准备如以前一般,从镂空花纹里伸出手去。 可她的手,却不知何时更快地伸了出来。只是,不是伸向镂空的花纹,而是直接伸向屏风的边沿,一用力,将整个屏风推了开去。 倒下的屏风后,是她如初生婴儿般,站在那里。 月华如水,红颜如花。 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美么?” 用的是问句,可口气里,是分明的自信。 是的,不需问!她是“金屋藏娇”故事的女主角,是比金屋还要闪耀的存在。 带着一半自信一半紧张的神色,她向我缓缓走来。 那自信,是源于她的美貌。而那紧张,只怕是源于她对我态度的不确定。 因为接下来的一开口,便将这份不确定的紧张彻底暴露。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爱我,但是,我爱你。”她伸出比白瓷更美好的手臂,勾上我的脖子,“从今日开始,我会等待你的答案。我等着,你做我的女人。” 那样不确定却又自信的口气,带着独特的魅力。 而我,已经酥软了身心。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我由衷感叹:刘彻的心,该是怎么长的,才能离得开这个女子啊? 如花美眷体含香,只怕是醉死在这,也不为过吧? 我觉得,没有人能拒绝她。 至少,我不能。 那一晚,我上了她的床,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足以让我痴痴如迷。因为,我早已拜倒于她的那份炙热,一旦决定,便是那么决绝,那么一往无前。 我有些气弱,觉得只怕是逃不掉了。 就在我纠结自己能不能逃掉皇后大人的追女攻略时,卫子夫却是真的逃不掉了。 虽然皇帝饶了她的性命,但却是再也没去过她宫里。这个我也能理解,毕竟,作为一国之君,能留着给自己戴绿帽女人的性命,已经算是给足自己老妈和卫青的面子了。但,只怕以后再提不起兴趣了吧? 等于说,卫子夫已然失宠! 好在,卫子夫的肚子还算争气,这最后一胎,居然生的是一个男孩! 也就是说,她生了皇帝的长子! 真是难得的可喜可贺。 听说,皇太后一连赏赐了三次,皆是宫里最贵重的珍品!甚至有一件,是先帝汉景帝送给她的礼物! 不要小瞧这个举动。窦太后过世后,皇太后便是最高的太后,一举一动皆代表皇室长辈的态度。 她现在将先帝给她的礼物都送给了卫子夫,就是摆明了对这个长孙的重视!当然同时,也能笼络卫青。 可,我去探望卫子夫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有开心。 “恭喜夫人。”我笑呵呵说。 “是皇后让你来的?” 她客气且疏离。 “不是,是民女自己过来看看老朋友。” 我笑得收敛了些。如果,她也当我老朋友的话。 她看了看我,朝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喏。”众人齐齐退下。 只剩下我们两个,静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轻咳一声,问:“夫人生了第一个皇子,为何不见喜色呢?” 她打量着我,带着寻味的目光。 最终,似乎是放了心一般,淡淡一笑开口:“你觉得,我有可喜的么?” 我一愣,没有说话了。 我知道,她喜欢的是平阳公主。或许,这后宫,本身就不是她想待的地方。 而她,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道:“我的丢脸事你也知道。我喜欢公主,可是她喜欢的并不是我。在公主府的时候,我伺候过她,可她终究,只当我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吧。甚至,我入宫,也是她的安排,只是为了日后有机会能帮她一把。” “你是说,是平阳公主送你入宫的?”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她知道你喜欢她么?” “呵,她也喜欢女人啊。”卫子夫苦笑,“你觉得,以她对女人的敏感,会不知道么?” 确实。 我不说话了。 这平阳公主,对一个人深情,对另一个人却薄情得很呢。 卫子夫显然也看出我想说什么,苦笑着喃喃:“她说,她一定要变强。因为,她站得越高、越强大,就越有机会可以跟那个女子在一起。” “……” 我说不出话来。 对那个平阳,竟是指责不起来了呢。 一个女人为了能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不断强化自己,在风刀霜剑里打拼……也是蛮拼的。 “只是,她不该委屈了你。” 卫子夫摇摇头:“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只是她养的一个歌姬,本就该为她所用。就算没有我,还有别人。唔,如今我失宠了,或许,她还会派来下一个呢……” 卫子夫今日的话有些多,或许是积压在心里太久,或许,是真的信任我。 当然,也或许,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如今的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宫里的女人。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把她今天的话说出去。 但,即便我不说,她的话,也在不久之后,灵验了。 ☆、第17章 天蝎-陈阿娇(十六) 汉代有个出名的乐师,叫李延年。汉武帝很喜欢他,经常召他演奏。 某日,这李延年演奏了一首新词,叫《佳人歌》,歌词是这样写的: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短短的几句,反复吟唱,引起听者无限遐想。 听得汉武帝感慨:“好词啊。只是,世间岂有这样的美人么?” 李延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一旁的平阳公主却接过话茬,微笑颔首:“皇上,听说李延年的妹妹,可是位绝色佳人呢。” “哦?”刘彻眼睛一亮。 当即,便要召见李延年的妹妹! 而这位李延年乐师的妹妹,果然是个倾城佳人,貌美无双,还能歌善舞。据说,一进宫就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迷得皇上日日宿在那里! 听到这些传言,我怕阿娇伤心,安慰道:“以色侍君,不能久持。你不用担心,这宫里从来就不缺美人,总是有更年轻更美的代替她。而你跟皇上的少年夫妻情意,才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什么夫妻情意。”她怪怪地看着我,“我又为什么要担心?” 我一愣,继而低下了头。 看来,她跟我的表白,是认了真的,并且,打算真的把那等待方针贯彻下去。 我自己也是天蝎,知道天蝎座一旦下决心要喜欢你,只怕是天涯海角都要追上的。 她大概见我尴尬,也转移了话题:“你说的有道理,只要有更年轻更美的,就算不能代替,也能分担皇上的一部分宠爱。” “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如今的阿娇称呼刘彻基本是“皇上”,而不再是“彻儿”。 她这样的冷静,让我有些不安,但又莫名地痴迷。 “既然她平阳公主能给皇上送女人,那我也可以。” “你……要给皇上送女人?” 我有些找不着自己的舌头了。她不是最不能容忍皇帝有女人的么?记得历史上的陈阿娇,就是因为占有欲极强又善妒,才会失去帝心的啊。 看来,她真的不爱刘彻了啊。 “有何不可?”阿娇淡漠笑,“只需那个女人能帮我笼住皇上的爱,不让某个人一家独大就行。皇家之道,不过是一个平衡。帝王掌管朝堂是用平衡之术,皇后掌管后宫也需用平衡之术。唯有下面的人平衡了,才能更好地为我所用。这,便是千古不变的人主之道。” 我张口结舌。 这阿娇,能力与智谋一次次让我震惊呢! “其实,这偌大后宫,唯有真正的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其他人,不过是他的玩物。只要不让其中一个玩物过分得宠,我这个皇后自然就可玩转后宫。”她继续冷笑,“至于所谓的皇子,又有什么?只要我家族势力不倒,我又无甚大错,他就无法废我。只要他不废我,自然就需要给我名分。到时候,找一个不错的皇子过继到我名下,便可立为太子,将来我照样是太后。生不生皇子,其实并无大碍。” 我已经目瞪口呆。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貌似是真的。 在古代,妻妾的地位差别,可不是一点点。而皇室婚姻,又大都与后妃背后的娘家势力有关…… 所以,这一切,竟都是那么现实残酷。 只是以前,阿娇因为深爱着刘彻,才从来不想这些吧。 可不知为何,我倒觉得如今的阿娇更有魅力! 这是真正的天蝎座的魅力! 就在李延年的妹妹被封为李夫人,深得皇上隆宠的时候,另一个人,走进了后宫。 据说,是在汉武帝出宫时候,路过某处,当地官员说起有个奇女子,据说那女子从出生开始,拳头就不能伸展,一直都是握着,不管父母再怎么掰都掰不开。 汉武帝听着有趣,就让人把那女子叫来一见。 不久,官员们真的找来一个绝妙女子。 那汉武帝,当时就看得痴了。 有人怂恿说,皇上是真命天子,或许,皇上一掰,就掰开了呢。 当权者大都自信心爆棚,尤其是当皇帝的! 那刘彻被怂恿得自觉就是天之子,当下就走下去,掰那女孩的拳头。 结果,他只微微用力一掰,那女孩的拳头竟松开了!而拳头里,竟放着一枚精致的小小玉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员如见神仙一样,赶紧跪地山呼。 那刘彻龙心大悦,当下便问那女子:“可愿跟朕回宫?” “愿意。”那女子低头盈盈一礼。 刘彻大笑,当下就把她扶了上来,封为夫人,带回宫中。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钩戈夫人”。 也是刘彻未来太子的母亲。 “那女子天生手握玉钩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忍不住好奇问阿娇。 她笑,将一枚剥好的葡萄递入我口中:“自然是假的,哪里有人生来带玉,那她母亲肚子可不疼死了。” 我将葡萄吃完,点头:“这个故事编得倒是好。” 她也笑着点头:“是啊,还好有这个故事陪衬。没办法,我母亲说找不到比李夫人还美的女人了,只能编个这故事,来抬一抬她的身份。反正,自古帝王,都以为自己能邂逅传奇。” 噗。 我差点笑出声。 好吧,确实,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已经走到顶峰,就会希望在感情里也邂逅传奇了。而作为帝王,更想在这传奇里扮演天之子的救世主角色。 显然,这个故事满足了刘彻的所有心理需求。 我想,这也是钩戈夫人后来恩宠不衰的一个原因吧。 一个男人可以轻易抛弃一个女人,却不愿抛弃一段传奇的回忆。 只是,历史上,不管是李夫人还是钩戈夫人,甚至卫子夫,都没有完美的结局啊。不是芳华早逝,就是被“立子杀母”去了,甚至,卫子夫死时被草席裹尸,还连累卫氏一门。 而历史上的陈阿娇,也最终老死长门,并没有如她今日分析的这般如愿啊。 这历史,到底是会重演,还是会因为我这个穿越而来的人而改变呢? 我看着阿娇娇艳的容颜,有些心疼。 却不知,一场阴谋,竟已朝我们慢慢靠近…… ☆、第18章 天蝎-陈阿娇(十七) 爱人者人恒爱之,恨人者人恒恨之。 算计人者,也多半是被人算计的。 当初,阿娇放母亲馆陶公主去调查卫子夫,才调查出了卫子夫与平阳公主的暧昧。而现在,平阳公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平阳公主本就不是好惹的,也是牡丹花般富贵绚丽的女子,被皇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又是刘彻唯一的胞姐。可以说,在这大汉朝,她几乎可以横着走!而上次被拖出来躺枪,却差点连公主头衔都不保,且最后又被赐婚给另一个男人,结束了好不容易可以跟宋慈逍遥的伪寡居生活。 这口气,她咽不下也正常。 只是,没想到她的目标不是阿娇,而是我! 许是阿娇娘家太过强硬,许是她原本也调查过阿娇,只是阿娇以前本就一心只爱刘彻,各种“资料”干净得无懈可击!不管怎样,反正,最后人家调查的结果,不是关于阿娇,而是关于我! 按照平阳公主的调查,首先,楚服是一个巫女!皇后擅自召见巫女,自然是要行巫蛊之术!而这,在皇宫里本就是杀头的禁忌!更何况,据调查,这楚服根本不是一般的巫女,而是匈奴的奸细! 人证物证俱在,都证明楚服本就是匈奴人,且是从小就派来大汉卧底的奸细。她被安插在其师父门下,只是因那妇人能以巫蛊大师之名,私下出入富贵人家后宅。匈奴妄图让楚服通过高官的妻妾,打听朝中之事。而被皇后召见,算是意外之喜! 汉朝的巫蛊之术非常流行,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后院,更是你咒我我咒你诅咒个不休!而能进出高官的后院,就能做很多事情,不止可以打听政要秘闻,甚至还可以借刀杀人除去一些大臣。比如,楚服就曾经怂恿一个高官的妻子给其夫服下毒药,哄她说那个可以使男人回心转意……最后,该高官一命呜呼,大汉朝痛失一梁柱! 这个例子很吓人! 若有朝一日皇后被蛊惑也给皇帝喂点“回心转意”的毒药,那他不也一命呜呼? 据闻刘彻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惨白,当场就挥袖让御史张汤审查皇后!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只比张汤的到来早一步。 而阿娇,只来得及问我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匈奴的奸细?” 我愣了愣,摊手:“当然不是啊!” 她点头,认真看着我:“我信你。” 她的眼神,透着一种自我牺牲般的决绝,让我看不懂。 “参见皇后娘娘。” 张汤率众前来,却依然不失君臣之礼。 “起来吧。”阿娇虚抬了一下手臂,“不知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此,所为何事啊?” 那张汤挤出一个笑容:“奉皇上之命,来向皇后了解一点事情。” 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敬畏的成分。 看来,在张汤眼里,这皇后已经形同虚设了呢。 我注意到的,阿娇自然也注意到了。只见她冷笑一声,傲然坐下:“既然张大人只是来了解一点事情,那就坐下慢慢说吧。” “微臣不敢。” 张汤拱手避让。 “你还知道你不敢!”阿娇拍桌,疾言厉色“你敢带着这么多人来闯孤寝宫!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微臣该死!” 张汤脸色变了变,赶紧躬身。 “该不该死,你张大人身为御史,熟读律法,自然知道!这后宫,你可是破天荒第一个敢闯的人!” “皇后赎罪!” 张汤“扑通”跪下,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你有皇命在身,前来问话,可以不追究。但你带这么些人来,是把这甘泉宫当什么地方了?这是甘泉宫,是皇帝感念当初‘金屋藏娇’誓言特地给孤造的‘金屋’……”她目光如炬,看向张汤,“孤一日未废,就一日是天下国母,是刘彻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欺上门来!” “皇后娘娘严重了,微臣不敢!微臣死罪!” 张汤真急了。 “不敢就给孤滚!”阿娇卷袖一挥,指向宫门,“我们夫妻二人之事,孤自会去向他交代,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请——” 那张汤此刻已经汗如雨下,闻言,如蒙大赦,赶紧道了声谢,就带着手下一溜烟跑了。 只徒留我瞠目结舌,几乎是崇拜地望着阿娇。 这样的她,如此鲜明,如此……让人迷恋。 赶走张汤后,阿娇心情也不见得坏,直接传膳,吃兴不减。 我也不忍扫兴,只是边喝汤边出神:明明我不是匈奴的奸细,平阳公主这般人证物证地上,如果被查出是假的,她岂不是要领欺君之罪?按理,她不会这么糊涂吧……可是,我确实不是匈奴人啊,我明明是从21世纪穿越来的…… 想至此,我的心“咯噔”一下。 天,我是穿越来的,那楚服呢?那个真正的“楚服”,她难道就一定不是匈奴人么? 嘴里苦涩涌起。我最怕的不是犯什么通敌卖国的奸细之罪,而是——怕阿娇误会我有意欺瞒她。 “怎么了?” 阿娇看出我神色有异,看着我。 眼神里,有着耐人寻味的光。 我知道她其实也怀疑我了,只是愿意帮我揽下来而已。 当下,决定不再隐瞒。 我环视左右。 阿娇心有灵犀,朝她们挥挥手:“你们都给我下去。” “喏。” 一忽儿功夫,走得一个不剩。 “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望着我。 看着她明若星辰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坦白:“其实,我不是楚服。” “什么?” “我是说,我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我这个身体,原本应该叫楚服,但,我这个灵魂,是从两千年后穿越回来的……” 于是,我将自己的一切,都跟她说了。 一五一十,没有任何隐瞒。 她呆了半晌,才喃喃:“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焦急地望着她,生怕她不信。最怕她以为我是存心骗她,甚至利用她来给皇帝喂毒药什么的。 然,她却信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揉了揉额头,最终,长吁一口气:“好吧,我信。那么,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爱过!”我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直接打断她的话给了回答,“我真的爱过你!很爱很爱!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转性喜欢上了女人,但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你!我爱你!” 她“呃”了一声,“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在两千年后的青史上,会如何记载这个时代?如何记载我?” “噎!” 不是所有影视剧里放的“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问的都是“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么? 怎么她不按牌理出牌啊?嗷!呜…… “不过……你这个回答,比我想问的问题还要好,要好一百倍一万倍!”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星辰般的明眸。 明眸里,熠熠生辉的,是一个女人的爱。 我知道,有什么虚弱的一层,被彻底捅破了! 管它呢,捅破就捅破吧!有爱人如此,此生何求?! 我再不管其他,朝着那诱人的爱之星辰,吻了上去…… “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而我,正跟阿娇吻在一处。 能随意进出皇后寝宫,且不让太监宫女禀报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皇帝! “你们……” 他的脸先是铁青,继而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怒目对我:“滚!” 帝王之威,吓得我腿一抖,就要退下。 阿娇却拉住我,昂首问汉武帝:“皇上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调查阿服的事么?” “……” 汉武帝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来,阿娇猜对了。 “既然如此,皇上不必问了。平阳公主所奏,句句属实,阿服是匈奴人。而孤,确实曾想召她入宫行巫蛊之术。” “……” 汉武帝再度气结,他大概没想到阿娇会直接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而作为多少年的夫妻,他又怎会不懂自己妻子的脾气?只见他胸口强烈起伏,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或许,当年他们小夫妻吵架,也是他克制怒火去哄娇妻。可当上皇帝后,便是帝王的脾气,自然就大了,轻易克制不下来,也不想克制,所以渐渐,才懒得哄这个正宫皇后了吧? 而如今,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隐匿的懊悔。 终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发作。 而是再度看向我:“你先下去,朕有事对皇后说。” 然,阿娇再度拉住我,示威般地抬起下巴,看向汉武帝:“皇上,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汉武帝不说话,沉默的眼眸中有着隐隐的惊慌。 这一刻,我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他的结发妻子,他“金屋藏娇”的爱。 他,在害怕失去。 我相信,如果此刻要刘彻交出任何东西来换回阿娇,他都愿意! 可阿娇,并没有给他机会。 “你也看出来了,如今,我爱的人,是她。” 她的眼里,有无奈,却没有后悔。 “你……不爱我了么?” 这一刻,这个帝王如一个脆弱的男孩般,向他青梅竹马的妻子问。 没有自称“朕”。 “是。”阿娇的眼里依然没有后悔,却有感叹的苦涩,“这甘泉宫,太大……” 轻如兰花的叹息,在甘泉宫里幽幽响起,确实衬托得这房子格外大。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金屋,一个有你有我的家。可是,你却给了我一座金殿,有你有我,还有许多夫人……这不是我要的家啊。只有你和我,才是我要的家,一个都多不得!” 汉武帝的眼眶红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颤抖着道:“那我让她们全部都走!我一个都不要,只要你,好不好?” “太迟了。”阿娇苦笑,“你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太迟了。我已经生不出孩子了,从你的第一个夫人一脸天真地送我含有麝香的熏香后,我就生不出孩子了。而你是一国之君,需要太子。” 从你的第一个夫人一脸天真地送我含有麝香的熏香后,我就生不出孩子了…… 我感觉到心里一阵抽痛。 我想,那个男人心里的痛应该不下于我。 因为,他已经冲了上去,抱着她的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们进来……我让她们走,全都走!没有孩子没关系,我让她们把孩子留下,寄在你的名下,你依然是我的皇后!” ……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人最深的深情和最狠的狠心。 当一个男人真心爱你,他便不会顾及别的女人。 我想,刘彻真的很爱很爱阿娇。 可惜……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幽幽的一句话,轻轻响起,敲断了此刻所有的温情。 阿娇苦笑着回身,捧着刘彻的脸:“彻儿,你知道我的,我只会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当年,她就是在先帝想立刘荣为太子的情况下,选择了刘彻。而馆陶公主,也因为女儿的选择,用尽全力把这位准女婿扶上了皇位。 现在,即便刘彻贵为天子,她不爱他了,也依然要离去。 皇位于她,从来就不重要。她以前一直爱的,就是刘彻这个人。可是,刘彻最终选择了一堆爱着他皇位的女人,却丢了这个爱着“彻儿”的女子。 万里江山,无边霸权,却终是枕边孤独…… 刘彻的泪,终是流了下来。 而我,也第一次听到了一个帝王的哭泣。 跟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刘彻走时,答应了阿娇的所求,不追究我的任何罪孽,只对外宣称我已经正法,并且,以巫蛊的名义废除皇后,让阿娇和我,得以便搬离了甘泉宫,来到清净的长门宫,以废后的身份,度过我们相爱相伴的后半生。 因为,阿娇对他说:“我用此生跟你所有的情义,来换这一个请求,请你答应。” “好!朕答应你。从此,你与朕,情断义绝,生死不见!” 这,是刘彻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我确实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只除了有一次,阿娇的母亲为了挽回刘彻的心意,自作主张,花重金请大才子司马相如写了一篇赋,曰《长门赋》,在赋中,极尽表达了一个弃妇对丈夫的思念。 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千金相如赋”。 历史上说,那篇赋打动了汉武帝,让他心软,一度原谅了陈皇后。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那篇赋确实勾起了刘彻的回忆,他也确实情不自禁来了长门宫,却被阿娇让人挡驾:“请皇上不要忘了当日诀别誓言。” 情断义绝,生死不见。 唯有爱得炽烈又恨得彻底的人,才会有那样的誓言啊。 他们,曾是最相爱的人。却,又彼此背叛。 最终,只得立此誓言,免去彼此的几多尴尬。 至于所谓的“原谅”,本就是无稽之谈。 阿娇根本就是自己要来冷宫的。而且,这里说是冷宫,却独属于阿娇一人,且汉武帝有旨,这长门宫中一应份例,比照甘泉宫。甚至,连后来甘泉宫的主人——六宫之主卫皇后,都无权干涉长门宫中一应事务。 也就是说,这被后人叹息怜悯的“罢黜长门”事件,其实是汉武帝给结发妻子的最后宠爱,用尽自己的能力,在皇宫给她单隔出一个国度,让她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金屋藏娇,从未食言。只是,这“金屋”,是阿娇心里真正想要的——有爱的长门宫。 而我跟阿娇,也没有辜负这个地方! 日日欢笑,夜夜笙歌,真的——不枉此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终老长门。 ☆、第19章 天蝎-陈阿娇(十八) 话说,以前的我打死也想不到:所谓的冷宫长门宫,根本就是安乐窝好么! 而历史上所谓的陈皇后“郁郁终老”长门,根本就是好吃好喝好玩嗨了一辈子才寿终正寝好么! 当然,这是皇家私事,只要汉武帝不公开,就没有人敢过问。 就算真的有人过问查出来了,也没人有胆公开啊!开玩笑,皇帝的皇后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个女人!这等于跟全天下人宣布:当今皇帝戴绿帽子啦!还是粉绿哦! 咳,稍有智商的都不会干吧。 所以,我跟阿娇在这长门宫,竟是呆得格外自由欢畅。 没有后宫里争宠的尔虞我诈,阿娇也省心了很多,笑得都比以前大声了,脸色也比以前好了,就连压起……唔,被我压起来,精力都更旺盛了。 “所以你看,是我拯救了你。” 某日晚膳,我敲着桌子说。 “彼此彼此。” 她也不在乎我的无礼。哦,现在她不是皇后了(废后不是皇后),也就不存在无礼。 “切。”我撇撇嘴,“你一个古人,还不是受我的点化,才知道享受生活的。” 遥想当年,还是我把这位大小姐的身子每晚摸了个遍,才让她慢慢放松,尽情绽放的呢。 “就算你是两千年后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敢踏出那一步。”古人阿娇照样骄傲,“如果不是我当初派人查你出宫的境况,查到你帮宋慈出谋划策,我还不知道你能接受女女之恋呢。” “你查我?”我笑了,凑过脸去,“我才刚一出宫你就派人追查我的下落啊,有那么想我?” “去!”她红了脸,推开我,嘴硬道,“我是不放心你才查的好么!就连你是匈奴奸细,我都有查到……”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住了口。 我一愣,继而无奈。 “你查过我的身世?” 她没有回答,而是红着脸低头。 唉…… 算了,同为天蝎座的我,也理解这星座的通病就是多疑。 作为情人,离开她那么久,她吃饱没事做自然要查一查的。话说当年,我也是跟前男友一分开就胡思乱想,天天去他qq空间晃,把自己当成名侦探柯南,抽丝剥茧里面的逐条妹子留言……到最后,才搞得前男友不胜其烦要分手的! 话说现在有了阿娇,心态平和了很多。甚至对于前男友,每每想起也能冷静对待了。说真的,像我们这种占有欲极强的星座,一定要找个真正爱你对你专一的人,而且最好不要远距离恋爱,天天分隔两地胡思乱想最容易出事!没办法,谁让咱天生这尿性呢!所以,如果遇到别人不能接受这样的我们,也很正常,说明他跟咱不合适,仅此而已。 还好,我如今遇到了最合适的人。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我并没有因她分别时去调查我而生气,反而明白:分开那会,她说是调查我,其实也是想我了呢。 而且,在明明知道我是匈奴奸细,还依然不改对我的感情。甚至,不惜一切要保下我!对此,我只有感动。 所以,人生最开心的,是找到一个合拍的爱人。 是男是女,反而不重要。 而我与阿娇,显然是最合拍的。 甚至,连滚床单这种事都越来越合拍。 且随着时间推移,合拍度越来越高。 比如,我曾经就模仿现代的水床,发明了长门宫的水床。 先让人打造一张超大的床,再让人把水装在油纸袋里,垫在床板上,最后再铺上一层层的被褥…… 好大的水床,就制作成功了! 阿娇像个孩子,直接扑了上去。 下面的水袋弹性十足,于是我看到我家阿娇像个漂亮的粉红肉球,在床上滚啊滚。 “喔哦——”我忍不住,跟着扑了上去,压在她身上,“宝贝儿,咱们来滚床单吧?” 她在我腋窝里探头,看了看外面还没落山的太阳,却仍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太好喽,滚床单喽!”我松开她,往床边一滚,“哈哈,我滚东边!” 她僵了,半天,擦擦汗,也学我的样子,往另一边一滚:“那我滚西边。” 哈哈哈哈,被她尴尬的委屈样笑死。 于是我继续滚:“我滚南边哦!” 她继续擦汗,滚向另一个方向:“那我滚北边。” “爽不爽?” 两人滚啊滚,兴致越滚越嗨,我便大声问。 “爽!”她说。 如今的她,已经渐渐被我同化,能听懂也会说21世纪的很多口语了。 “喔,那我……滚去你身边!” 借着水袋的弹性,手脚并用,就蹭到了她怀里。一抬头,就刚好含住她胸前的白里透红…… “唔……”她红了脸,低头揪我耳朵。 一点也不疼。 我笑眯眯,脑袋继续挺进,越过她胸前的高峰,刚巧搁在她胸前的两峰之前的谷底,蹭啊蹭。 顺便,手cha入她某处。 然后,摆着这个很舒服的姿势,咱们闭目养神。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宣号,我跟阿娇同时黑线。 但,坑爹的是都懒得起来。 于是,卫子夫大皇后进来的时候,我们依然保持着这难解难分的姿势。 还好她是个明白人,每每来看我们都是单独一人来。 此刻见我们如此,虽不意外,倒也有几分难为情:“咳,这日头还未落山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嗯,渴。” 我反正老脸厚皮,无所谓地回答。 继续躺在阿娇胸口,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卫子夫“哼”了口气:“秀恩爱,死得快。” 我笑着撇嘴:“可惜,我们这是真恩爱,不是秀出来的。” 不用怀疑,卫子夫也懂我们21世纪的一些口语,都是被我同化的。 这些年,她高居皇后之位,也不过是因为有皇长子和给力的卫家亲戚,其实已然失宠,跟我们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也是个看得开的主,本就无爱,不过是借皇帝的精子生个皇子罢了,如今生也生了,倒也无所谓。日日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潇洒。 只是,心里仍惦念着平阳公主。 于是我便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皇帝的妃子你不搞白不搞! 你说皇帝那么多美女妃子晾着,可不都是留给你皇后娘娘的嘛! 于是,那孩子顿悟,从此踏上了与皇帝妃子拉拉的不归路! 而这风气,竟渐渐在后宫中传播开去。毕竟,后宫寂寞啊! 于是,汉武帝的后妃,竟是前所未有的一团和(暧)气(昧)。 可怜汉武帝后来知道这事时,已经晚了,因为几乎全后宫都参与了!面对这种全民拉拉的后宫,他不能把自己儿子女儿的娘全杀了,只能掩面去搞基! 甚至历史上,都有关于汉武帝搞基的记载。 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我穿越的蝴蝶效应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反正我跟阿娇不管,只各自心里放着彼此,就已经满满的了。 这一生,能跟自己心爱的人日日相对,还不用工作就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哦呵呵,真的不枉此生啊! 只是听说,后来卫子夫大皇后玩嗨了,决定自己做皇帝来正式收编宫里的一众妃子,所以跑去造个反什么的,可惜失败了。于是呜呼,被汉武帝一刀宰了,还草席裹尸,可怜的孩子。 这汉武帝也是个可怜的,后宫上下全拉拉,逼得他只能去搞基。所以后来,在临死前选出太子后,直接把后宫老婆全杀了个干净。 历史上说是他为了防止外戚专权,特地立子杀母。又怕其他妃子在他死后做了新皇帝的养母,就干脆把生儿育女过的老婆全杀了! 毛,泄愤好么! 那憋屈孩子纯粹为了泄愤被她们集体带绿帽啊(还是诡异的粉绿啊)。他唯一放过的,也只有一个阿娇了。 可惜,史官们不懂,后来的皇帝们更是不懂,甚至有的还觉得汉武帝明智地阻断了外戚专权的隐患,后世居然还真有人学着“立子杀母”的。 唉。 我的个蝴蝶效应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20章 水瓶-武则天(一) 【水瓶】关键词:冷情、孤独、神秘、创新、独立…… 时光匆匆流水过,一转眼,几十年也就那么过去了。 我跟阿娇度过了最幸福的一生。 一生啊,竟这样,过去了。 当看着她安详地离开,我眼前一黑,又回到了21世纪的那个地方。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曾经,有一个失恋的女孩在这里哭泣,而红娘,给了她十二卷美人卷轴。 我,就是那个女孩。 我眨巴着干涩的眼,为什么,一切,就像一场梦呢? 我看着眼前的美人画卷,数了数,居然只剩下了十一卷! 而我,竟还是当初的青春模样。 原来,我已经回到了21世纪,依然是那个临近毕业的大四学生。 是一场梦么? 听说,以前有一个叫庄周的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于是,早上起来,他便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他? 而现在,我想,我就是那样一个迷蝶痴梦人。 眼前的画卷还在,十一卷。 带着古朴的气息,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等了千年,只待人来开启。 我沉默着,半晌,终于伸出手,拿起了离我最近的一卷。 封条上,写着两个字:水瓶。 拆开封条、打开卷轴的那一刹那,金光在眼前炸开—— 我眼前一片空白。 再度,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发现一个很坑爹的问题:我穿成了一个孩子! 我去,能不这么雷我么?把我穿成个孩子,让我以后怎么办啊?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好么!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当一个孩子,反而更有助于我以后的生活。 因为——我可(必)以(须)从头学起,刚好学会古代的各种生存常识! 但关键是,我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因为,我是生活在宫里的,并且,我的母亲也生活在这里。也就是说,我们母女都是这宫里的奴婢! 而这宫,叫掖庭。 掖庭宫,以前在穿越或宫斗小说里看过很多,都是女主的斗争地或者发源地,但,从来没一部小说,是女主就出生在掖庭呀! 妹的,从小就跟母亲生活在掖庭宫,这日子还让人怎么继续下去啊?! 不过母亲并不这么认为,她告诉我要认真读书识字,要学文断赋,还要看各种经史子集,她说,我将来必定是做大事的人。 因为,在我出生之前的一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杆秤。 而一个神仙在梦里告诉她,我长大了,是要“称量天下”的! 能称量天下的,唯有经天纬地之才吧? 所以,虽然我是个女孩这件事让她很失望,但一想到那个梦,母亲终究还是对我存了一份念想。 尤其,在我全家被灭门之后! 母亲说,我一定要学好本事,将来为爷爷和父亲报仇。 因为,爷爷和父亲都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被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害死的。 我能猜到穿越到宫里自是少不了女人的狗血剧,但我没想到却是一部复仇剧啊! 而更让我没有猜到的是:那个母亲口中害死我爷爷和父亲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武则天! 那个中国上下五千年里唯一出过的女帝!那个让所有女人扬眉吐气了一回的一代女皇,武则天! 日月凌空,旷古烁今。那是我曾经的偶像啊! 对于这个偶像的生平,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于是在中搜索一番后,迅速给自己定了位:是的,那我一定就是,上官婉儿! 昔时,唐高宗宠幸武则天的侄女,要立诏废了皇后!当时,请来拟诏的,就是上官仪。 而当夜武则天就收到了消息,于是迅速赶过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将那诏书撕了个干干净净。并且逼问唐高宗,为什么要废掉自己? 唐高宗李治本就软弱,当着武则天的面绝对是个怕老婆的耙耳朵,此时见老婆已经闹上门来,赶紧将自己撇清,躲在桌子后指着上官仪说是他要写的,与自己无关! 于是,呜呼哀哉,这上官仪就这样“假传圣旨”,被满门抄斩。 上官婉儿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她是上官仪唯一的嫡亲孙女,而上官仪的文才,是连先帝唐太宗都赞叹过的。 武则天说,不能让“上官体”就此失传,那就饶这孩子不死吧,若将来她能继承爷爷衣钵,也算给国家留下了经典传承。 如今看来,我就投胎在了这可怜的上官婉儿身上。 母亲虽然在皇宫做的是宫女下人们的苦差事,却能给我请到老师来细心教导,都是武则天的安排吧。 只是,我的母亲又岂只打算让我继承爷爷的衣钵? 她期盼的,要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得多。 比如,复仇。 我母亲酷爱给我洗脑,比如天天给我灌输那武后是天下最歹毒的女人,将来我若了有了出息,一定要杀了她报仇雪恨。 比如,母亲经常教导:你有权势,不一定有理,但没权势,一定无理!这天下,永远是贵胄人家的天下。唯有你手里有实权,说的话才是人话,你的命才是人命。 我想,如果我是真正的上官婉儿,只怕早就被她洗脑成功要杀死武则天而后快了吧? 但,我没有。 因为我根本不是上官婉儿,我是从21穿越而来的楚离。而武则天,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女人。 所以,长到十四岁那年,武后召见我,要亲自考量我的学问时,我只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如果说,阿娇是最绚烂的花儿,那么,武则天,则是最耀眼的光芒! 她无疑是美丽的,可,又绝不仅仅是美丽。 “婉儿,走上前来。”她含笑示意。 声音并不洪亮,甚至还很妩媚,却,已然有了王者霸气。 婉儿…… 武则天……婉儿…… 仿佛有什么千年注定的东西,被唤醒。那一刻,我无比确定: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 ☆、第21章 水瓶-武则天(二) 武则天是个爱才的人,当初饶上官婉儿不死,就是为了穿成上官仪的文风和书法。如今召我到她身边,也是因为欣赏我的才华。 来到这个时代,我并没有每天混日子,而是认真钻研了古典文学的。毕竟,我觉得,上天让我穿越来过这一生,是想让我真正燃烧生命的。 所以,在唐代的成长日子,我并没有虚度。 那日殿试,我也是有真才实学。 “你可知吾为何想用你?” 带我来到宫廷后,她问我。 “不是因为奴婢的才学么?” 我有些懵懂地望着她。 说完,才想起她是皇后,甚至这个时候她已经是天后了,我只能回答她的问题而不能反问的。 她却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莽撞,而是笑着摇头:“也是,也不全是。” 我愣。 “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没有说白,而是笑得意味深长。 我再愣。 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报仇吗?” 对于历史上武则天把仇人的女儿放在身边,我一直是很奇怪的。如今亲见,实在想问一问。 “你不会。” 她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直接这么答我,无比自信。 “你怎么知道?” “是你的眼睛告诉吾的。” “……”我讶然,“你是说,你看得懂人心?” “不然,吾何以活到现在,并且走上如今的位置?” 她的笑容里,有叹息,有骄傲,更多的,是意味深长。 跟了武则天后,她为了让我不再是奴婢的身份,给我加封为“才人”。自然,是唐高宗的才人。 对于这一点,我是很有些腹诽的。虽然是个历史盲,但我起码还是知道,“才人”是皇帝的小老婆啊,我一个十四岁刚出道的女孩,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白白给安个才人的名,很冤啊。 她笑着解释:“这才人,只是给你一个身份而已。我朝没有为女人设立的官职,要给你俸禄和身份,只能从后宫的品阶。” 于是我才知道,原来皇帝的妃子也是有俸禄的,甚至还对应朝堂的品级。 “当然,你若想名副其实,吾也可以把你引荐给皇上。” 她看着我,眼睛闪闪发亮。 我吓得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开玩笑,这武则天在后期已经完全包揽了皇帝的日常,根本不允许别的女人靠近好么!尤其是在她侄女仗着她的宠爱混上龙床,差点让皇帝废了她后。 可以说,武则天在后宫绝对是要专宠的,为此她不止不给皇帝新添秀女,还裁剪后宫,甚至,让那些仅剩的后宫嫔妃们做男士书生打扮,美其名曰劝学皇帝。据说,后来皇帝看到一众书生打扮的劝学型嫔妃,完全木有兴趣== 我当然不敢傻乎乎要去皇帝那争宠,开玩笑,人家连自己姐姐和侄女都照样杀的好么。 那武则天见我吓得下跪,“噗嗤”笑了:“瞧你这小脸都吓白了,我逗你的。以后,你专心跟着我办事就是,只需记得,誓死效忠我,将来有你的好日子。” 我又呆住了…… 她本就极美,平时还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此刻随意一笑,却真的是“一笑百媚生”了。 这才想起,武则天还有一个称呼,叫“媚娘”啊。 “还不谢恩。” 她笑看我。 我赶紧行礼:“奴婢谢恩。”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以后,你就自称下官吧。等来日时机成熟,我再给你名正言顺的官职。” 我眨巴着眼。来日时机成熟?莫非,是指她将来登基做皇帝之后? “是。” 当武则天的自称从严肃的“吾”换成随意的“我”后,我也正式成为了她最心腹的人。 这武则天有一点不得不让我佩服,那就是她决定用你后是真的信任你。 自从她让我帮她办事起,就毫不避讳地信任了所有。 这一点,让我吃惊。 当然,也为我引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女人都是善妒的,在任何阶层,总能找到同量级的女人撕斗。 而此时,有一个叫武团儿的,就把我当成了同量级的敌人。 这武团儿原本是武家户婢,平日里跟武三思等人交好,又是武则天的贴身尚宫女官,可以说,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武则天的第一心腹。 我的到来,被认为威胁了她的地位。 其实她真的想多了。 她负责的,是武后的衣食住行,以及与武家的传话。 而我,则是服侍武后批阅奏折,在一旁学着政务,有时也发表些意见帮着处理。 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她却偏偏认为我夺了她的宠。 对此,我是不以为然的。 自觉还不至于降格到跟一个户婢争宠。 所以我几乎都避让着她。 然而,越避让,她反而气焰越嚣张了。 比如今晚,我跟武后在甘露殿处理奏折,她端茶给我时,是直接用摔的。 “嘭”的一声,摔得茶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我尴尬地望向武后,只见她仿佛没听到一般,依然在认真批阅她手中的奏折。 “哼。” 她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晕。 这也太放肆了。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当着武后的面给我摆脸,而且是在这甘露殿中……这,也太骄狂了。难道武后居然不管么? 我再度望向武后,只见她依然专注批阅奏折。 我在古代待久了,心性也被磨砺得差不多了,自然知道此刻不能打扰。若是真像很多穿越女主一样上蹿下跳闹任性,只怕早被拖出去砍了。 于是等到她批阅完毕,我才开口。 “刚才,团儿姑娘那样,天后看见了么?” 我试探着问。 她伸展了一下筋骨。 “你想告状?” “自然不是。”我赶紧撇清。 “那就好。自己去处理吧。”她站起身,整理衣裾,“若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也就不配替我办事。” 说罢,自顾自走了。 “天后。” 甘露殿外,武团儿甜甜的声音传来。 徒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出神。 一宿没睡,我想着武则天的各种生平,最后得出结论:这人,是个真正的笑老虎。 在君王面前,她自承欢妩媚。可在外人面前,却是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甚至对自己的至亲,也一样下得了手。 想起她第一次见我时跟我说的话:如果不能看透人心,何以活到现在? 莫名,有些心酸。这后宫,从来就是人吃人的地方,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而她今天的话里,意思很明显:如果我连武团儿都对付不了,将来也无法帮她做事,夺得天下。 暗自咬唇。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第22章 水瓶-武则天(三) “这是真的?” 甘露殿里,武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此刻,竟有些后悔了。或许,我不应该把这件事抖出来,那样,起码她不会这么伤心。 “我在问你话!” 我吓得一个激灵,也只得干巴巴回:“是真的。” “武团儿给我进来!” 这甘露殿是皇帝批阅奏折之所,当年唐太宗就是在这里夜以继日,才有闻名后世的“贞观之治”。后来高宗即位,却荒于朝政,一直都是武则天代为打理。 从昭仪到皇后,再到天后,偌大唐朝,已经是她一人在支撑了。天下抉择,都是在这甘露殿里被御笔亲批。 而直接就选在这里办武团儿,只怕那丫头是活不成了。 “天后。” 武团儿也是个伶俐的,见武后口气和脸色都不对,赶紧装乖弱弱地行礼。 武后此刻却没有了笑脸,直接把一摞文书掷到她脸上:“自己看!” 武团儿抖了抖,拾起地上的文书,越看脸色越惨白。 最后惨呼:“天后,奴婢是冤枉的!” 她的牙齿在发抖。很显然,不是因为冤枉,而是因为害怕。 而害怕,源于心虚。 那上面,是我调查的她联合武三思谋害前太子李弘的所有证据! 甚至上面每一个细节的时间地点和证人,我都写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容抵赖! “你冤枉?你再说一遍你冤枉!” 武后怒目,如燃烧的凤凰。 我心里一颤,不敢说话。 武团儿脸色已经完全惨白。她咬着唇,眼泪掉下来,最终,垂下头:“奴婢,是为了天后……” 见武后没有反驳,武团儿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颤抖着快速解释:“天后,您忘了吗?前太子李弘要您还政给他啊!他不是说皇上身体不适可以太子监国吗?那是想夺您的权啊!” 见武后依旧不说话。 武团儿继续急切表白:“奴婢该死,做了天大的错事。但奴婢也是因为担心天后,维护天后心切啊!” “天后!” 她惨白着脸,焦急地等待武后的反应。 而武后,只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缓步踱到武团儿面前,叹气:“团儿,我还在武府做姑娘时,你就是我的丫头。看在你跟了我半辈子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第一,纵然我再宠你,你也不该无法无天到动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第二,你恃宠生骄,难成大器,留着,只会坏我的事。” 她再度闭上眼,挥了挥手。 武团儿被处死的事,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按理,别人杀了她儿子,她肯定是要杀回来的。但问题就在于武则天本就不是一个按理的人,而且她对自己人似乎分明很纵容啊。 所以这一次,她杀武团儿、贬武三思,如此彻底,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私下在想:武后说的那两个理由,到底是第一个重要,还是第二个重要? 也就是说,她到底是更介意别人杀了她儿子,还是更介意别人没用坏事呢? 想来想去,背脊冒了一夜冷汗。 翌日,武后专门召见我,说,以后我就是她最信任的身边人。 我心里一紧。 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斟酌了一下,我说:“天后,婉儿天生爱好诗词歌赋,此生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将祖父的文体发扬光大。不若,就让婉儿去专司文职……” “你觉得,我召你,是为了找个人来吟诗弄赋?”她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你觉得,我盛唐气象,会缺有文采的人?” 我懵了。 想起刚见面时,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我的文才用我,她说“是,也不是”。 确实啊,中国历史上文化最灿烂的就是盛唐了。这个年代,不缺才子啊! 而历史上,上官婉儿独独得到重用,绝对不是因为文采吧。 那么,武后看中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直接开门见山:“我看中的,是你不凡的见识。在大殿上考察你文学见解时,我发现你不止才思敏捷,更是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开放思想。我知道,你可以帮我,也会愿意帮我。” 这样直白,让我无可拒绝。 因为,当你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要么一起干,要么被灭口吧== “你杀了我一个武团儿,就要还我一个上官婉儿。” 她笑得意味深长。 难道她是故意让我去对付武团儿的? 我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我的身边,不会留太多无用的人。你能代替,就代替了吧。”她直接给了我答案。 我背脊再度发凉。 然而,让我更背脊发凉的,还在后面。 她让我跟她一起去见识她的秘密武器,于是我看到:黑暗的屋子里,关了一群人,他们在里面厮杀拼命。刀剑无眼,血肉横飞…… 最终,只剩下一个人伫立。 这样的黑屋子,有四个。 武后召见幸存的四个人:“你们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照应,并赠以千金。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吾手中的剑,吾所指,就是你们剑锋所向。” “是。”四人齐齐跪下。 武后跟我说,那些是原本就判了死刑的死囚,而她正是要利用他们的穷凶极恶,为她所用。因为,没有人比不要命的人更有杀伤力。 “可是,你这样不是让很多人白死了吗?”我抚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其实你可以让他们都为你卖命啊,为什么一定要先自相残杀呢?” “因为,有用的人,一个顶百个。废物留再多也是废物。” 于是,我发现我的鸡皮疙瘩再也抚不平了。 后来,她告诉我,她就像一条船,我们所有为她卖命的人都在船上。人越多,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个人犯事,就有可能导致整体翻船,所以,宁愿只要很少的人,却必须每个都是精英! 我无言以对。 突然发现,女王的智商真的不是我能理解的。 但,我更不能理解的,是她的私生活! 原本,如果说武后并不爱高宗,我并不奇怪。因为如卫子夫那般直接只想利用皇帝的,也不少。 可,我看到的,不止是武后不爱高宗! 而是,她的房间另有其人! 并且,好像是一个女人。 ☆、第23章 水瓶-武则天(四) 那日,我有个急事要回禀武后,就直接去了她的寝宫。 走到门口,发现一个人从里面晃了出来。 甚至,衣服还没完全整理好。 而那,虽然穿着和尚服,甚至头上还带着沙弥小帽,可,分明是有胸的! 如果我是古人,肯定会以为她是男的。但作为一个看着女扮男装电视剧长大的我,哼。 求见之后,向她回完正事,她突然问:“你刚才在门口,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我仰天眨巴了一下眼睛,认真说:“婉儿患有眼疾,一到天黑便看不清楚。” “哈哈哈哈……”她笑得很欢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的婉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是的,我没有说没看见,而是说了一个明显的谎言:眼疾看不清楚。既没有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又表明了自己不会说出去的决心。 “婉儿,你帮我办事,不用事事拘谨的。”她掩住嘴,依然笑,“你知道,我是打算把你当最亲近的人培养的。” 说着,又捏了捏我的脸。 想到那个出去的和尚打扮的女人,我一激灵,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笑容敛下来:“你终究是什么都看到了。” 我吓得赶紧跪下:“但是婉儿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眼神不知飘向何处,只叹了口气。 良久,她说:“你知道,女人最怕什么?” 女人最怕什么? 我再度望天眨巴了一下眼:“婉儿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天威难测,我不敢猜测她的心思。更何况,她分明是想诉说,而不是求问。 果然,她长长叹了口气,开口:“女人啊,就像猫,得有人逗弄她。如果没人逗弄了,她也就没有生气了。你知道,我在感业寺,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再度望天,斟酌了一下,觉得听故事还是有必要适当适当说点什么捧场:“天后那时,自然是想着与皇上的深情。那个时候,您不是还为皇上写了《如意娘》嘛。” “你知道《如意娘》?” 她眼睛亮了亮。 我一梗,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武则天那首著名的《如意娘》是在21世纪的百度上看来的,现在说出来,算不算窥探她*要杀头啊我去! 战战兢兢,我赶紧解释:“婉儿喜欢诗词歌赋,什么诗词都会找来看一看。古人的看完了,就勉不了寻今人的诗作来看。那首《如意娘》,是婉儿不经意看到的,觉得好,就记下了。” 这个谎撒得很大,所谓的“古人的看完了”这句大话,也只有以上官婉儿的身份,才有资格说吧。我记得,历史上的上官婉儿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其后更是掌管整理天下文风,为大唐品评天下诗文。各种文人,都出其门。 “噢?我的婉儿当真聪慧。”武后果然信了,甚至有了兴趣,“听说婉儿有过目不忘之能,那首《如意娘》你可能背来听听?” “是。”我盈盈行礼,缓缓背来,“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来到古代,学会以咏叹的强调念诗。一首诗背下来,竟是如此回味悠长,让人惆怅。这是我以前在21世纪体会不到的。 “是啊,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武后含笑,“可是那个时候,皇上是不记得我的。婉儿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爱过皇上,是真的相信她会遵守诺言接我出感业寺。可是,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把我忘了呢。就算,我有再多的石榴裙,他也不会再看一眼,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别的女人怀里,早已忘了我。” 我听来有些惆怅,不敢说话。 以前也自奇怪:为何武则天杀伐果断、霸权一世,唯一流传于后世的,却是那样哀婉缠绵的怨妇诗? 如今看来,只怕是是感业寺等待的那一段,彻底改变了这个女人。 这才想起,水瓶,本就是个重情易冷的星座。虽然她平时冷静理智,让人看不太出来痴情,不似天蝎般炙热,但,若真的爱了,也是入骨的相思。就似那浮冰下的火海,只是轻易见不到。而若被负了,却是冷得很彻底。 不同于天蝎的是:天蝎被负了心,会报复,会念念不忘地怨;而水瓶,却是彻底的冷,没有怨恨,也懒得报复,只是彻底地冷漠。 所以,如果你负了天蝎,尚且还能挽回,因为,有恨必有爱。但,你若负了水瓶,只怕再无机会。因为,她已冷漠转身,自去闯她的事业去了。 我想,武则天之所以有后来的成就,只怕也因为她的心,已经全部放在了政权朝堂之上。 我在出神,她也在出神。 良久,她才又叹息:“女人,最怕寂寞。当我在感业寺寂寞如斯的时候,我都快疯了。那个时候,一天天看着年华虚度,自己一天天老去……我不怕老,却怕寂寥地老去。因为,我是那么美……我是媚娘啊。” 她说这些话时,没有半点自恋,只有无尽的酸楚,让人心疼。 是啊,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尼姑庵一天天寂寞老去,确实是件很磨心的事情吧? 当年,唐太宗能赐名“媚娘”,足可见武后当年的美丽与媚惑。那样的人,怎可蹉跎老去? 而武则天直到26岁,才重新偶遇来感业寺进香的高宗,怀上他的孩子。直到27岁,才被接出感业寺! 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啊,即便在开放的今天,也是一个略微尴尬的年纪了。 更何况,是在女子早早成熟的古代? 真想不出,那些等待隐忍的岁月,她是是怎么过来的? “不错,你刚才看见出去的,是以前感业寺的一个尼姑。我们,在那个时候便好上的。”她目光灼灼直直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探究。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应。 而我,却是真的对此很平和:“婉儿理解了。” “你理解?” “是,因为婉儿,也喜欢女人。” 此话不啻于惊雷,让她半天无话。 半晌,才问:“你说真的?你喜欢女人?” “不,我爱女人。”我想起阿娇,认真答,“就像您爱着刚才的女子,我也很爱很爱过一个女子。” 她又是半晌无话。 良久,才说:“其实我并不爱她,只是,在那些岑寂的岁月里,如果没有她的爱,我感觉不到自己的美好,也就,不会珍惜保养自己的容颜。” ☆、第24章 水瓶-武则天(五) 我没有想到,天朝第一女君主,也会有那样岑寂迷乱的岁月。 当她用冷静的叹息声跟我诉说,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竟,莫名心疼。 从来不知道,那能指点江山几十年的女子,会有这样的一面。 后来,我才调查到:那个尼姑,名叫冯小宝,原是感业寺的尼姑。武后在感业寺的时候,那女子主动求爱,而武后又刚好寂寞,于是,一拍即合,相伴了无数个相互慰藉的日子。 甚至,武后重回了唐高宗的怀抱,那尼姑还闹着大哭了一场,然后罢寺而去。 后来,武后盛宠一时,如鱼得水。乃至后来为君批阅奏章,更是专政朝堂。自然也想不起曾经的那么一个人。 但,皇帝的病,却让他的身子极为虚弱,甚至,久久才能行一次夫妻之礼。 武后本就是个生动的人,做不得木头。于是寂寞间又想起了曾经的那段岁月、那个人。 派人去感业寺寻访,才知冯小宝早就离寺而去。于是派人继续找,全天下找,终于找到那已经女扮男装在街头卖狗皮膏药的冯小宝! 那冯小宝为了生计,出了感业寺后只能抛头露面,但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哪有那么容易,在吃了不少亏后,才干脆男装扮男人。 武后感念她在外辛苦,便干脆把她留在了身边,并顺势让她扮作了男人,省得自己的特殊癖好被暴露。 为了冯小宝出入方便,武后让他扮作和尚,化名薛怀义,就说是为自己讲佛法而来。每每武后召见,便晚上来、天明去,倒似又回到了感业寺偷偷摸摸相互慰藉的日子。 而有了每晚冯小宝的伺候,武后白天精神更好,处理起朝政也是得心应手。 当我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惊呆了:原来,历史上记载的武则天的第一男宠薛怀义,居然是个假和尚,而且根本就是个女人! 这…… 我已经风中凌乱了。 历史,总是给我们完全面目全非的东西啊。 就在我兴致勃勃品味八卦的时候,太子李贤却找上了我。 我记得历史上李贤跟上官婉儿是有些暧昧传闻的。难道,他真的看上了我? 抱着这种想法,我接待了他。一面想着该怎么回绝。 谁知,他找我,并不是看上了我,而是看上了我手中的权! 刚开始也有一番恭维,甚至还动手动脚表达了对我容貌和气质的喜爱…… 但,正当我打好腹稿准备开口婉拒的时候,他先开口了:“婉儿,我的好婉儿,你就跟着我太子吧。只要你帮我扳倒母后,我就立你为我的太子妃,将来,你就是我的皇后!” 于是,想好的满满一肚子“婉拒”,卡在喉咙半天回不过神。 “太子殿下,你……” “婉儿!”他急切地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是母后最得力的人,她最信任你。只要你把这个投入她的饮食中,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我沉默了很久,才平复翻腾的情绪。 最终,抽出手,盈盈一礼:“太子殿下,婉儿不能。” “婉儿……” “婉儿不能。”我打断,别过脸去。 “你……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拂袖而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天下,都是他们一家子的,我们这些人,再怎么荣宠,也只是他们家的奴才。 太子李贤又是高宗和武后的亲生儿子。确实,他要给我“罚酒”,很容易。 比如,那天,他来找武后,当着我的面,讨要我。 在宫里,儿子向母亲讨要个人做侧妃,是很常见的事。自古,没有后宫女子会反对。毕竟,后宫女子以后都要靠儿子,儿子身边有自己的人,对自己有好处。 我的心揪成一团。 我知道,上次拒绝了他,他若真的讨要过去,只怕会变着法的折磨我。 武后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看他,再看看我。 李贤和我都等着她的答复。 时间慢得惊人,我甚至能听见沙漏里“沙沙”滑落声。 最终,武后开口:“上官婉儿是罪臣上官仪之孙,身份不足以伴太子。贤儿还是另寻佳人吧。” 我重重吁了一口气。 待太子远去,武后将其他人都屏退,望着我:“说吧。” “天后……” 我望着她。 “我要听完整的故事。”她昂首肃然望着我,“不要有任何隐瞒。” “婉儿不敢。” 我跪了下来。 离间母子,可是大罪。 虽然史书上说武则天虎毒食子,但真相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比如,穿越来之后才知道前太子李弘原来是武团儿和武三思合谋害死的。所谓“疏不间亲”,我一个外人,说得不好,可能就会成为牺牲品。 “说!” 她眼神如刀。 我一抖。 咬牙,我叩头:“天后,请您……登基为帝吧!” “你说什么?” “婉儿说,请天后登基为帝!” 我咬牙,望着她。 “放肆!” 她将桌上的茶杯拂下,摔得粉碎。 “来人,把上官婉儿给我推出去,明日午时候斩!” 就这样,我被关进了天牢。 当晚,唯一来看我的人,竟是太子李贤。 “本太子早就跟你说过,让你跟着我。你不听,现在看到了没有,我母后随手就会杀了你!” “哼。”我别过头去。 他生气地捏过我的下巴:“上官婉儿,你高傲什么?你只是母后身边的一个贱婢而已!她给你脸,你就有脸,她不给你,你就什么都不是!连命,都随时会被拿走!” 我依旧没有说话,转过眼珠不看他。 他大怒,“啪”的一声,抽了我一巴掌:“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早听本太子的话,给母后酒里下毒,哪里会有今日?” 我痛得深吸一口气,才冷笑:“我上官婉儿,不是随便为谁都会卖命。你,还不配当我的主子。” “说得好。” 一个声音冷然响起。 我和太子李贤同时僵住。 而对方,分明颤抖了。 齐齐看去。 ☆、第25章 水瓶-武则天(六)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后。 “母后!” 太子李贤的声音已经颤抖了,我甚至能听见牙齿大家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真相?” 似是问我,又似是问李贤。 声音里,透着高高在上的清冷,与悲哀。 让人,忍不住会心疼。尽管,她本是个很刚强的女人。 “母后……”李贤“扑通”跪倒,爬过去揪住武后衣服的下摆,“母后!皇儿错了!请您原谅我!饶了我吧!” 前脚想要鸩杀人家,后脚又要人家饶你……呵,这样的人,即便是男人,又怎配继承大唐江山? 武则天没有看他了,而是大声吩咐:“赦,上官婉儿无罪释放。太子李贤,贬为庶人,流放出京,永不再见。” 说罢,再不回头。 任凭,李贤在后面一声一声惨呼“母后——” 回到她的内室,屏退所有人,她坐到床上,疲惫开口:“婉儿,伺候我宽衣吧,我累了。” “是。” 我疼惜地答。 她确实累了吧?不止要应付朝堂纷争,还要面对亲生儿子的暗算。 我帮她揉了揉太阳穴,那是以前我跟阿娇经常相互玩的。 她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你的手艺,倒是比皇上和小宝好些。” 冷不丁,她闭着眼说。 “什么?”我手指一抖,“皇上,居然也……这般伺候过天后?” 她闭眼微笑:“这有什么呀,皇上还给我洗过脚呢。” “啊?”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是皇上!” 虽然武则天在历史上确实彪悍,但唐高宗作为一个皇帝,应该多少是很骄傲的吧?怎么会给一个女人洗脚。 她仍旧微笑:“你不懂。正因为他是皇上,所以我才更要他给我做。因为啊,我让他体会的,都是别的女人让他体会不了的。” 确实,没有别的女人,敢让当今皇帝捶背捏肩加洗脚吧== “天后威武。” 我擦汗。 “哈哈,你这孩子,说话真逗。”她笑得很开心,刚才的忧郁已然一扫而空,“其实啊,这天下是男尊女卑的天下,才使得男人天生就高高在上,女人生来就被认为该伺候男人。可实际上,男女本来,就是平等的啊。正如,乾坤、阴阳、天地,缺一不可,相生相辅。再说,男人的才华真的一定就比女的强么?呵呵,我看未必。” “是。” 起码,唐高宗李治和废太子李贤,才华就远不如武则天! 两人一时无话,我又安静捏了一会。 她突然再度开口:“婉儿啊,等我登基称帝后,你就跟着我伴驾吧。” 我手指一僵。 伴驾……可不是普通的陪伴,而是……伴在龙榻上啊。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反应,却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得岔开话题:“婉儿昨晚说让您登基为帝,天后不是生气地把我打入天牢了吗?怎么如今,又说……” “那不过是看看你跟贤儿有什么猫腻罢了。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关了你,他必然会去看的。唉,他总是沉不住气的。” 所以,一切,只是她布的一个局,就等着李贤去跳? 而李贤,果然跳了。 可怕就可怕在:她是临时就直接想出来的局,这随手化来的算计,需要多敏捷的头脑,和看透人心的自信啊! “其实,我早就想称帝了。你也看到了,这皇宫里,是没有亲情的。我的男人,可能会为了美貌移情别恋,我的儿子,可能会为了夺权要我的性命。所以,这权势,势必要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永恒的安全。”她睁开眼,眼里,是不可一世的霸气,“从当年他让你祖父起草诏书要废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当皇帝!唯有君临天下,才能至高无上,永不被人欺!” 原来,很多东西,都是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入了宫,就要为了家族获得皇上的宠爱。有了宠爱,就要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跟人争宠。当了皇帝心尖上的人,为了不被暗算还需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名。当了皇后摄政,已是骑虎难下,为了不被废黜,就必须把这万里江山无边霸权牢牢抓紧,君临天下! 上天,是厚待武则天的。 李贤被废后,曾着人递了一首诗上来,送给唐高宗和武后求情。 诗名《黄台瓜辞》: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令瓜稀。 三摘尤尚可, 四摘抱蔓归。 唐高宗闻此痛哭,求武后放过两人的孩子。但武后心意已决,同时陈述了李贤妄图谋害自己、并且在东宫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的罪状,坚决不予原谅。 唐高宗无奈,只得再次痛哭。引发头风再犯,最后药石无灵! 唐高宗死的时候,和所有的皇帝一样,召了几个辅政大臣监国,然后将皇位传给了新太子李显。只说若有大事不决,才需要让天后定夺。 然,此时的天下又哪里是他说了算? 在武则天先后启用李一甫、许敬宗、来俊臣等,用严刑峻法来震慑朝堂。然后或驱逐或斩杀了长孙无忌、上官仪、褚遂良等,使得朝堂再无反对她之声。这天下,早已实际姓了武。 而且,这个时候,以前一直坚持外戚不揽权,并把自己兄长派往外地的武则天,开始将武家人引入朝堂,官居要职。 她从来都很清醒:在适当的位置,做适当的事。 当初,为了获得唐高宗的信任,以及营造自己的口碑,所以必须要暂时牺牲武家的利益,毕竟,只要她武媚娘不倒,武家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大唐第一门。 因为,不管是武家,还是她的四个儿子,未来都是寄托在武后身上的。只有她的地位稳如磐石,才有他们的未来。君不见,唐高宗那走马灯般的一个个太子,全是出自武则天肚里。 而现在,唐高宗已死,她需要人在朝堂上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那自然,娘家的亲侄,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甚至,对于权力,武家比她想象的,更为积极。 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武则天作为太后,完全把持了朝政。李显,不过是一个空壳傀儡罢了。 可惜李显尚不自知,在他皇后韦氏的怂恿下,竟又出幺蛾子…… ☆、第26章 水瓶-武则天(七) 盛唐是女人的天堂,对女人的压制相对来说比其他封建年代弱得多。 所以,这个朝代,出现了著名的女人。长孙皇后、武则天、韦后、太平公主、上官婉儿、杨贵妃、许合子…… 但,能当皇帝的,只有一个武则天。 因为,武则天的睿智通透,无人能比! 在封建社会,女人地位低下,尤其在出嫁后,更是仰人鼻息。除了没完没了的婆媳怨和妻妾斗,就算对待自己的夫君,也很少有全抛一片心的。 不是不愿两心相知,而是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男人实在靠不住!甚至,与其指望婆家公婆和丈夫的厚待不衰,还不如指望自己娘家的发达。渐渐地,娘家反而是女人最强有力的后盾。所以,一百个女人里,就有九十九个夸张地推崇娘家。 韦皇后就是一个。 这,也是她注定失败的原因。 那女人虽然热衷于权术,却是个急性子。老公李显甫一上台,她就让老公大肆封赏韦家的亲戚,甚至,狮子大开口要封她父亲韦玄贞为侍中,也就是宰相。 裴炎立马站出来劝阻,表示封赏无由。 李显大怒,说:“朕以天下给韦玄贞,也无不可,难道还吝惜一侍中吗?” 裴炎来报告武则天后,她用发簪拨着蜡烛,对我说:“婉儿,看来我们又要换皇帝了。” 我无语。 这李显在位,才五十多天吧? 但没办法,谁让他碰上这么一败家娘们呢! 武则天本来就是一头虎,岂容得下第二只母老虎?而且,还是一只蠢的。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把这个儿子从皇位上扒拉下来,重选新君! 说是选也不用选了,当然还是她武则天的儿子。 最小的,第四子——李旦。 这李旦年纪小,也是个软弱的,倒是好拿捏。 于是,一圈儿子轮流顶上来,武则天继续做她的皇太后。 但,她又岂是只甘愿做一个皇太后? 佛经里说,女人不能做皇帝。 而唐人多信佛。 民意一关,很不好过。 有一次,武则天突然问我:“婉儿,民心所向,如何能破?” 彼时,冯小宝正蹲在那里给她捶腿。 我轻咳一声,只当自己半瞎:“婉儿以为,民心不能破,只能引导。既然我朝自开朝以来,就推崇佛法,那我们不如从佛门出发,引导民心接受女王之说。” 所谓民心,不过是古代权谋家的政治手腕而已。 武则天是通透人,闻言,当即点头:“好,那你帮哀家想想,该如何引导民心。” “是。” 我低头应声。 武则天又摸着冯小宝的头:“小宝啊,哀家让你假扮和尚,领白马寺这么多年,如今让你帮哀家办事的时候到了。” 冯小宝抬起头,眼里有深深的痴情:“皇太后想要的,就是小宝想要的。” 我别过脸去,继续装木头。 其后,在我的统筹安排下。 武承嗣命人刻凿了一块白色石头,在上面刻下“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字,号称在洛水中发现,觉得此石材质不是凡品,应是上天降下神召。 而已经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的武则天,闻言假装好奇,让太监呈上,看后大喜,立刻命该石为“宝图”。 之后,便加尊号“圣母圣皇”! 而化名薛怀义的冯小宝也没闲着,她一方面开始监督浩大的建筑工程,为武则天建造明堂,以彰显武则天的佛性。 另一方面,又领着众僧侣翻阅各种佛经,要从里面找出关于女王称帝的理由! 当然,圣母圣皇,只是一个过渡。 武则天要当的,是皇,是千古一帝! “婉儿,哀家觉得,民心不止需要引导,还需要严法镇压。人心,本贱。” 在引导之余,武则天做出了第二个决定。 于是,先后任用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酷吏,掌管制狱,且鼓励相互高密……一时间,搞得朝堂内外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反对她! 李氏一族相约濒死一击,群起呼应造反,武则天早有准备,遣丘神绩、魏崇裕迎击,叛军打败。李氏诸王有的当场战死、有的自杀、有的被来俊臣等逼得自杀…… 李唐子孙,尽诛于此! “恭喜圣母神皇陛下,您登基的日子,到了。” 我含笑望着她。 虽然,一路杀伐,如此血腥,却幸好,是她赢了。我虽是现代人见不得杀伐,但也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更何况在穷兵黩武的汉武帝时期也待过,也算勉强能接受。 而能见证历史唯一女帝登基,我还是很兴奋的。 武则天含笑:“还需要一些东西。” 我自然知道还需要什么。 在冯小宝的不懈努力下,僧侣们终于在《大云经》里找到女主统治国家,最后又成佛的记录。我便让他加以杜撰,请佛学大师一起,做了一个《大云经疏》,干脆说武则天就是弥勒佛转世,来世间做女王救世的。 并且,将这《大云经疏》大规模抄印,让所有人都接受这个传说。 随后,让武承嗣主持,召集所有人联名上书,从官员到平民,一级一级,联名上书,奏请弥勒佛转世的武则天赶紧称帝,好造福世人! 一来二去弄下来,所有明眼人都看出:武则天登基,势在必行! 李旦也很识相,直接来劝武则天登基。 在百官和李旦的奏请下,武则天三辞后,接受了李旦的禅让诏书,正式登基! 同时,赐李旦武姓,封为皇嗣。 而当天晚上,太平公主就求见。 武则天没有让我回避。如今,她更是完全信任我,任何事都会让在身边。 太平公主向武则天跪下行礼:“母皇陛下,太平请求被赐武姓。” 我一愣。 这才想起太平公主也是历史上多么不太平的一个家伙。 武则天只沉默了几秒,便微笑:“平儿,你真的想姓武么?” 太平公主一怔,半天说不出话。 毕竟,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如果说想姓武,那等于数典忘祖。 “起来吧,朕是不会赐你姓武的。” 武则天淡淡道。 “母皇……” “下去吧,朕累了。”武则天挥了挥手,同时也对我说,“婉儿也下去吧。” “是。” 太平公主还想说什么,被我安静拉走。 刚走至回廊,她就甩开我的手:“婉儿,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劝劝母皇?” 我微笑:“公主,你觉得,以陛下的性格,是能劝得改变主意的么?” 当然不是。武则天每走一步、没说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只是,她头脑转得很快,所以让人感觉不出思考的时间。 太平也不傻,闻言被憋得说不出话。 半天,依然傲然道:“我知道母皇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比男儿,又没有她的手段。如今我就要做些事让她母皇瞧瞧,我太平公主,不愧是她的女儿!” 说罢,拂袖而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叹息:这孩子,给父母盛宠坏了。不知道又要去搞出事情来? ☆、第27章 水瓶-武则天(八) 太平公主不太平。 我虽然知道她是个被宠坏的主,但还以为她不至于办太过的事。结果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是大招! 化名薛怀义的冯小宝助武则天登上皇位后很是膨胀,嚣张得不得了,不止在街上骑马横冲直闯,经常踩踏死人。甚至连朝廷官员,她都丝毫不放在眼里,曾当街把一个御史打得半死!惹得官民对她怨声载道。 武则天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念及当年情分及对方对自己的痴心,睁只眼闭只眼作罢。只是在有次冯小宝与宰相苏良嗣宫门相遇,她闹着非要先进宫门,惹火了苏宰相,人苏宰相个暴脾气,直接叫左右把她一顿暴打……冯小宝来向武则天哭诉,武则天摸着她的头说:“小宝你记住,北门才是你出入的地方,南衙是宰相理政的地方,你没事到那里闯什么祸呢?” 也正是那次,让冯小宝很是不爽,觉得武则天不如以前爱自己了,于是直觉是我这个天天在武则天身边晃的人打了小报告,后来对我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甚至有一次,她直接当着我的面对武则天说:“我们亲热,你天天让她站在这干嘛?碍眼得很!不如让她下去给我们煮点甜汤来算了。” 武则天沉默了几秒,才认真说:“我家婉儿生来就不是进厨房的。” 于是,冯小宝大怒,直接把我当成了情敌,认为武则天移情别恋,傲娇地不再奉召进宫,就日日住在明堂,并且召了许多年轻女子享乐…… 武则天闻信,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么多年,唯她还是个孩子。” 也就不再理她。 冯小宝见冷战无效,于是转为讨好。 在明堂里费尽心思,让人做出巨大的佛像机关,就像是一尊金光大佛从地底冒出来的样子,请武则天去观赏。 甚至,还割手放血,以自己的血水画了一幅武则天的佛祖像,高悬明堂,只等武则天过去。 然,武则天只对信使挥了挥手:“不去了,朕累得慌。” 这一次算彻底激怒了冯小宝,她当晚就狂醉,然后直接一把火烧了明堂! 要知明堂耗费惊人,甚至当初令整个国库为之一空!如果不是为了给登基造势,武则天是舍不得斥资那么多来建一个明堂的。 如今居然被冯小宝一场大火烧为灰烬…… 武则天叹气:“终究,这么多年不曾改变。” 也并没有追究。 由此可见,武则天对真心待自己的人,还是真的好。尤其登上帝位后,能庇护的也就庇护了。 可惜,太平公主的虎脾气,压根不懂她母亲与冯小宝的感情,直接让人假传武则天的命令,召她相见,然后在冯小宝赴约的路上,带人伏击,将她当场杖毙! 刚巧我从武则天寝宫出来,撞见了。 当下脑袋就“嗡”了。 “你杀了她?” “当然!她罪恶滔天,早就该死!朝堂大臣们不敢办,我来办!” 她傲然梗着脖子。 这神态,倒是像极了自己的母亲。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拿出贴身匕首,忍者恶心,走近冯小宝,然后背过脸去,闭着眼睛,划断了她的颈部血管。 将刀扔了,我叹气:“公主请回吧!” “你……”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冯小宝是婉儿杀的。夜深了,公主请速速回公主府!” 我催促。 她秉承了母亲的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当下朝我拱手行礼:“太平谢谢你了!若你今日逃过此劫,我太平当你一辈子姐妹!” 我笑,指了指她的来时路。 她不在犹豫,带上人走了。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伟大,但是不知为何,看到那张酷似武则天的脸,以及有几分神似武则天的气质,就是不想她出事。 毕竟,冯小宝是真的该死。甚至,该死千次万次。 太平冒着生命危险做出这种事,本该是被推崇的豪侠之举,不该殒命。 更何况,我本就是个穿越者。有了上次穿越的经验,我知道,死后我是可以回到21世纪的,还有十卷美人画卷在等着我呢。所谓的死,不过是早点回去而已。 只是,有点舍不得这个盛唐,舍不得,那个千古一女王啊…… 武则天终是闻讯将我传去。 一把匕首被丢在我面前,正是我丢在冯小宝身边的贴身匕首。那,还是当初武则天送给我的,说让我虽是女儿身,却要时刻记得有男儿志。 “你可还有话说?” “婉儿没有。” 本就打算认下的,也不存在狡辩。 一时间,宫殿竟是寂静无话。 这时,有人来报:太平公主叩阁! 深夜叩阁,一般是大臣们有急事要奏。而太平公主这个虎女,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叩阁。我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好,很好。让她进来。” 太平公主一进来就直接跪下:“母皇,女儿有要事启奏!” “哦?我的太平有要事了呢。” 武则天就那样高高在上俯视着太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太平公主顿了顿,仍旧咬牙回奏:“母皇,据薛府下人回报,薛怀义曾在明堂藏了许多年轻女子,夜夜笙歌,yin乱不堪!现经儿臣和驸马核实,确有此事!且人证物证俱在!” 武则天没有说话。 “母皇,儿臣知道,母皇对他倍加恩宠。可他,居然背着你在干出那样的事!还是在明堂里!这样,置您于何地?置佛堂于何地?所以,儿臣奏请母皇,杀薛怀义!” 一时间,再度沉默。 最后,武则天开口:“薛怀义已经杀了,你可以下去了。” “母皇……” 太平不自觉担心地望向我。 “朕说了,薛怀义已死,你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太平咬唇,最终只得答:“是。” 然后,担忧地望了望我,离开。 我情不自禁赞叹起太平来。 果然是武则天的女儿,手段高超、雷厉风行,怪不得能在历史上掀起另一场波澜。 她能今晚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想出如此对策,且将一切人证物证安排妥当,当真了不起。 而且,半真半假一切都那么自然。刚巧,当初武则天让冯小宝化名薛怀义时,为了给她一个身份,就让驸马薛绍认她为叔父,为了掩人耳目,甚至真的有在薛府提了几个下人给她使用。 如今,竟然被太平公主圆成了一个圆。 武则天笑了,问我:“婉儿,你觉得我这女儿怎么样?” 我心中一紧。 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只怕今日之事,是瞒不过她了。 当下,我“扑通”跪下:“陛下,太平公主睿智果决,有陛下的风采!” 想用这样的话,来提醒她:太平是她唯一的女儿。 希望能引起她的不忍。 “有朕的风采……”武则天喃喃。眼里,有不易觉察的失落,“可是,朕如今却老了呢……” “不老!陛下天之骄女,不会有凡尘之老。” 我说的倒不全是恭维。 她的保养,真的是我平生仅见。在21世纪也见很多女星都号称不老女神,但大都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不管是颈纹,还是松弛的皮肤与毛孔……那是再多的粉和镁光灯都掩盖不掉的。 但武则天不一样,她是真的不见老态!脸色红润细腻,不止保持着天生丽质的美丽容颜,更是有一种生气勃勃的生机。 有时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一个女人一生过得太精彩,就会忘了老去呢? 记得以前看到史料上记载,武则天七十多岁还长新牙齿……跟闺蜜惊为天人呢。当时还在想,这是怎样一个女人,怎样一种生命? 又是一阵沉默后,为武则天再度笑了,走了过来。 “婉儿,你杀了朕一个武团儿,就赔了我一个随侍左右的婉儿。如今,你杀了朕的冯小宝,该赔朕什么呢?” ☆、第28章 水瓶-武则天(九) 明丽的华堂,幽暗的灯光,衬得“赔”这个字,尤为暧昧! 慵懒的女帝就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我。 她似乎在等我的回答,又似乎自信一切都在掌握! 我喜欢这种自信。甚至,迷恋这种自信。 这是跟阿娇完全不一样的风情。阿娇喜欢猜疑,其实猜疑本身就代表不自信。而武则天不会,她从不猜疑,你对她好,她会无条件纵容你;你背叛她,她也很冷静,直接弄死你就是。所以,对她而言,不需要猜疑。 我爱极了阿娇那种纠结炙热的爱恋,因为她能让你深切感受到被爱,也很容易就震撼到你的内心。 可武则天这种冷静,竟也让人侧目。她总是那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却对一切洞若观火。不管是对武团儿、对冯小宝、对唐高宗,乃至对这整个江山。 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让人由衷欣赏。 突然,就信了红娘的那句话:每个女人,都有她的可爱。 龙纹金钩,轻纱罗帐。 我品尝到了,这世间唯一的女皇…… (和谐期间,省略一万字详细动作讲解及心理描述。) 那之后,我与武则天,更亲近了。 她与我,可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但,大部分时候,我们仍是谈论正事。 比如,她问我,为什么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于是,我懂了,跟她说,打江山,需要勇将;而守江山,需要能臣。 她点点头:“你去传个话,让我们这条船上的人,都往守江山上靠靠吧,实在靠不过来的,自己掂量着辞官吧。” “是。” 我知道,她要鸟尽弓藏了。只是,她比某些开国之君还要好一点,给了大家一个预警,也给了第二条路的机会。 “陛下仁德。” 我不禁由衷感慨。 她却摇摇头:“不是朕仁德。而是朕一生劫难无数,能走到今天,也多少得力于一些人。在朕最落魄的时候帮助过朕的人、在朕最无助的时候支持过朕的人,朕都真心感激。如今,朕已为天下主,如非必要,也不想让他们死。更,不想冷了想效忠朕的人的心。” 或许,最后一句才是真相。 但不管怎样,她总算没有赶尽杀绝。 一些聪明人闻弦歌知雅意,立刻知道收手,甚至主动辞官了。 当然也有些傻的,比如来俊臣,依然在严刑拷问制造恐怖气氛,玩得很嗨。 武则天叹了口气:“那就杀了吧。” 我点头。 她又召我回来,将桌上一壶酒递给我:“行刑的时候,把这御酒送过去,为他这一世践行。就说,朕感激他为朕所做的一切。” 王者无情。 说是感激,却毫不手软。 武则天雷厉风行,诛恶扬善,杀奸臣,举贤明,很快,便让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而狄仁杰,也被她慧眼识珠,拜为辅臣。 “恭喜陛下。” 我由衷祝贺。 我知道,她将迎来最繁荣的大唐。 天下已定。 她却含笑看着我:“如今,这天下朕是定了。不知,这床帏之事,能否定下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攻受之事== 原本,我跟阿娇在一起时是攻。 而她呢,跟李治在一起很明显在下面。跟冯小宝在一起时,她也懒得折腾,也是在下面享受的那个。但如今,她却像在上面,说是想征服我。 我还需要征服么? 我上官婉儿,本就是她武则天的啊。 不知道她为什么死死要纠结着这个“征服”问题。 正如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越来越少传旨让太阳公主进宫。 我记得她是最喜欢这个女儿的,以前也隔三差五喜欢召她进宫来见。如今,却少得多了。 难道是因为太平公主存了当“皇太女”的心思,武则天有所忌讳? 我如此想着,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太平打个招呼,让她不要太过。 “是我母皇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一说这话,就吃了口冷风。 “自然是婉儿自己要来提醒公主的。” 我由衷说。 要知道,在历史上,太平公主是没有善终的。就因为参与了政治斗争,最后败死得很惨。 实在舍不得这孩子会那么没了。 “你凭什么来提醒本宫?” 她又是一声冷笑。 我没有说话。 虽然她房间没有别人,但被这样当面冷嘲,我还是有些放不下面子的。 见我不答,她不止没有放弃嘲讽,还进一步相讥:“是不是,就凭上官大人在龙床上的本事?” 我脑袋一“嗡”。 不是觉得羞耻,而是为这丫头的大胆。 “想不到,母皇还真男女皆宜,居然能让你一个女人钻了空子……” 我捂住她的嘴,再不让她说话。 她“唔唔呃呃”挣扎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 我才放下手:“公主,请慎言,以免招来杀生之祸。” 她眼泪掉下来,“吧嗒”“吧嗒”的。 “你还在乎我的死活么?” “公主……” 我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婉儿,你既然无心,为什么当初要豁出性命救我?我恨你,恨你!” 说完,她就捂着脸跑了。 我有些懵。 这是演电视剧么? 就算是,我也不是男主啊。 我脑中不自觉想起一个女的哭着说“我恨你恨你”,然后就跑,男的在后面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女的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听不听我不听”,然后继续跑…… 一路头昏脑涨回来,看着满屋的诗书,已然蒙尘。突然觉得兴味索然。 或许我只是个平凡女子,扮演不来历史上上官婉儿的角色。这些年,随着武则天披荆斩棘,在官场杀伐决断,处处惊心,很累、很累啊。 而伺候那对母女,更累。 我甚至到如今都不清楚武则天是否喜欢我。虽然,她很乐于跟我抢攻受,但,她真的爱我么?坦白说,我感觉不出来。 她的心似乎被隐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根本无法感知。 我唯一能看清的,唯有她对权力的欲.望,和对那个最高位置的推崇。 至于太平…… 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突然吧,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抚摸着书本上的灰尘,我安静如兰。 有多久,没好好看一本书了。有多久,没有再与文字打交道了。 于是,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第29章 水瓶-武则天(十) “婉儿,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武则天似乎正准备休息了,看到我进来,含笑又站了起来。 并且,眼睛看向我的脖子以下。 我窘。 两人熟了之后基本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含义,大概说的就是我们。 心有灵犀什么的,有的时候很坑啊== 我拉了拉衣服领口。 有点懵。 她含笑望我:“婉儿今天的珍珠项链,尤为动人。” 是珍珠项链动人么? 我感觉脸更烫了。 这武则天,当年“武媚”的称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只这一个简单的眼神与口气,就让人不觉想歪好么。 她一步步走过来,我已经完全心神荡漾。 “启禀陛下,太平公主叩阁求见。” 外面的太监大声通报。 “又叩阁?当这是敲鼓呢。”武则天脸色略沉,挥手,“不见。让她回去。” “陛下,太平公主深夜叩阁,可能有要事。” 我忍不住说。 因为太平公主近年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已经屡屡插手朝廷中事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重要大事。 武则天看了我一眼,沉默几秒,道:“让她进来。” 说罢,又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再重新坐下。 太平公主早就已经习惯了把我当背景,此刻相互见过礼后,就直接当着我的面,向武则天道明来意:“母皇陛下,儿臣喜获二宝,希望将之进献给陛下。” “哦?皇儿如此孝心,深夜进宝,想必是什么极好的宝贝。拿来朕瞧瞧?” 分明是好奇的话语,却说得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喜怒。 “是。” 太平盈盈转身,朝外面喊:“你们两位,进来吧。” 随着她一声喊,两个袅娜的身影,走了进来。 定睛一看,是两个男子。只是,这男子生得桃眼粉面、细皮白肉。再一细看…… “母皇陛下,这两位,就是儿臣进献给您的宝贝。” 太平公主一推,那二人便乖巧地跪下行礼:“张易之、张昌宗,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沉默了大概一秒,眼神抬了抬:“他们是?” “啊,是儿臣为母皇精选的两位男子,容貌美丽,身体健硕。母皇……”太平凑得近了些,如普通女儿凑在母亲的耳边,“听说,滋阴补阳,可以更有助于青春永驻呢。” 这个太平,还真是大胆。 不过,我想这事大约是成了。因为我记得历史上是有记载有什么张氏兄弟的,具体叫什么我忘了,似乎就是这两个名。而且听说后来武则天对他们极为宠爱,甚至让自己的大臣为他们赋诗赞美其美丽。 唔,听说他兄弟二人十分美丽。咳咳,确实美丽。 分明是女的!能不美丽么? “他们,是男子?” 武则天望着女儿。 我为太平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觉得武则天不至于舍得杀太平,但,欺君之罪就是欺君之罪,若真要追究起来,随时就是个把柄。 太平眨了眨眼:“母皇,他们确实是,跟薛怀义一样的——男子。”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我差点笑出来。 这对母女,真是,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 武则天看着女儿笑了,笑眼里似乎有欣赏。 但这笑,只有片刻。 她又转脸问我:“婉儿,你觉得,朕可要收下他们呢?” 我一想,历史上分明就有记载这对兄弟啊。 历史老师教育过我们:任何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人,都会被碾压死的。 所以,我决定从历史如流:“陛下,婉儿以为,这两位天人之姿,可伴神皇。” 她脸色僵了僵。 我还是很少看到她有这种脸色。 但瞬间,恢复了自然。 “对了,婉儿,你刚才特地来见朕,是为了何事?” 她不置可否地转了话题。 我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才意乱情迷间,竟然是忘了。 此刻,咬了咬牙,终于决定说出来:“陛下,如今朝廷安定,四海升平。婉儿想,可以为陛下更进一步。” “哦?如何更进一步?” 她脸色稍霁。 “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我大周朝建立不久,更应安抚民心,开化民风。俗话说,文以载道。婉儿愿意,为陛下主持文学,兴盛文坛。” 咬着字句,终于很婉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点头:“如此甚好,婉儿的才学,朕信得过。以后,你白天与文坛巨子们切磋,晚上刚好可以跟朕讲讲新词奇赋。” 我见她没明白我的意思,只得尴尬地咬牙再补一句:“文史典籍浩如烟海,婉儿想日以继夜研读,才不枉陛下所托。”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闻言,沉默了。 半晌,才问:“你的意思,就是每晚都要与书为伴?” 我低着头,默认。 又是半晌沉默。 这对她而言,是极少有的。 终于,她问:“那婉儿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研读完那些经史子集呢?” 我知道,以她的脾性,肯如此给我机会,已经是莫大的荣宠。 但,我还是咬牙,回:“婉儿此生有崖,而学海无涯。” “嗖”的一声。 我只觉眼前一花,接着钻心的疼。 “啪”的一声,茶盏从我的额头撞落,摔在地上,粉碎。 而我的眉心,已经渗出了汩汩鲜血。 我蹙眉捂着血迹斑斑的眉心,赶紧跪下。 “来人,给朕把上官婉儿拉下去!”她一挥袖子,“两个张什么之的给朕留下,太平给朕滚!所有人都给朕滚!” 就这样,我又被拉了下去。 可怜侍卫们不知道把我拉去哪,又不敢去问盛怒的武则天,只好直接把我拉去天牢== 不一会儿,太平就带着医生来探监。 “对不起,婉儿,我不知道会连累你。” 她红着眼睛说。 我捂着眉心,疼得龇牙咧嘴:“算了,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不想陪伴母皇了么?” 她弱弱地问。 ☆、第30章 水瓶-武则天(十一) 我望着太平幽深的眼睛,没有回答。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陪伴武则天,而是,怕自己真的深陷下去,却只沦为别人可有可无的备胎。 感受过阿娇那样深切的爱恋,我真的很怕回到患得患失不被爱的日子。 如今想来,跟21世纪的那个前男友在一起,竟很少有时间是幸福的。一直在纠结他到底爱不爱我。并且最终,还是被他抛弃了。 而跟阿娇相爱后,每一刻都是幸福的。我能深切感觉到被爱,从不用怀疑什么。那份安全感,让我安心。 就像喝过了奶茶,就不愿去喝淡水一样。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日子。 我想,我还是适合天蝎。 可是为何,那样的武则天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样的冷静,那样的淡漠,那样的无所谓,那样的想改天换地的创新……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的心忍不住记挂在她身上。 可,我真的不想再过那患得患失的猜心日子啊! 太平本就聪慧,此刻从我的眼神里大概也读懂了。 于是,她哭了:“婉儿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比母皇年轻,我明明比母皇更适合你,呜……” 我无奈,拍拍她的肩:“不是年轻就一定合适的。爱,是两个同种灵魂的靠近,是心与心的相知。” “你又没有看过我的灵魂,怎么知道我们的灵魂不能靠近?”她泪眼望着我,“你看过我的心吗?你怎么知道,咱们不能相知?” 我无语。 或许她是对的,我确实没有认真去了解过她。 “你们都是这样!武承嗣那样!薛绍那样!那些想借着我攀附皇亲的人那样!连你也那样!你们从来就不愿停下来,真正看看我的灵魂、我的心……”她越哭越大声,“你可知道,公主也是人,也想要一个可以并肩携手的丈夫。我不要那些男人附庸我,那样的男人不配做我的丈夫!我想要的,也是一个并肩相知的人啊。可是,你们可有人愿意,真正去了解我?” 我依然无语。 或许她说的确实对,但,我没有办法同时去了解两个人的灵魂,因为,我的心,无法同时为两个人跳动。 终于,我说:“公主,或许,也不完全是灵魂和心,还有……那份心动。你明白吗?就是,刚好在那一刻,那个人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生命,让你心动了!” 她不说话了。 我想,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无法让我心动。 如此,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苦笑:“婉儿,谢谢你,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不,是婉儿不值得公主的垂青。天下之大,相信定有一个人,可以看到公主的心。” 我由衷祝福。 “不要那么说,婉儿,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是你确实值得。”她握着我的手,无比认真,“你知道吗?在所有人心里,我从小就是一个被骄纵坏了的公主。我是那么刁蛮,那么不可一世,而先父皇和母皇又一直纵容我,愿意满足我的一切要求。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我需要保护。” 她吸吸鼻子,继续说:“那些接近我的男人,都只是为了想从我身上获取权势。他们说得再好听,但真正做起来,却是狗屁不如!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想找薛府的下人去宫里作证,揭穿薛怀,可,薛绍退缩了。呵呵,你相信吗?我太平的男人,在那一刻退缩了,他劝了我一千一万句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不敢派人来。最后,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直接带下人走的!” 我再度失语。 这样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啊,嫁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确实委屈了。 好可惜。 这桩婚事其实当时我也是参与了意见的,我知道武则天为什么要将太平嫁给薛绍。最开始,她是想将太平嫁给武承嗣的,想用最宠爱的这个女儿,宣誓李武一家,顺理成章让武承嗣继承帝位。 没有人知道:武则天,给女儿的嫁妆,是整个天下! 可是,太平知道。所以,她宁死不从!因为,她要为她李唐家,守住最后的一点希望。她,不肯给武家即位一丁点理由! 最后,武则天无奈,才将她许配给了薛绍。其实这个人选武则天也是斟酌过的,薛家势力一般,薛绍才能一般,将太平丢进这样的中庸家庭,就等于彻底让她远离了皇权政治圈。 只是可惜,太平终究是武则天的女儿,那样的男人又岂能真正俘获她的芳心…… “婉儿,不管怎么样,你是第一个愿意用生命就我的人。我太平,用生命向你保证,永远会记得那天的恩情。”她擦干眼泪,展颜一笑,“所以,我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 我也微笑点头:“不需要你记得我什么,只要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算我那晚没有白救。” 她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她的笑容,给我一种希望的感觉。可是,我没想到,她后来真的又找了一个女人,甚至,是跟我很像的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甚至还成全了我跟武则天…… 当然,那是后事,如今的我,要操心的是我的伤口,以及被拉入天牢后如何被处置 太平带来的医生医术果然好,且精明,快手快脚木头一般将我包扎好,就赶在我跟太平深入讨论之前,闪人了。 几日之后,我的伤口竟渐渐愈合了。 等到武则天召见我的时候,我找牢狱借了个镜子,想了很久,又找他们帮我借了支胭脂笔。 他们都知道我是武则天面前的红人,不敢得罪,屁颠屁颠就帮我借来了。 我对着镜子,沉吟片刻,轻轻在伤疤上,一点一点描。 最后,画成一瓣梅花。 在旁边的两个牢狱看呆了。 我知道,这样一点,倒给自己更添了一份妩媚,刚好可以中和这些年跟着武则天披荆斩棘的戾气。 这,就是后来在整个后宫流行开的“梅花妆”。 对镜一笑,我理了理衣服,去见武则天。 ☆、第31章 水瓶-武则天(十二) 武则天见到我的一刻,先是一呆,继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赏,但很快便收敛了下去。如果不是我跟了她那么久,绝对看不出来。 “在天牢里都记得化妆,不枉跟了我一场。” 等到话出口,就已经是淡漠的语气了。 我强笑:“婉儿没有让陛下失望,就知足了。” 她怔了怔,最终,仰天看向别处:“这朵梅花妆不错,挺适合你。” “谢陛下。” 傲雪寒梅,是冰冷的季节里犹自敢绽放的花儿。铁梅铮铮,在冰雪晶莹里一枝独秀……正如你啊,一代女皇,武则天。 只是,既已打算离开,又如何能告诉你,这多梅花妆是对你的缅怀。 客套完,两人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最终,竟是她先开口:“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朕还愿意收留你。” 一个“收留”,优越感跃然而出。 我苦笑:“不必了。婉儿已经决定了。谢陛下抬爱。” 她蹙眉,走了过来,捏起我的下巴,怒气喷薄而出:“抬爱,不错,朕能把你抬上去,也能同样抬起别人。你,上官婉儿,并没有什么特别。” “婉儿知道。”我含泪强笑。 既然我上官婉儿没有什么特别,你为何要失控? 你武则天,可是从未这么失控啊。 唔,猜心,真的好累。你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我已经不想再猜了。 “好,既然你坚持要求,那朕就成全你!从今后,你给朕滚去陪你的破书去!” 她放下我的下巴,傲然转身。 望着她挺如凌霄的背影,我含泪下跪:“谢陛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只清楚记得她那天的话:朕能把你抬上去,也能同样抬起别人。你,上官婉儿,并没有什么特别! 是的,我果然没有什么特别。 因为一个月后,就有一个女子来到了京城,被武则天钦点为尚宫。 她叫谢瑶环。 谢瑶环是蜀地女子,有着天府之国才能孕育的白嫩肌肤,天然通透,犹如剥了壳的荔枝。 同朝为官,当我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差点晃神。 她说不上极美,却晶莹剔透得如同婴儿。更重要的是,她眼睛里,写着灵气,她的眉峰里,刻着英气。 于是,我知道:武则天,又一次找到了她的“武团儿”,或是“上官婉儿”。 确实,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都可以被替代。 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进宫受宠后,我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有一次宴会,她抱着那两个女扮男装的人,醉笑着让大臣们给她的两个宝贝作诗,我都没有生气。 还记得那天,她醉眼清眸,斜睨着我:“上官大人是我朝文坛第一,就由你,来给我的六郎写一首诗吧,赞美‘他’的美丽。” 我依然可以冷静回答:“婉儿才拙,怕玷污了六郎的美貌。” 一个拍马屁的官员出来打圆场,赶紧说六郎美如莲花,让自己诗兴大发,并当场赋诗一首,极近拍马屁之能事……这才勉强过关。 坦白说,事后我并不怎么难受。既然决定离开,就知道后面不能奢求什么。 可,这一次,我却心痛了。 很痛,甚至痛得不能呼吸。 因为我知道,我被取代了。 那女扮男装的姐妹,只是她的枕席玩物,就如当年的冯小宝一样。不,比冯小宝还不如得多,起码,冯小宝与武则天相识于微时,曾给过武则天感动与信任。而这两个,却是实打实的冲着她皇帝名分而来的玩物了。 武则天何其聪慧,不会不懂。 可,谢瑶环不同! 不管是容貌、才华还是能力,都与我不相伯仲。而且,她更年轻。年轻,让容颜更娇美,让灵气越逼人。 而我,所有的灵气,都已沉淀于额头的那一点梅花。 所以,那晚我喝醉了。 醉得很厉害。 我知道,我哭了。放肆地哭。 如果我知道,来这里是为了受这种苦,我宁可不来啊……突然,好想回去。回21,我可以有新的生活,会忙碌会有朋友,不会如现在这般悲哀绝望。这般,孤独。 有人说,人在异乡,尤其孤独。 可,我不止在异乡,更在异时空呢……所以,我的孤独与悲哀,是那么理所当然。 只是,我忘了:我感情上的悲哀,又怎么会随着穿越时空而改变呢? 心,还是那颗心啊。 将烈酒一一饮尽,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上官大人。 上官大人。 上官大人…… 是谁,在耳畔叫我? 用力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清秀灵动,正是谢瑶环。 “上官大人,你没事吧?” 她关切地问。 我笑:“你怎么来了?是来炫耀的么?是,你比我年轻,你可以取代我所有的一切,取代我……” 说着说着,泪又流了下来。 “上官大人,你喝醉了。” 她扶着我,平静如西湖。 呵呵,武则天手下的人,就是不凡!从来,都是这么淡定不惊。 武则天,武则天…… 曾经,你是我历史书上要背的人物,你是我百度时的八卦,你是我看美女明星的借口。 现在,那么近,你却成了我心头的一颗痣,我额头的那点梅花妆。 以前,无数个人演绎过你,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偶像,我几乎看过所有美女明星对你的演绎:刘晓庆、潘迎紫、贾静雯、殷桃、斯琴高娃、刘嘉玲、范冰冰…… 可是,我要告诉你,不管她们有多美,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因为,你就是你,举世无双,无可演绎! 脑中,闪过武则天的面容,隐隐绰绰,似远还近…… 觉得好累,身体好轻,就那样,睡了下去。 “上官大人……” 那呼唤,也渐渐消失在耳边。 ☆、第32章 水瓶-武则天(十三)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屋里。 而一个美丽的少女,就坐在旁边。 “上官大人,你醒啦。” 她笑容春风地上前。 我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谢瑶环。 不知为何,见到她春风满面的年轻笑容,我心里有点堵。 或许,这就是女人间的天敌相妒? 有些没好气,我沉着声音答:“没事,谢谢你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寒暄完,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于是,我问:“你是偶遇我,还是专门来找我?” 她笑嘻嘻:“还真让上官大人给猜着了,下官本就是来专门找大人的。” “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下官现在在查一件案子,想提审一名死囚,但瑶环位卑言轻,没有那个权力。所以,想请上官大人出面,给下官个提审令。” “你要查案子提犯人,自去找那狄仁杰便是,何须来找我这个吟诗弄赋的闲人?”我语气依然冷淡,拒人千里。 她的笑容僵了僵,却瞬间恢复灵动,依然继续说服:“上官大人自谦了,谁不知道您是我大周王朝真正的女宰相!若论实权,只怕还在狄公之上。” 倒是个不折不挠的,无处不透露着青春气息。 我莫名更有些烦躁了,忍不住吐槽:“你不找狄仁杰,是怕他自去破案,抢了你的功劳吧?” 好大喜功,从来都是年轻人的通病。 她也不否认,只道:“瑶环得陛下信任,自然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做出一番成绩,来报答陛下。” 哼。 说得好听。绿茶婊! 我如此想着,别过头去:“只怕要让谢大人失望了,我已寄情文字,不理朝政很久了。以谢大人的聪慧,相信能另想办法。” 毕竟,成功的人总是会给自己找路的。这谢瑶环有能力心态又好,想来就算在我吃闭门羹,也依然可以找到第二条路。 明知道人家总能办成,我只需顺水推舟帮一把,就捡个人情。只是,我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肯给这个方便! 她看着我,眨巴了眨巴眼睛,笑:“既然如此,那谢瑶环告辞了。” 这眨巴眼睛的动作,倒让我想起了太平。 她们都是在青春里飞扬恣肆的人呢。 想曹操曹操到。 我正要送客谢瑶环,那边太平公主就闯进来了。 她是公主,我这一个小小的上官府,自然是不敢阻拦,她向来畅通无阻。 我专职为文后,她来看过我很多回,虽然每次都只谈文词或正事,却已渐渐熟得把这当自己家了。 只是这一次,她却是哭着直接扑进了我怀里。 我有些尴尬,瞥了瞥一旁的谢瑶环。 刚想推开她。 她就已哭诉了起来:“婉儿,我完了!这次真完了!” “怎么了?” 要知道,她可是从来看得很开的,作为武则天的女儿,她是合格的,再大的风浪也从来没说过“完了”二字。 这一次,是发生了什么? 她擦擦眼泪:“薛绍因罪被母皇处死了。她要我嫁武攸暨!” “武攸暨?”我有些懵,“以前不是要嫁武三思嘛。” “那是以前!现在薛绍一死,她就让我改嫁武攸暨!” 难道武三思失宠,武则天要改继承人为武攸暨? 这是我脑中的第一反应。 因为我知道:武则天是深爱太平的。毕竟,她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小女。更何况,当年亲手掐死的那个女儿,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潜意识里,她始终认为这个女儿就是上一个女儿重新投胎而来。对她,竟是有许多补偿的成分。 所以,我敢肯定,武则天做这个决定,绝对是为了太平好。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想换继承人了! 虽然她登基时赐李旦武姓,立他为皇太子。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在新朝初期安抚人心而已。她武家的江山,只怕多半是要传给武家的。 武三思、武承嗣原本与她最亲,是不二人选。但两人似乎都不甚成器,关键是名声不好。 而这武攸暨,反而比他们要低调得多,起码不至于惹百姓憎恨。 想来,是她准备将这江山陪嫁给武攸暨了! 这样一来,将来武攸暨与李家公主有联姻之名,也不算完全泯灭李家,不至于让天下士子太过反感。而将来武家人坐天下,只怕或多或少还是要追杀李家人的,太平公主是武家妇,自然可以免受戕害之苦。 更何况,太平公主以后若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储君!这样一来,太平将来会是一朝太后,可保一辈子平安富贵。 “太平,不要哭了,你母亲这样,也是为了你好。” 把事情一想透,我忍不住劝她。 “可是我不喜欢武攸暨!我恨他们武家。” 我无语。 在封建古代,有多少人,能嫁自己喜欢的人呢?就算是公主,和亲远嫁的都不在少数啊。 “既然不喜欢,那就找个借口不嫁喽。” 一个响脆的声音响起。 我一愣。 说话的是谢瑶环。按理,她应该不是个会随便插话的人啊。 谢瑶环向我歉然笑了笑,然后昂首续道:“人生匆匆数十年,如果过得不开心,那何必活这一遭呢?而如果连相伴一生的枕边人都不喜欢,那活着又怎么会开心呢?” 她此言一出,太平就痴了。 想来,她与薛绍的夫妻岁月,便是饱受这“不喜欢”之苦。 而我,何尝不是痴了。 来这一遭,见到了自己的偶像武则天,亲历了她一步步走上帝位的点点滴滴,甚至,还目睹了千古一女皇的登基盛典!应该算是不枉这一遭了。 可,既然还在这里,既然我跟武则天都还活着,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跟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在一起,真的会开心么? 太平公主望着谢瑶环,眼睛发亮。显然,是找到了知己。 “那我该找何种借口?” “很简单,跟母皇陛下说,你将来的儿子必须的嫡子,所以,武攸暨要想娶你,就必须杀了原配妻子,让你为嫡妻。我相信,女皇陛下懂你的意思。” 我一惊。 这女子,何其通透!才刚来宫中跟随武则天不久,就有这样的政治远见! 的确,在古代,嫡和庶的区别很大。将来若武攸暨当皇帝,太子必须在嫡子中选。 太平的这个要求,就等于挑明了一切。而武则天心知肚明,这个要求,从政治上说,不算过分。要不然,就算太平嫁过去,将来当太子继承大统的也是他原配之子!若他原配妻子做了太后,只怕会明里暗里把太平给谋害了。 “对,武攸暨肯定不会舍得杀妻!”太平的眼睛亮了,“只要他也拒绝,那我们这亲,肯定是成不了了。” ☆、第33章 水瓶-武则天(十四) “那如果,他真的愿意杀妻呢?” 不是我想打击这两只小白兔,而是,在权力面前,所谓的感情基本都脆弱不堪。更何况,是在女人毫无地位的古代。 要知道,太平公主的嫁妆,可是整个天下! “如果他愿意杀妻,那说明本是个对感情没有奢求的人,他娶太平,就纯粹只是为了公主背后的一切。既然这样,就算是成了亲,他也不会干涉公主的生活。那样,以后公主大可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他。就当没嫁入武家一样。甚至,你都可以不住在他们家。” 好吧,这只绝对不是小白兔。 太平公主想了想,最终点头。 “是。如果联姻只是一个驱壳,对本宫来说,束缚也不大。” “那就是了。你甚至完全不用去武家面对你讨厌武氏人。只一直在公主府便是。” 至于武攸暨驸马来公主府的频率,就不是外人可以管的了。 这招,还真有点损。 “婉儿,你觉得呢?” 太平望着我。 我点点头。 法子虽然损,但这世道,不损别人,就被别人损。 于是,太平很高兴地拉着谢瑶环走了。 两人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想念武则天了。 太平与谢瑶环,竟有几分当初武则天带着我的感觉呢…… 唔,秋凉了,我一定是想多了。还是进去添件衣服吧。 后来,听说武则天真的允了太平的请求,让武攸暨回家杀妻。 武攸暨初时不肯,后来权衡再三,便真的提剑回家把妻子杀了…… 这个万恶的社会,这些猪狗不如的男人! 最终,太平公主也只能成行,嫁入武家。 但按照谢瑶环说的,她直接在外面另行开府,一般情况下都不挂宫灯让武攸暨进来,然后开始自己的生活。 因为此事,她对谢瑶环十分感谢,经常邀谢瑶环去公主府做客。两人都是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又都有头脑有能力,聊起来竟是越来越投机。 最后,谢瑶环顺利从太平公主那里,拿到了提审死囚的权力。 于是,我终于明白谢瑶环为什么那天要插嘴帮太平公主出主意了。 想来,是想结识太平而已。 为了防止太平被利用,我不得不多管闲事,造访公主府,想劝她防备谢瑶环,以防被利用尚不自知。 她却笑语盈然:“她不会的。” “你怎知她不会?” 她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笑得两颊嫣红。 心中一动,我大惊:“你难道跟她……” 她抿嘴含笑,点头。 分明的含羞带怯、少女娇羞! 于是不用问了! 我大怒。没想到那谢瑶环胆子那么大,不止利用太平,还直接睡了她!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她人在哪?” “拿着母皇赐的尚方剑,却巡按江南去了。” 太平公主的脸上,分明有着为心上人的自豪。 我却肺都气炸了! 这对母女,真是疯了!就这样把一切交托了么?太平公主不说,直接被利用还被睡了。而武则天,也是把尚方剑直接给了她,让她巡按江南,那不就是让她代天子巡查么?她谢瑶环,真的有这份能耐,当得起这尚方宝剑么? 我丢下太平,直接去了宫里。 宫里的人都还认得我是武则天的红人,立刻撒着腿禀报。 在候传的时候,我的心是提到嗓子眼的。已经很久没进宫了,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我?如果见了我,又该说什么呢? 突然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来的。武则天纵横一世,不至于在防备一个小丫头方面,需要我来提醒。可,终究还是觉得不放心。 心里就那样天人交战,七上八下。 “陛下有旨,请上官大人入宫觐见!” 等我跨入她的寝宫,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见了我,一点都不尴尬,并且,左拥右抱很逍遥。 “婉儿来了,坐。” 她搂着张氏两姐妹,笑眯眯。 “婉儿不敢。” 我还是站着舒服点。 她也不勉强,搂着其中一人,问我:“婉儿,听说你最爱莲花。你说,是莲花似六郎,还是六郎似莲花呀?” 那人,就是化名张昌宗的女子,被称为“六郎”。 而曾经,有文臣赋诗,以莲花相比。 看着她俗艳的妆容,有些厌恶。这样的人,也配比我高洁的莲花? 我闭上眼睛,梗过脖子:“婉儿觉得,六郎并不像莲花。” “哦?那婉儿觉得,像什么花呢?” 武则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睁开眼睛,平复情绪,才淡淡道:“像菊花。” “菊花?” 武则天愕然。 打死她也想不出这“菊花”的含义。 我心头微爽,自觉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拱手启奏:“婉儿有要事要向陛下启奏,不知……可否让这两朵菊花暂避一时?” 武则天笑意不改,沉吟了片刻,道:“无妨,婉儿想跟朕讲解那段诗词?朕刚好让小六、小七听听,好使她们也感染点风雅,像你一般。” 像我一般? 您确定您不是在骂我?就这两只庸脂俗粉! 我再度平复情绪,才能做到云淡风轻:“婉儿所禀奏的,是朝廷政事。” “哦?朕的上官大人不是专心著书立说么?怎么又关心起了朝廷政事?” 我语塞。 沉默着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将这口气化解,正色道:“陛下,此事事关太平公主,和陛下的千秋基业。” “你对朕的太平,倒是挺关心。”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听不出喜怒。 可是,我分明还说了后半句:陛下的千秋基业! 好么? “陛下的千秋基业。” 我重复。 她望着我,我望着她。 原本以为她会责怪,甚至是发怒,所以我本打算赌气地回以挑衅的目光。 可,她的眼神里,分明没有责怪,也没有发怒,而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复杂。 ☆、第34章 水瓶-武则天(十五) 终于,她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张氏姐妹说的。 她二人闻言,乖巧地告退。只是在与我擦肩的时候,眼里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我突然一怔。 是不是,每一个位置,都只能允许一个人存在? 不管是武团儿、冯小宝、我、张氏姐妹,乃至谢瑶环。 “许久不见,你倒是养出脾气了。” 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在床上。 语气里,没有丝毫不悦,只有一丝隐隐的无奈与纵容。是的,隐得很深的一丝,如果不是我跟随她多年,都听不出来。 可就是这一丝温暖,彻底将我击溃,让我武装如冰霜的心,被融化、变软。 眼睛,莫名就红了。 “说吧,你来找朕,到底所为何事?” 淡淡的声音响起,竟是许久不曾听闻。 我深吸一口气,才回过神。认真禀奏:“陛下,婉儿认为,谢瑶环并不值得信任?” “哦?” 依然是看不出喜悲的淡淡语气。 深知她的脾性,我没有停顿地继续说下去:“那谢瑶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公主,成就自己的功绩。当初,她甚至为了结识公主,向她献计,让您逼武攸暨杀妻。由此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那个计策不错,起码不至于委屈了太平。至于心狠手辣,呵呵,婉儿,你跟了朕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不对敌人狠,敌人就对你狠?” 她不变的神色,让我气窒。 我再度深吸一口气,加重砝码:“可是陛下您知道吗?她如今是太平公主府的常客,甚至……甚至私下诱拐太平,与她……与她行那床笫之欢……真正是,胆大包天!” “太平早已不是孩子,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哪里用得上‘诱拐’二字。她是一个成年女子,跟自己所爱的人行床笫之欢,也很正常。毕竟,相比于她那两个丈夫,这谢瑶环倒真不算委屈她。谢瑶环敢爱敢做,有何不可?” 随口就来的淡淡反驳,让我差点心肌梗塞。 以前随侍在她左右时,与她每每议论人事都能一拍即合,从未这般被全盘反驳过。 如今,竟为了一个谢瑶环,她完全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虽然知道自己幼稚,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陛下难道真的觉得谢瑶环有能力持尚方剑巡按江南?” “有何不可?” “她太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 “她自负骄狂。” “自古恃才都傲物。” “她经验尚浅。” “所以需要去历练。” “……”我彻底气结。 想不到,她竟维护她至此! “所以,陛下是真的觉得,谢瑶环有那么好么?” 我沙哑着嗓子,问出了这孩子气的一句话。 问完便后悔了,只是已收不回来。 一时间,整个宫殿都寂静了下来。 我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这话一旦问出,后面可能会带来某些答案。 而那答案到底是什么,我不能确定。只能,忐忑。 最终,她开口:“婉儿,所以谢瑶环根本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心,对么?” 我如被蜂蛰,猛然抬头,望着她。 她微笑如佛:“婉儿,你的心里,有嫉妒。” “不,我没有!” “反驳得这么快,说明朕说准了。” 她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而我,瞬间在这温柔里融化。 “我……没有……” 眼睛已经湿润。感觉到方才堵塞胸腔的委屈与怒气,已经化为泪水。 她起身,缓缓走了过来,轻轻捧起我的脸:“婉儿,你嫉妒她,正如朕嫉妒太平。因为,她几乎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还偏偏比你年轻。” 如遭电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个颤抖。 是的,她说对了。我是嫉妒谢瑶环!很嫉妒很嫉妒。所以,我才看她怎样都不顺眼。所有罗织的罪名,不过都是因为我本身的嫉妒…… 可是,为什么武则天要说,她嫉妒太平? 我茫然望着她。 这个唯一的女帝王,会嫉妒自己的女儿么? 她显然读懂了我的眼神,抚摸我泪水涟涟的脸:“是的,朕嫉妒太平,因为她比朕,看起来更配你。” 心,彻底如被大锤狠狠锤过,震撼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婉儿,其实你比朕幸运。因为,你嫉妒谢瑶环,就可以讨厌她,可以将她想象成一个恶人,甚至去告她的状。但朕不行。朕嫉妒太平,却不能讨厌她,因为她是朕最爱的女儿……朕,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心里。” 我已经完全震撼。 心也彻底痛了。 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有这些。她,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啊,哪怕是对于感情。 “陛下,你……真的……爱婉儿?” 我用几乎颤抖得牙齿“咯咯”响的声音,鼓起勇气,弱弱问。 “爱”这个字,似乎太重。她一愣。 “朕不知道。对于朕来说,已经忘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对于先皇,更多的是步步为营的逢迎计算,对于小宝她们,更多的是找个人来伺候舒缓疲惫。而对于你,朕知道,朕需要你。不管是你的才学,还是你的手腕、你的能力,以及,你每天伴着我的氛围。如朕这般走过一生,已经不知道爱与不爱,只是知道,在朝堂上,朕需要你;在生活上,朕也需要你。跟你在一起,朕很舒服……” 很舒服。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会发现,爱不爱的,或许没那么清晰,甚至没那么重要。而舒服,反而是最重要的。 就像谢瑶环说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活得不开心、不舒服,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我没有武则天的年纪,但恰好是个经历两世的人,竟能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人生追求的,不过是个舒服。 而枕边人,更是如此。不一定沉鱼落雁,不一定爱得死去活来,但一定要彼此相处舒适。 “那么,张氏姐妹她们呢?” 大约幸福来得太快,我忍不住有些恃宠而骄地问。 “她们?”武则天笑了,附耳轻轻道,“她们不一样,她们都是伺候朕的人。只有你,才是让朕唯一想压的人。” ☆、第35章 水瓶-武则天(十六) “只有婉儿,你是朕唯一想压的人。” 一句话,已足以让人天旋地转。 那晚,我第一次甘愿在了下面。以前,她跟别人都是在下面的,跟李治时自然是男女有别。而跟冯小宝她们,却是躺在那被伺候。 “你是不一样的。” 她温存地说。 我懂。 幸福地笑了。 终于,不用再猜。 就这样相伴年华,很好。 那一晚,是我穿过来最幸福的一个夜晚。 虽然,以前也从夜宿龙榻,但唯有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是被爱的。 翌日起来,阳光灿烂。 她对我微笑:“还觉得谢瑶环有问题么?” 我甜甜摇摇头:“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 武则天点头:“或许,还是个好女媳。” “什……什么?” 我皱眉。 女媳是个什么鬼? “朕的女儿,自然只能在上,不能在下。” 她笑得一眼暧昧。 我去! 这算以权压人么?为什么你们母女就一定要在上面啊?为毛啊!欺负人好么~~~~~~~~ “哈哈哈哈……” 武则天大笑,再度压下。 她说今晚罢朝,还可以再来一发~~ 就在我们玩“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时候,太平那里又不太平了。 “上官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那日,我正在家里安静修书,太平公主的侍女急匆匆跑了来。 “小安,怎么了?” 我认得这是太平的贴身侍女之一,平时从来不分开的。如今被遣来送急信,只怕事情不小。 “上官大人,快……快救救我们公主!” 她显然是跑得狠了,虽然练过功夫,说话仍有些喘。 “公主怎么了?” 我站了起来。 “大人,早上公主收到谢大人的飞鸽求救,立刻点了女兵侍去江南了!” “飞鸽求救?” 小安喝了口水,将事情一五一十快速描述了出来。 原来,谢瑶环奉命去江南查案,太平怕她有危险,临走前策马追过去送了她一只飞鸽,让她遇到危险就让那只鸽子回来报信。 而今天早上,太平真的见鸽子飞回来了,为节约时间,当下便点了贴身女兵,立刻赶赴江南。同时,派小安赶来我这报信。 “鸽子上的书信,是怎么说的?” 我急问。 “鸽子上没有书信。其实我们都说公主是想多了,既然没有求救书信,就说明没有事啊。说不定,是鸽子自己跑出来的呢。可是,公主说,越是没书信,越说明情况危急,片刻不能等。” “她说得没错。没有书信,说明更危急。因为,已经连书信都来不及绑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有些打寒战了。 是谁,敢动谢瑶环? 要知道,她可是手持尚方剑,相当于圣驾亲临! 有动她的胆子,也就同样敢动太平公主。此刻,只怕就连赶去的太平公主都有危险! “天啊,那怎么办?”小安更急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翻出久已不用的官印,以及武则天给我的御牌。 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招呼小安:“跟我走。” 谁都知道,我上官婉儿才是这大唐王朝真正的宰相。但,为了不遭人非议,武则天没有正式封我宰相的虚名,而是直接给了我御牌,不止能随意出入任何地方,且能随时调遣京城守卫军。 可以说,这御牌在京城,不止是通行证,也是虎符。 没有片刻迟疑,我直奔京城军营,去提兵马。 “上官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逛逛?” 因为我穿的是一身水红便衣,守城将军斟酌了半天,才找到寒暄的词汇。 “如今没有时间跟你细说。现在就给我三千精兵良马,立刻!” “是。” 他肃然,立刻领命。 军人,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京城的安危,就交给将军了。” 临走的时候,我严肃叮嘱。 “上官大人放心。” 他肃然行了个军礼。 我点头,策马便狂奔。 为了节约时间,我来不及去别的地方调兵,但守城军有守护京城重任,不能借调太多。好在京城守卫军都是精兵良将,以一当十。 精兵快马,日夜兼程。 只希望谢瑶环不要有什么事!她若有什么事,只怕太平此生幸福无望。而我跟武则天,也会遗憾半生。 到了江南,一路打听着谢瑶环的样貌,才大致知道了原委。 原来,谢瑶环一到苏州,便服私访察民情,做了许多为老百姓称道的惩恶扬善之举。直到遇到一个案子: 有个叫袁行健的人,因为父亲被周兴陷害而死,追行八百里终于在岭南道上杀了周兴,其后旅居苏州。某日,游庙时看到武宏在光天化日之后强抢民女,当即动手,将武宏打个半死。 武宏告至公堂,揭发袁行健是杀了周兴的逃犯,而袁行健揭发武宏强占民田、私征赋税、强抢民女……这个案子交到谢瑶环那里,谢瑶环介于袁行健的杀人逃犯身份,又惜他一身正义,便决定让他们两个何解,想将这事压下来。 那武宏是武三思至亲,仗着武三思的关系,横行霸道惯了,哪里把谢瑶环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当即就在大堂上撒泼,谢瑶环大怒,让人直接拖下去打板子。 一顿板子打下来,那武宏疼得乱骂,污言秽语,据说甚至骂谢瑶环是靠着爬上公主床才得的官…… 谢瑶环直接请出尚方剑,当场把他斩毙剑下! 这一举动,自然是大块民心。但,却捅了武三思的马蜂窝! 武三思早就习惯了武家横着走天下,就连李家皇子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江山,就是他武家的囊中物。 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所谓女巡按? 于是,当即就用惯用的诬陷手段,写本上奏诬陷谢瑶环造反。 据说,神皇陛下批了,并且下达口谕,要拘审谢瑶环! 而武三思,就是那拘审她之人。 糟了! 我动身的时候武则天都还没收到那份奏折,怎么可能批复得如此之快?而且,她根本不可能相信谢瑶环谋反啊! 这分明,是假传圣旨! 而他敢假传圣旨拘审,分明就是……不打算留活口,借拘审之名,杀人灭口! ☆、第36章 水瓶-武则天(十七)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手脚冰凉。 马不停蹄,继续手脚冰凉地去找当地官员。 那官员见了我,吓得腿直打抖,不停擦汗:“上官……上官大人……” “武三思在哪拘审谢瑶环?” 我根本没有时间跟他啰嗦。 “这……这……下官不知啊……” 他的腿继续抖。 “放屁!”我抓住他的衣领,“武三思不是苏州地方官,没有官衙在此,他要拘审谢瑶环,不找你找谁!” 那官员快哭了:“上官大人,您就饶了下官吧,您跟武大人,下官都得罪不起啊……” “要么说,要么死。”我亮出武则天的御牌,“当然,除非你打算跟武三思一样,假传圣旨谋反,将我也拿下!” “什……什么?”那官员吓得腿抖如筛糠了,脸色也白了起来,“大人你说,武大人……谋反?” “废话!”我将御牌高高举起,“见御牌如见陛下亲临!这御牌,便是陛下给我上官婉儿的密令。着我尽快阻止武三思,救回谢钦差。你若拖延时辰误了她的性命,就拿性命陪葬!” 他武三思横行朝堂。 我上官婉儿,何尝不是权倾天下? 这些年,我作为武则天的左右手,纵横来去,叱咤朝堂,留下的震慑力绝对不输给武三思。 谁都知道,婉儿是武则天影子。 可武三思,却未必是真的储君!谁都知道,这天下以后是姓武姓李,都说不清楚。而武三思将来是座上宾、还是阶下囚,也说不清楚。 谁知,现在武则天有没有疑了他? 谁知,他没有等不及真的去谋反? 更何况,我还带着三千京城守卫。 那官员也不是个愚笨的,毕竟在官场上打滚多年。 此时,他略一沉吟,便咬牙:“上官大人,请随我来。” 武三思确实借了苏州的府衙来严刑审问。 刚走至天牢门口,就看到太平公主正带着一队女兵在那闯门。 而显然,她的女兵花拳绣腿,人数又少,完全落下风。 苏州府衙的官兵还好,知道是公主闯衙,虽然不敢放她们进去,却也不敢真下杀手。那武三思的下人,却是刀刀致命。 我到的时候,公主府的女兵都被围在中间,而四周已经躺了不少女兵的尸体。 甚至,有人的刀剑竟是直接往太平公主身上招呼。 “放肆!”我大喝,“好大胆的奴才,连当场公主都要杀么?” 当下手一挥,让带来的三千精兵加入战团。 这三千人可不是吃素的。要知道大周王朝的建立,就是踏着无数谋反李氏的尸体走过来的。为了保护京城,挑选的都是各支队伍中精英里的精英! 甚至有不少,都是当年远征高丽能茹毛饮血的。长期呆在京城安逸,早就闲出鸟来了,此刻有得拼杀,都很兴奋。一路上去,犹如砍瓜切菜,将武三思的手下冲得四散死伤。 看那些官兵还在提刀愕然。 我直接亮出手中的御牌:“奉圣神皇帝圣旨,谢瑶环一案有诸多疑点,着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带回京城,由圣神皇帝亲自审问。抗旨者,杀无赦!” 当年跟武则天一起制造的严刑峻法,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谁不知道武则天令行即止,说杀便杀? 那些官兵立刻对视一眼,“扑通”、“扑通”全跪了下来。 太平此刻扭头望了我一眼,已经连道谢的时间都没有,直奔大牢。 一路上,还有武三思的人在阻止,却都被我的人打发。 等太平跌跌撞撞跑到大牢门口,已经能听到谢瑶环的一声惨叫:“啊——” “瑶环——” 这一声尖叫,是太平的。 见这么多人冲了进来,武三思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大约是见大势已去,也就没有再负隅顽抗,而是直接站在一旁。 “瑶环——” 太平看都来不及看他一眼,直奔已经瘫倒在刑架上的谢瑶环。 我的心收缩在一起。 曾经那样灵动飞扬的女子,此刻就那样被绑缚在刑架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瑶环……”太平将谢瑶环轻轻搂在怀里,待探过她的鼻息,才略放心了些。 看她脸色,我的心也终于略松了松。起码,没死就好。 太平却将谢瑶环沾着汗珠的乱发拂平,扭过头来:“是谁动我谢瑶环?” 字字咬牙、句句切齿,甚至眼睛里,都有一种疯狂的红。 我们大家都没有说话。 就连武三思,都忍不住苍白着脸后退几步。 “武三思,是你!” 武三思给她瞪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强笑道:“表妹,这谢瑶环涉嫌谋反,我只是为了陛下……” “我杀了你!” 太平公主根本不跟她啰嗦,“唰”地拔出了侍女身上的佩剑,就要冲过去刺。 “拦住她!” 我一边喊,一面自己也过去阻拦。 这武三思虽是男人,但纵情酒色场多年,身体也掏得差不多了,虚胖体衰。太平虽是女子,却是刚强尤胜男儿!平时跟自己的女兵,也是一起练过些武艺骑射的。 若真一对一拼杀起来,这武三思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武三思对武则天意义不同,不止是她的至亲侄子,也是武家的代表,就算不立为储君,也杀不得,更不能死在李家人手里。 否则,别说武则天,整个武家人势必会死死追究。那样,要偿命的可能不止太平,还有李家的其他人。人武家正愁找不到接口把你李家全灭族好么。 毕竟,武则天一天不立皇储,武家就一天不安。要知道,李家还有两个武则天的亲儿子!虽然武家从姓氏上占便宜,但谁都知道儿子比侄子亲啊! 谁能保证武则天不会把江山给了李显或者李旦? “不可冲动。”我握住太平公主的手腕,低喝。 “还是赶紧带瑶环去看大夫,她的身体要紧。” 太平公主闻言也清醒了,咬牙扔下剑,转身抱起谢瑶环,就往外走。 看着她抱走谢瑶环的背影,我突然很无耻地想:太平,果然是在上面的那个呢。 ☆、第37章 水瓶-武则天(十八) 曾经看电视里情侣间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握着对方手流泪的场面,总觉得很烂俗。 可如今,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出现这一幕,却是心都跟着拧紧了。 太平从把谢瑶环救回来后就不吃不喝守着,已经两天了,就那样握着她的手,不眠不休。 我跟她的侍女一样很担心,但谁都不敢去打扰到她。 因为我们都明白:谢瑶环,就是她的命。 如果谢瑶环死了,只怕太平也不会独活。 苏州官员已经汗涔涔请了最好的名医来医治,但,仍是说有生命危险。 “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要看谢大人的求生毅力了。”名医尽完人事后,也只能听天命。 求生毅力? 像谢瑶环这种如春日阳光般的女子,求生毅力应该很强吧? 可是为什么,还不醒来。 太平公主由最开始的泪眼滴答、到如今的干涸木讷,已经哭干了眼泪。 可谢瑶环,却依然一点回转的迹象都没有。 我摇摇头,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下去准备后事。 对那个女孩,心里是多少有些歉疚的。为自己那莫名的嫉妒,所带来过的恶意。 而这些歉疚无处发泄,便转到了武三思身上。 我突然咬牙想:武三思,太平公主不能杀,我却可以杀! 因为,太平后面有李家的身份,而武三思的武家的家主,若太平真的杀了武三思,李家和武家势必要火拼,到时候李家皇族仅剩的子嗣只怕都危险了。 但我不一样,我本就是穿越而来,上官婉儿也是被灭了族的,唯一的母亲被前两年也过世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抱着这种念头,我看了看躺着的谢瑶环和床前木然的背影,我扭头便走了出去。 带上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我直接揪了苏州那官员去寻武三思! 那官员见我一脸煞气,刚开始不敢相告,我直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无奈还是带我去了。 此时的武三思,正在一家青楼里。 我们进来的时候,吓得客人们惊叫四散。我不管其他,直奔武三思的房间! 当我带人踢开他的房门时,他还在提裤子,见我杀气腾腾地进来,立刻变了脸。 “我要杀了你——” 虽然我很讨厌杀人,但是在这一刻,我却很想将刀刺入他体内!他根本就是恶贯满盈,看着他脑满肠肥的贪官样子,我觉得杀他千刀万刀都不解恨! 他也不傻,见我白晃晃的刀子扛过去,惊叫一声,就从窗台跳了下去。 我赶至窗口,发现他已经一瘸一拐地起身了,正在逃。 “还不给我追!” 我大喝。 然而,手下的那些人却都在迟疑。毕竟,那武三思是武家的代表,其意义非凡。而且,他是武则天的亲侄,万一弄不好,这手刃武三思的罪名就要自己顶了。 “给我去追!我有神皇密旨,武三思图谋造反,就地正法!” 他们互相瞪视,显然都将信将疑,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 “给我追!”我再喝。 他们无奈,这才咬牙跟着跳了窗。 但,窗外哪里还有武三思的影子! 我重重将刀插进地里。 白晃晃的太阳,让我有些想哭。 虽然,或许21世纪的天朝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但如武三思这般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至少我没亲见。 而现在,在这个封建的旧社会,底层人的性命竟比蚂蚁还贱呢。就算不是底层,只要你官衔不够大,又惹了大人物,也一样分分钟被弄死,当场就横尸。 这样的生活……让我的心总是堵着。 纵然看了那么久的诗词,也抹不平白日里的杀戮。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总是坏人当道?为什么,总是好人遭殃、恶人得逞?为什么?! 像武三思这样的恶人,不止荣华富贵,甚至你连杀都不敢杀!老天,你真的没长眼睛么?为什么要看着这样的人世间?女娲,你当初为何会捏出这样丑恶的人? 蹲下身,莫名就痛哭起来。 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这天道不公的世间? 无精打采回去的时候,发现公主府的侍女们都一脸喜色地跑进跑出,手上,带端着各色菜肴甜品。 “怎么了?” 见她们脸上的喜色,我跟着也欣喜地凑上去问。难道,是谢瑶环醒了? “上官大人。”小安见是我,高兴地拉着我袖子回禀,“谢瑶环大人醒了!如今我们公主正让我们送吃的进去呢。这是给谢大人弄的莲子汤……还有给公主弄的红烧肉、酱肘子、香辣排骨……” 呃,太平口味这么重? 我抹掉一脑门的汗,问:“咳咳,你是说,谢瑶环醒了?没事了?” “是啊。大夫说已经没事了。要不,上官大人进去看看?” “不了不了,不用了。”我干笑,“还是不打搅她们了。那个,你送完吃的也就赶紧出来吧。” 小安抿嘴一笑:“知道啦。” 后来,我问太平,为什么谢瑶环突然转醒了? 她说,因为她看到我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了我的存在,于是想到了一件事。 好吧,敢情她之前一直没发现我这么个人。 问她想起了什么事,她先是死活不肯说,到后来撑不住,才羞红了脸说:“瑶环以前最介意我喜欢你的事,对你的醋劲很大呢。当时看到你转身,我突然想,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所以,我就放开她的手,跟她说……” “说什么?” 我自觉脸也有些红了。虽然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被人这样当面说出,还是有些尴尬。 她扭捏了半天,才低着头说:“我跟她说,我准备嫁给你了,就要跟你走了。我说,我爱你,她死了正好,我可以跟你双宿双飞……” “然后呢?” “然后她就挣扎着醒了啊。” “就这样?” “是啊。” 她扑闪着大眼睛。 好吧,想不到,不止我嫉妒谢瑶环,她也嫉妒我呢。哦呵呵。 如此傻乐着,有人来回报:“上官大人,圣驾已到苏州,命小人前来通知你接驾。” 圣驾? 武则天! ☆、第38章 水瓶-武则天(十九) 虽然知道武则天肯定不会是穿着龙袍来,但那身“便服”还是让我结巴。 “陛……陛,陛陛,陛下。” “婉儿结巴了。” 一身戎装的武则天淡笑着便自顾自进了屋。 “陛下。”我赶紧跟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朕最爱的三个女人都来了,朕能不来么?” 她一进来便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然后自顾自坐下。 “三个?” 我期期艾艾。 分明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女儿,哪里来的三个?难道她也喜欢谢瑶环不成?哼。 她对我的表情似乎颇为满意,捏了捏我的下巴解释:“朕深爱谢瑶环……之才。” 短短的一个停顿,估计我的脸色很精彩,因为她笑得很开心。 今日她是戎装,盔甲加身说不出的潇洒爽利,与平时华丽肃穆的打扮完全不同。 岁月,似乎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呢。这个女子,已经让人分不出年纪,只觉英姿飒爽豪迈无双。 我不自觉,便痴了。 她笑笑,捏了我的下巴,就直接往前扯。 我脑袋就跟着过了去。 唇,就那样碰上了。 “咳咳。” 一声重重的咳嗽。 武则天放下我的下巴,无奈回头:“太平,你不知道随便打扰人是不对的么?” “不知道,我娘没教我。” 一声“我娘”,让武则天转过身,以玩味的眼光看着她。 而太平公主,站在那里浅笑盈盈。 她们本就是母女,但“我娘”这种称呼,却是从未说出口的。因为,在皇家,亲情本身就不是亲情了。讨好皇帝的尽孝,更多的是为了得到封赏,乃至继承江山。而女儿对帝王的作用,一般就是和亲或者笼络大臣。 即便是太平嫁给武攸暨,又何尝不是一种政治手段? “娘”这个词,对她们来说,太重太重。 但我想,武则天是有感觉的。因为在她玩味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隐隐的颤抖。 我不知道,这一刻她是不是想到了她的第一个女儿——安定思公主。那个,才刚出生满月就被她掐死的女儿。 终于,武则天淡淡笑了:“太平,你这是闯了什么祸?” 太平也是笑意不改:“娘,有人欺负女儿的爱人。” “哦,所以呢?”武则天的声音里看不出情绪。 “所以女儿教训了他一顿,而且希望娘帮我继续教训。” 这对母女的对话听得我心惊肉跳。 得,这公主还真大胆,教训了武三思还要让“娘”帮着继续教训……这是要逼武则天处罚武三思么? 我还从没见过谁,敢逼武则天做事。 武则天笑:“皇儿是如何教训的呢?” “我让婉儿拿刀去砍他,结果被他跑了。不过,女儿想,娘一定会帮女儿继续作主的吧?”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暖。 这孩子,关键时刻还知道把我的罪责揽过去。果然是真正值得深交的朋友。我没看错人。 “好了,你下去吧。朕,自会处理。” 她用的,是“朕”。 “是。” 太平公主也不多待,欠身退下。 待她走远,武则天望着窗台:“是你让她这个时候来找朕的?” “呃?”我愕然。 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同吗? “只有你,知道,朕在面对你的时候,是最易感动的,是不是?” 她伸出手,再度捏上我的下巴。 呃? 在面对我的时候,最易感动么? 那是不是表示,在外人面前的铁甲面具和防护,会在我这里放开? “陛下……” 我从心底唤出这一声,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心尖的颤栗。 她含笑,将我拢在了怀中…… (和谐期间,以下省略一万字,请自行脑补。温馨提示:因各人脑洞差异,对于脑补出少儿不宜场面的,与本作者无关,本作者概不负责。) 后来才知道,让太平公主趁那个时候出来的,是谢瑶环。 那厮虽然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但只要一息尚存,就是个人精!她告诉太平,当一个人面对爱人的时候,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即便是女皇,也不例外。所以,让她趁这个时候,以母女之情打动对方。 谢瑶环,真是天生的狐狸啊! 不过,这只狐狸在病好之后,居然向武则天请辞了。 别说是武则天,就是我也惊了。她聪颖有急智,又七窍玲珑心,分明就是为政治而生的好么? 甚至,她的手腕未必在我和狄仁杰之下呢。 这样的人,就该在政治舞台上大放异彩,照亮一段历史啊。 “为何请辞?” “为了快乐。” 她笑如春风。 这样的回答,让我一愣。 再看武则天,发现她只是沉吟状。以我对这位装b帝王的了解,她这个表情就表示——她也没听懂。 谢瑶环老师不吝于详细讲解:“在瑶环看来,人生短短数十年,一定要活得开心!以前,我以为开心就是精彩,所以我的参政,想为陛下行君子令、抚万民心。但现在,生死一线间,我发现,开心,并不是精彩,而是舒适。而我跟太平在一起,是最舒适的。” “……” 我依然呆若木鸡地望着她。 她弯起嘴角,自信一笑:“如今的我,并不想走遍天下去管那么多,只想安安静静跟太平在一起。只要能在她身边,也只有能在她身边,才会快乐。” “所以……”我呆了半晌,才揉揉鼻子发问,“你的意思,就是以后放弃巡按天下,只窝在公主府了?” “并不是。”谢瑶环眉间的喜气都藏掩不住,“我跟公主也可以遍访名川大山,去看尽天下风景。我放弃的是巡按天下,却得到了自己心里的天下。” 唔,这孩子,似乎连文才都不输我呢。 咳咳。 我望向武则天。 “已经决定了?”武则天终于开口。 “是。” 武则天点头:“那就好好待我女儿吧。” 第一次,她对外人没有用“朕”。 我想,这个时候,她是一个母亲。 看着谢瑶环远去,武则天突然叹息:“朕是越来越不像个皇帝了吗?怎么今天大家在我面前都‘你’啊、‘我’啊、‘娘’的?” 我“噗嗤”笑:“那说明陛下您越来越和蔼了。这谢瑶环啊,是随她女人叫的。” 武则天一愣,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在谢瑶环走之前,还要作证一件事,那就是武三思假传圣旨要逼死她的事。 对于此,武则天曾经问我:“你觉得武三思该当如何?” 我一愣。虽然以前自己也曾给她出主意,但她心中大都是透亮的,尤其是处理武家人的事,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如今一问,我倒懵了。 想了想,我还是说:“婉儿以为,武三思为人狠恶,仗势欺人,让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我知道这话说得很严重。 但却咬牙拼了。 望着她,静等回答。 然而,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沉吟了半晌,转身走了。 其后,便是审问武三思、谢瑶环等人。 人证物证俱在,武三思矫造圣旨,罪大恶极。且无数百姓听说在审问武三思,纷纷来苏州府衙告状,写下万民书要求严惩武三思。 最终,武则天顺了名意,但终于没有取了他性命,而是贬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毕竟,那是她的亲侄子,更是武家的族长。武则天的女皇之路,离不开武家的全力支持。 对于武三思这种来说,贬了职,也就于处死无异了。那孩子哭着喊着抱着武则天的腿喊“姑母”,但武则天做了决定后便在没有看她一眼。 当晚,我本来想旁敲侧击问一下,贬了武三思,太平又跟了谢瑶环,是不是表示武家的人彻底退出了争储舞台。 结果,她却先问了:“婉儿,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朕坦白的?” 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喜怒,却敲击着人的心。 我跪了下来:“婉儿该死,那群老百姓上奏万民书,是婉儿安排的。可是陛下,那却是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武三思横行天下、鱼肉百姓,早就得万民怨恨。陛下若不除他,恐会凉了天下万民的心啊。” “别跟朕说民心!”武则天一掌重重拍在桌上,“上官婉儿,你跟朕一起玩转过天下民心,你比谁都清楚民心是个什么玩意!现在,你跟朕说天下民心?” 我心里打突,仍要争辩:“是,民心可转、民心可造,但如武三思这种,却是公认的巨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您当年杀李义府,杀来俊臣,不也是因为他们的罪恶滔天已经瞒都瞒不住么?” “所以你就让人来逼朕?” “婉儿不敢!”我赶紧叩头,重重地,“陛下圣意独裁,婉儿万万不敢相逼。” “给朕在这跪一个晚上,再起来。” “是。” 又是重重的一个头。 原本以为这次她生气了,以后会被疏远。但出乎意料,这之后她反而与我亲热起来。真是……天威难测啊。 话说那晚之后,她抚着我的额头:“这里,又磕破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有些颤栗。 她却轻轻叹息:“以后,就让朕来为你画这梅花妆吧?” 什么? 身为一代女皇,有那么多的朝政要处理,怎么会为每天为我来画这梅花妆? 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那晚,她又为什么要生气。 原来,自她判决武三思贬职,说要给我每日化“梅花妆”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回到宫后,她将皇位还给了李家。 一代女皇,就此退位。 而退后之后,就失踪了。 以至于,以前看历史书,误以为武则天一退位就死了,并且不是他杀。虽然觉得很神奇,历史是既定不能更改的。 但,真正的历史,又有几多记在了书中? ☆、第39章 水瓶-武则天(二十) 在历史上,没有人记录我的真名,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更多的人记得的,是“武则天”。 当然,还有一个名字,是“武媚”,那是唐太宗赐给我的。那时我才十四岁,正是朝花般的年纪,媚眼如丝,娇美撩人。他当下便赐名--武媚。 从此,我便以“武媚娘”的名字,登上了历史舞台,以及各种野史。 其实我并不喜欢“武媚娘”这个名字,脂粉味过重,却霸气不足。 在我敷衍男人的时候,我自然可以叫“媚娘”。可,当我已经和李世民一样,站在权力之巅,踩在所有男人的头顶,我想,我该取个更霸气点的名字。 可纵观天下汉字,又有哪个,能配得上我这五千年一枝独秀的女皇? “陛下,既然这些字您都不喜欢,你就造一个吧?” 婉儿乖巧地给建议。 我为她的突发奇想赞叹。 确实,我也是个喜欢另辟蹊径的人。既然,我可以能女人所不能,登上帝位,那我为何不可以再造一个新字呢? 造个什么字好? 最终,我造了一个“曌”,寓意:日月凌空,如日之暖,如月之明,高凌云空,泽被天下苍生。 从此,我便叫“武曌”。 婉儿说这是个好名字,尤其好在“日月凌空”之感觉。 “当然,因为朕要永远在上面。”我说着,便将她扑了。 如果说,女主称帝,是我送给天下的一个奇迹。 那么婉儿,则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奇迹。 在婉儿之前,已经有很久很久,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了。 即便是有过,也极短极短。 我爱唐太宗,只是因为我必须爱他。 或者说,必须得到他的宠爱。 身为皇帝的女人,怎么能不去演那出爱情戏码呢?所以我或武媚、或乖巧、或刚强,时刻为吸引他的目光做准备。 不过,他确实是个值得爱的男人,至少,他是真的旷古明君,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跟他的那段日子,我学到了很多,比如,在甘露殿服侍他批阅奏折,看他通宵达旦,比如,随侍左右看他跟儿子们畅谈治国之策,不过可惜,他的儿子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力,唯一有能力点的魏王还因为意图谋反被贬远了。 不过,那是一个精明的男人。所以,在我用铁锤和皮鞭驯服了没有人可以驯服的烈马后,他一方面将马儿赐给了我作鼓励,另一方面却开始防备我的野心。所以,临终安排我去感业寺。 还好我机敏,在发现他对我有戒心后,就赶紧攀上了另一棵大树--晋王李治。 其实,就算他不戒备我,我也会结交李治为自己打算的。因为不管是出于他对长孙皇后的结发之情,还是出于对长孙一族的忌惮,他都是不可能让我取代先皇后的。所以,想真正霸宠后宫,必须找新君。 而李治,是我压的宝。因为先皇后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虽是太子却已荒唐得无药可救,甚至喜欢一个男子而不宠幸太子妃。魏王狠辣有余、耐心不足,在李世民在位就敢有称帝之心,简直是找死。剩下的,便是晋王李治。 李治各方面能力并不绝佳,但胜在是先皇后的嫡子,后面有长孙一族扶持,所以我赌他一定会登大宝。 果然,我压对了。 所以,我又参演了李治的爱情戏码。 期间,真真假假哭哭笑笑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似乎是我最忙碌的时期,面对一群女人竟是比面对朝廷还繁琐。王皇后后面的大臣支持,萧淑妃的*蚀骨,还有各种伺机蠢蠢欲动的妃嫔,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还好最后,我赢了。 赢了之后,我彻底封绝了他跟其他女人的机会,因为实在没多少闲心来管后宫之事。深觉那是既费精力又毫无意义的事。 我的时间精力,用来替李治批阅奏折处理政事,大唐朝这个阶段的成就,可以说都跟我息息相关。后来之所以能封禅泰山,也是因为有打败高丽之功。而这些,都是我在决策。 可以说,这个时候,我对李治,就已经不再是爱情了,只是一种相濡以沫的合作。他提供给我想要的一切,而我也帮他打理他烦恼的一切。后来我忙朝政,他玩乐养病,各得其所。 其实,在我发现李治把我忘在了感业寺时,我就已经不爱他了。 甚至,在感业寺,我拥有了另一个人,说是爱人,或床伴,什么都行。 但,她是一个女子。 她叫冯小宝,原就是个放纵的人,天生喜欢女子,为家人所不容,才送往感业寺出家的。 是她先迷上了我,当然,是为了容貌。 而我那个时候,正好也寂寞。女人的美丽,需要爱情的滋润,所以,我并没有拒绝她。 其实,尝试一下女人,也不错。我如此想。 她是真的爱我的,虽然最初只源于我的容貌。 但,我终究给不了她爱。所以,只能用其他的来弥补。 世人都只知我纵容她,但不知,我的纵容,其实正是源于我的不爱。 其实,原本只要她好好的,我会保她一生富贵。毕竟,她是一心向着我的。而我想掌控天下,就需要这种一心向着我的人。她出身不好没有地位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给,给她最好的地位,让她在那个地位上为我说话、为我办事。 不止对她,对李义府、许敬宗、来俊臣、周兴那些人,我都是如此。 我作为一个女人想登上帝位,需要的不是忠臣,不是正道君子,不是读圣人书立圣人志的人……那些,统统都对我没用。我要的,就是全心向着我,为我所用的人!他们可以为我颠倒黑白,可以任我指鹿为马。只有这样,我才能做世人所不容的女皇! 真的,选爱人也一样,你的爱人再善良再仗义再孝顺,其实跟你屁关系都没有,你需要的,是她对你好,只对你好! 婉儿并不是那样合格的爱人。 除了对我好,她还有自己的想法,偶尔会被同情、悲悯、正义等可笑的情绪所控制,去多管一些闲事。 或许,这正是她上官家的遗风,我并不怪她。 可是,她却管到了太平身上,我就不能坐视! 不要因为我是在乎太平,根本不是。虽然我爱太平,但我永远都更爱我自己。所以,当我看到婉儿和太平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有嫉妒。 太平长得很像我,性格也像我,却偏偏比我年轻,也逼我娇嫩。因为年轻,所以比我好看。因为没经历过我一世的辛苦,所有有着娇嫩的纯洁。 我知道,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比如今的我更有魅力。 所以,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嫉妒太平! 走了一生、斗了一生、算了一生,我在九死一生里,知道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则,那就是--不要被人看透。 人只对未知有敬畏,你早早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肯定就输了。只有猜不透,别人才不敢轻易欺你。 当了皇帝后,更是如此。 所谓,天威难测,天威难测。 但,我没想到,在爱情里,这样的猜不透,会带给对方多大的困扰。 婉儿是个纠结的孩子,对待爱情,远远没有帮我生杀予夺处理政事般潇洒。她,是自卑的。 我不能理解她的自卑,虽然我是皇帝,可,我终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如果自卑,也应该是我。 但我发现不能跟她自卑下去。 因为这样下去,她会彻底离开我。 她说要去专著文辞,我允了她,却盼着她回头,但她没有。 我也曾经宠幸张氏姐妹,甚至当着百官的面,让她为我的“六郎”作诗,本想惹她恼羞成怒情不自禁,但也没有。她虽然拒绝,却仍然冷静。 直到,她跑来告状,告谢瑶环的状。于是我知道,我引进谢瑶环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也开始吃醋了。 我决定抓住那个机会,再不放开。 所以那晚,我表白了一切,并且,以一个很美丽的谎言,骗她乖乖让我压。 唔,其实,我只是觉得作为女皇被压,很没面子。 那孩子还是单纯。 不过,这中善意的谎言丝毫不能稀释我对她的感情。 我想我爱她,只是不太敢确定,也说不出口。毕竟,如我这般经历一生的人,那样说出来都让人脸红的词,早就已经不合适。 是的,我不确定我爱她,唯一确定的,就是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很舒适。 如此,而已。 直到谢瑶环在苏州出事,有人跟我禀报: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先后去苏州,甚至,婉儿还带走了三千京城守卫。 我这才意识到了紧张。 那一刻,我的心是乱跳的。 这在我,是几乎没有过的事。 并且,我发现,我担心那个女人,比担心我自己的女儿,还要担心。 于是,我知道,自己沦陷了。 一生都在假装爱不同的帝王,却在最后,为爱沦陷。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武三思的为人。 因为我用刀之前,都要先弄清楚刀的属性。 武三思,是我的亲侄。当然,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年他父亲在世就怨我,怪我虽身为皇后却不给武家求富贵,反而把他们安排到偏远的地方当官,说我自私自利。呵呵,在被世道宠爱的男人们来,只有妹妹用尽全力贴娘家,才算不自私自利。 所以,对于那样的人,本就没什么可留恋感情的。 我用武三思,只是借他这个桥,让整个武家为我所用。 我说过,我不怕他们没地位,地位我都可以给,我需要的,只是他们在那个地位上,只帮我说话、只为我办事。 而与我荣辱与共的武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我还刻意做出传位武家的意思,让他们对我更死心塌地。 其实,我怎么会传给武家那些侄子呢?百年之后,人们每逢清明,只会祭祀自己的父母,哪里有祭祀自己的姑母的呢?呵呵,我并没有傻到像别的姑姑一样,为侄儿呕心沥血。 我的江山,自然要传给我的儿子,或者女儿。甚至,如果儿辈不济,还可以给孙子。 世人都以为我想把大周传给武家,甚至连狄仁杰那种老谋深算的老家伙都来劝我。呵呵,其实,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打算,从来没有。 不止因为儿子比侄子亲,更因为武家根本无人! 不管是武三思还是武承嗣,抑或武攸暨,不是草包,就是无能,天生的上不得大雅之堂,只知贪婪,不成大器!若真挑了他们来继承,只怕将来是必定要被人推下龙椅的。到那个时候,武家免不了被灭门。而我,可能也会被斥为乱世妖女,比如王莽之流。 毕竟,史书只在胜者手里。百年之后,没有人能知道我武曌的旷古雄才,都只会将我看成了兴风作浪的红颜祸水。如此而已。 所以,我必定会把江山还给李家的。唯有这样主动的禅让,会让李家对我感恩戴德。而当今皇帝是我的亲儿子,万万没有在史书丑化生母的道理。 所以,唯有把江山还给李家,我才能在历史上保留那没有女人可完成的丰功伟绩,保留我的大周。 其实我知道,仅剩的两个儿子都很懦弱,反是隆基那孩子比较有天子之像。 但我刻意将皇位传给了李显,也就是李隆基的叔父。 我等的,就是他们的窝里斗。因为,只有同室操戈,才会来不及想起找武家的麻烦,找我的麻烦。而韦皇后那个蠢妇,也成功吸引了大批仇恨。 可以说,有她一对比,世人都知道,我是明君,而她,才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在那场宫廷政变来临之前,我带着婉儿离开了,就如谢瑶环和太平一样,游历人间。 走之前,我是跟显儿打了招呼的。 他假意挽留了一番,我再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各自假意掉了几滴分别的眼泪,就算了尽了我们这一世母子情分。 毕竟,没有皇帝会喜欢太上皇的存在。我才不会留下来碍眼。瑶环说的对,人生苦短,要好好享受光阴。我所剩的光阴本就不多,如今,宁愿以最舒适的姿态,等待终年。 我主动对显儿说,为了防止武家或者居心叵测的人打着我的旗号谋反,就颁诏公布我死了吧。 又是一通假意的推辞之后,显儿同意了。 他问我:“皇太后百年后的石碑,碑文想要何人代拟?” 碑文啊…… 我想起以前骆宾王讨写来讨伐我的檄文,又想起上官仪代唐高宗写的废后诏书……都是将我骂个透彻。 而平时的大臣,阿谀起来又是把我奉承得不知所以。 于是,我笑着问随侍一旁的婉儿:“你可记得你祖父曾经写的《废后诏书》?” 婉儿点头。 “那背来哀家听听。” “是。”婉儿缓缓背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姓媚娘,本系才人。感受皇恩,不思报偿。统领朝纲,违背祖训。陷害皇后,不守尊卑。杀戮皇妃,不循仁爱。杀子灭女,蛇蝎之心。阴镇陛下,谋篡朝堂。其罪十恶不赦。” 我笑:“替哀家把它续完。” “是。”婉儿略一沉吟,便当场吟诵,“然,武姓媚娘,天生聪颖,胸襟广博。高宗多病,独撑朝廷。任用贤达,天下安宁。立朝称帝,亘古一人。平定天下,井然有治。严明法度,吏治清明。倡信佛祖,四方来仪。噫!德追尧舜,才能越古。仁同周召,情超古今。” 我笑,看向皇帝:“看到了吧,这些真真假假、善善恶恶,只是文人嘴里随意突出词句而已。罢罢罢,我武曌一生,也不是文人写得尽的。” “那皇太后的意思……” “就给哀家,立一个无字碑吧。是非功过,后人自有评说。” 从此,我离开了宫廷,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走之前,我让人送信给太平,嘱她暗中协助隆基,以防被韦氏那个女人弄得阴沟里翻船。 后来,太平公主果然协助李隆基斗败了韦氏,李隆基登基为帝,世为“唐明皇”。 新皇登基后,免不了又是一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对于太平这位皇姑姑,他是极为忌惮的,自然也想杀。 其父李旦求情,也被拒绝。 最后,我让人给这位孙儿传话:你杀我女儿,我便让你坐不稳这朝堂。 简单的两句话,押上了我这一生的威信。他也是皇帝,自然知道我这两句话的分量。我可不是传承来的帝位,是真刀实枪拼杀来的江山。我这样走过一生的人,最后手里定然有能保自己平安的筹码。 隆基自然懂得,所以便罢了手,只逼太平远遁,再不回京。 太平本就乐于跟谢瑶环游历天下,对此决策也是乐得顺从。 其后,李隆基便公布了太平公主被正法的死讯。 后来,隆基那孩子大概畏惧我的余威,又心有不忿,便着人篡改历史,把婉儿的一生写得极为不堪,又把太平写成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我们都有些好笑。这隆基,真是个孩子。如果婉儿和太平真的介意那些虚名,又怎会远遁江湖。要知道,如果太平公主真想夺得天下,有上官婉儿和谢瑶环联手,也就没他李隆基什么事了。 唯一在乎的人,是谢瑶环。她觉得婉儿各种yin乱的故事倒是编得挺精彩,但太平惨死的故事未免不吉利,便闹着要报复。 本当她是说着玩,结果几天后她真的带回来个孩子。 那孩子的肌肤莹白如玉,谢瑶环叫她“玉环”。 她说,要好好教导,将来把这孩子养大,教导成一个绝世尤物,让她去祸害李隆基的后宫。而且,还偏不给李隆基,给他儿子!并且还非得让李隆基看见! …… 所有人都沉默。谢瑶环的主意,总是损到家。 于是,我已经能想象我那隆基孙儿的未来了…… 只是可惜了我旦儿,他老子抢了他老子的老子的女人,他儿子又将抢他儿子的儿子的女人。 唉,真是一团乱,理不清楚。 我也懒得去理了,随他们玩闹吧。只挽着婉儿的手,坐在藤椅上看夕阳,便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上天,真是厚待我武曌,在每个年段,都给了我这个年段的最好。美貌、才华、智慧、权势、爱情……竟都不曾遗漏点滴,全给了我。 ☆、第40章 双子-赵合德(一) 【双子】关键词:花心、聪慧、明朗、八面玲珑、受人喜爱 再度醒来,还是在21世纪。 面前,还躺着那古朴的画卷。只是,已只剩了十卷。 我看着那十幅卷轴,很无语。 不敢轻易打开。 我自认是个凡人,没有办法经历一生一生的爱恋。 拍拍身上的土,我决定离开。 但是,红娘出现了。 她笑嘻嘻拦住我的去路:“不是说好,要阅遍这十二卷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我有答应过要将这十二卷都阅遍吗? “你答应过的。” 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好像我做了多不可原谅的事一样。 我无语。 好吧,就算有吧。 说真的,虽然在21世纪只有短短两瞬,但对我而言如同过了两世,有些东西还真记不清了。 红娘察言观色,离开更进一步:“所以你不可以离开,要把这些卷轴一一打开。” “你开什么玩笑!”我炸毛,“你当我是玛丽苏还是种马啊?跟十二个女的恋爱会指断人亡的好么!” “你也不总是在上面呀。”她用软糯的声音答,“我看到你有被别人用手指……” “这不是重点好么!”我狂吼,直接掐住她脖子来打断,顺便摇晃啊摇晃。 手里又一空,她如第一次一样飘远,整理衣服。 我觉得很风中凌乱。 “这样吧,我答应你,让你在再次投胎的时候,失去前两世穿越的记忆,好不好?” 她一副妥协的样子。 我想了想,也不行。 “可是,我并不想……忘记她们。” “她们是好,不过下面还有更好的哦。” 她眨巴着眼睛,循循善诱。 我翻了个白眼,我连千古第一女帝都睡了,还有谁敢号称更好? 再说,“不管别人有多好,我爱的,都是她们。” “你都用了‘们’啦,怎么知道不会爱上第三个、第四个呢?” 她继续循循善诱。 “你当我种马还是玛丽苏!”我又扑过去掐着她脖子摇。 手中一空,她再换了个地方整理衣服。 “嗯,这样吧。”她托腮,“等下一次穿越的时候,我帮你取出前两世的记忆保管,等你穿回来我再还给你,这样,既不会干扰,又不会忘掉她们。” 还有这么好的事?我挠头。 “可是,我为什么要一直穿?” 她看了看天,有些不耐:“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拿一卷穿吧。等你履行诺言穿完后,我就让你前男友回到你身边。” 前男友回到我身边? 似乎还蛮有诱惑的。 可是…… 正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她直接拿起一卷塞我怀里:“来不及啦!” 于是,金光再度爆炸。 于是,我眼前再度一片空白。 于是,意识再度失去。 坑爹啊!我都没答应好么—— 这是我穿越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而等到我穿越之后,看了看四周,再摸了摸脑袋,发现: 坑爹啊!人穿了,记忆还没取走好么—— 我分明,还记得啊!你妹! 你妹妹妹! “姐姐。” 一个小小的声音,脆生生传来。 是谁? 我四顾左右。 见一个精致如白瓷的女孩儿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朝这里走来:“姐姐。” 这谁家孩子啊? 大晚上出来不怕被拐走啊?赶紧带走啊喂! 那女孩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姐姐,跟我回家。” 小小的白嫩手儿,放在我手里,居然——刚好重叠! 我去! 我赶紧检查自己身体,然后发现——你妹的又穿成了个孩子! 上一辈子穿成上官婉儿小时候,被迫背诵各种诗词歌赋,还要学各种经史子集,甚至还有策论。学得人想吐好么。 难道这辈子又要重来一遍? 呜~~~~~~~~ “姐姐,你怎么哭啦?” 小小白嫩的手儿给我擦泪。 那样小小的纯洁的柔嫩的孩儿啊,让人都不忍让她担心好么。 我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姐姐没事。” 管她呢,在这一瞬间我已经有了主意:不管大人逼我学什么,我都说会。反正当婉儿时我都学那么多了,在这装个神童应该问题不大吧? 不过话说,这是哪个朝代呢? “妹妹,这是哪个朝代啊?” 小女孩儿没有答我的话,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嗯,回头该让娘给熬点药了。” 喂,小萝莉你这是说我该吃药了么?== 还有,你这么人小鬼大装成熟,算怎么回事啊? 算了,小萝莉明显是靠不住的。 只好自己发现。 跟着小萝莉回家后,“父母”似乎并不高兴。 于是,我留了个心眼。 吸取无数穿越小说的经验,我低调行事,慢慢打听,终于明白:原来,现在是汉朝,但远远不是阿娇和刘彻的那个年代。而我,也并不是这家亲生的女儿,只是一个逃难的外乡人丢在我家门口的“拖油瓶”,“娘”看我可怜,就把我收留了。但收留后,发现全家都可怜,因为适逢饥荒,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就算是心善的“娘”,也只能由着“爹”把我丢掉了。 听说,小萝莉带我回来的那晚,刚好是我被丢出去三天。 他们夫妇本来因为我死了,结果见我还乖乖在原地被领回来,一方面不忍再丢,另一方面也觉得在寒冬里饿了三天都不死,应该是天意如此,必有后福,所以便顺从了“天意”。 就这样,我成了这个家庭的“姐姐”,被赐名大丫。 其实我并不怪他们丢我,毕竟,再善良的人,也只能在生命危急的时刻保住亲生骨肉,实在养不起也没办法。所以,虽然估计原来的女孩被冻死了,但我这穿越而来的并不介意。 但是,我很介意——他们给我的名字! 大丫……我丫你妹啊丫!一大脚丫插死你啊信不信! 突然觉得未来好没前途呢,我都不记得汉朝有哪个叫大丫的名人。 小萝莉也没好到哪去,被叫“小丫”。 她原本叫“丫丫”的,因为我这个“姐姐”的到来,只能让出一部分名字,拆成一个“大丫”、一个“小丫”。 看着还一脸懵懂没有羞耻心的小萝莉,我很想跟她抱头痛哭:我们这俩可怜的大丫、小丫哎~~~ 身在穷苦人家也有好处,起码不用天天学习了。 所有在21世纪接受过高中以上教育的人,都能理解我对学习的痛恨吧?只要不用学习,就算让我缺吃少喝都没关系啊。 我这人生来没什么安全感,为了怕被爹娘再遗弃,我每顿都尽量吃的很少。以至于整个人很瘦很瘦。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瘦,脸盘子却好,皮肤也不挺好,只独独腰细得一阵风来都会担心被吹走。 每次刮大风,我必定要拉着路边的树干,才敢行走。 不过瘦点就瘦点吧,对于我这种21世纪一天到晚念叨着减肥的人来说,也是难得的。 反正,不学习就行。 然而,我还是想得太天真。 而之前想着当上官婉儿时已经学了够多,这次只需要安心当神童……也是想得太天真! 这一次,不是学文,而是学舞! 虽然我一直努力吃得很少,但还是再度被抛弃了。 只是这一次,爹娘给的理由比较冠冕堂皇,说是家里吃不上饭,留在家里也得饿死,现下帮我寻了个好去处,我只要去了,便是衣食无忧。 但为毛,我看他们的眼里,都是要把我卖了数钱的光啊? 唉算了算了,人家也没义务养你。反正我是个穿越来的,破罐破摔让去哪就去哪呗。反正我也发现了,对红娘来说,我就是一块百合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放弃抵抗了。 这一次,居然又是入宫。 这让我有一种宫廷里尽是拉拉女的感觉。 有了前两世经验,我一路跟着宫女,没有踏错一步。 就这样,我被领着做了宫女。是最下等的那种,宫婢。 宫里管事的开始分新人,捏了捏我的腰,惊叹:“这么细的腰,真是跳舞的奇才。” 然后问我:“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落落大方地用蚊子叫的声音答:“赵大丫。” 于是,我在管事的一记白眼里,被分到了舞蹈组。 我现在最委屈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了,而是自己的分组好么! 跳舞啊! 这得多专业的人才会啊! 我以前在大学连健美操都会跳得手脚同步如同僵尸啊,让我学舞? 妈妈~~~~~~~~ 但显然,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就这样,我开始了学舞的生涯。 其实宫里系统训练只是教一点最简单的舞步,让我们都跟着做了,亮亮身段和灵气,好让各家主子来挑而已。 让我惊奇的是,这一世跳舞,我居然跳得奇好。只要师父随便教一个步伐,我都可以过目不忘,并且现学现会,还比师父跳得更有神韵。仿佛,我生来就是跳舞的一般。 这感觉,很神奇。 于是,一双慧眼就那样选中了我。 “赵大丫,公主府。” 一声太监的宣号,从此决定了我的人生。 ☆、第41章 双子-赵合德(二) 公主都是华贵的。 起码,衣服都华贵。 这个公主也一样。 华贵的公主自然不喜欢我这么土不拉几的名字,所以,她沉吟了许久,说:“就叫你,赵宜主吧。” 赵宜主? 宜为中宫之主? 我的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这公主也跟平阳公主一样,有养舞姬送皇帝的癖好? 天,难道我要当第二个卫子夫? 脑中没来由响起阿娇的那声“贱婢”,不由得一哆嗦。 但是,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再哆嗦又有什么用? 还是只能随遇而安呗。 我赵宜主,就这样,开始了练舞的生涯。 说真的,以前练健美操的时候,整个人苦不堪言,看起来最简单最自然的一个动作,在我这都是僵硬得汗水滴答。可现在,我以这个身体跳舞,却是出奇的灵动。 似乎,这个身体、这个人,就是专为跳舞而生的。 甚至,似乎,是这舞蹈,等了我千年,就等我来再会。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但不管怎样,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了公主府最红的舞姬。 因为我跳得好、长得也好。甚至,因为我身子轻,可以借风起舞,翩若惊鸿。 公主看到后,更是让教舞的师父给我专门编了“鼓上舞”。就是让我站在那小鼓上,翩翩起舞。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舞,因为总让我感觉脚步飘浮,会被风刮走。 但,还是那句话,不喜欢,又能如何? 小丫妹妹倒是经常来看我。跟我说她的趣事,刚开始说她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的事,后来大点了,就开始讲隔壁家的哥哥。我才意识到,这丫头长大了,会思春了呢。 不过,这丫头口中的“哥”一直在变。上次来是那个,这次来又换成了这个……问她上一个哪去了,她耸耸肩说不好玩,丢了。 我看着她纯净得如雪瓷的脸庞,突然有种红颜祸水的即视感。 不过还好,历史上也没哪个祸水是叫“赵小丫”的。 如此想来,我也便放了心。安心练舞。 说是安心,但又能多安心呢?这公主养我们一帮舞女,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自己看着玩的。未来,说不清楚。 所以,还是低调做人吧,最好所有人都看不到我。所以每日,我除了按规矩练舞,几乎就没什么话,就是集体吃饭我也是去得最晚的,往往到最后也没剩下什么了,清汤寡水的我也不嫌弃,草草吃了就走。这样一来,身子倒越发轻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但,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一天,全公主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听说,是当今皇上来了。 我脑袋一“嗡”,立刻想到当年刘彻就是这么去平阳公主府,然后看上了卫子夫的。 我揽镜自照,再扭了扭身段,深觉自己这身子比当年的卫子夫犹胜几分。 卫子夫是后天的熏陶,有刻意的温柔和克制的乖巧,所以,整个人仿佛小溪里的清水,让男人相处起来很舒服。但真论容貌,绝对算不得顶美。 可我这身子,却是天生的仙姿玉骨啊…… 我咬唇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决定装病。 皇宫危机四伏,没什么事还是别去给自己惹麻烦了,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再说,皇宫里的感情总是极为淡薄,日日过那种生活会心理变态的吧?我宁可在宫外跟小丫相依为命。 果然,一会就有人来传公主的令,说是要舞姬都准备去献舞。还好,我早早报备了生病,就没让我去。 看着那些姐妹们喜气洋洋地穿着舞衣出去,我一面摇头叹息一面为自己放心。 但,有些事注定要落到你身上,躲是躲不掉的。 正当我窝在被窝了装风寒的时候,又有人传了公主的令来,让我立刻过去准备,就算是病着也要去! 就这样,我被赶鸭子上架拖了出来。 换上舞衣,被安排跳那精心编排的鼓上舞。 接幕的时候,我从柱子后偷偷看那皇帝,远远地,见他在那打哈欠。果然,这些舞都不能吸引他呢。 等到我轻轻踏上鼓面,被人托起,那皇帝的哈欠就收了。 当我长长的衣袖一挥,腰肢一扭,他的脸色,就已经完全变了。 一曲舞罢,他已然痴迷。 而公主面上,露出了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退场。 没想到,那皇帝直接走了过来,拉住我的袖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 “她是本宫的舞姬,叫赵宜主。” 公主插了进来,含笑道。 “赵宜主……”他细细品味这三个字,“嗯,很好,便是与朕相宜。” 公主笑着点头:“恭喜皇上,喜获佳人。” 而我,只望着那皇帝的手,很是嫌弃。 那皇帝显然是看不懂这嫌弃的,还笑呵呵问我:“宜主,跟朕回宫吧。” “不!”我想也没想,便如被蜜蜂蛰了般反对。 我才不要再到宫里去。更不要,去伺候那根万人啃的皇瓜。 那皇帝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拒绝,愣住了。 我想着,今日如果违背皇命大不了就是一死吧?死就死,反正可以穿越回去的吧。与其去伺候皇帝,还不如死回去算了。 所以,一梗脖:“皇上,宜主貌陋才疏,不足以侍君王,恐有辱皇上。” 说罢,干脆头也不回地走了。 管他,杀就杀吧。 然而,我没有等来皇帝的杀人命令,反而等来了公主的探访。 “宜主今日,真是高啊。”公主一来到我的小屋子,便笑着竖起大拇指。 我愣:“不知公主说的是什么?”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用跟本宫装了。”公主笑,“自古帝王无长情,因为这天下的美人都会投怀送抱。但宜主今日这般拒绝,虽是冒险,却是给他留下了别样的印象。刚才,皇上说了,明日还要来呢。” “明日还来?”我惊悚了。 “好了宜主,该摆的架子差不多就行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进了宫自然有你一番造化。”她摸着我的手,从未有过地温和。 我只觉得给摸得鸡皮疙瘩骤起:“可是公主,宜主不想进宫。” “在本宫这就不用再装啦,试问天下女子有谁不想进宫的?”公主掩嘴笑,又来摸我手,“只是记得,来日不要忘了我阳阿公主。” 我就不想进宫好么! 可是,人家分明就是养我们来专门喂皇帝的,怎么会真的在乎我的感受,让我不去皇宫? 如此想着,本想再反驳的心思也没有了。 或许,跟武则天一世,最大的收获就是情商高了一大截。起码。我知道,如果说一句话不能让你更靠近自己的目标,那就不如不说。 翌日,那皇帝果然是“君子一言”,真的再来了。 这次,还点我的鼓上舞。 这一次,仍是让我跟他回宫。 而我,仍是拒绝。 当晚,阳阿公主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让我做事也要有度。 第三日,皇帝再来。 看着一旁阳阿公主黑着的脸,我知道大势已去。罢罢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真到不行再死吧。 只要还有一步空间,就还有希望。这,也是武则天的哲学。 所以,她不管在任何境况,只要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放弃。 最终,我还是坐上了回往宫中的轿子。 阳阿公主很动情地擦了眼角,拉着我的手说了半天舍不得的话。 我只好也化身奥斯卡影后,讲了很多乖巧好话。 到最后,我才说,若妹妹小丫再来找我,烦请她转告一声,说我已进宫去了,不用惦念。若有出头之日,便能再见,也让她过上好日子。 虽然前途漫漫,我依然还愿意抱着一份希望:如果,将来真有快乐的出头之日呢? 只是,我没想到,临走的这几句话,竟是把妹妹也搭了进去,害了她一辈子。 此时,我脑中想的是:进宫后,晚上……该如何面对皇帝? 原本心一横,想着若真到了那一步,就自杀算了。 但,我没想到,不用自杀。 ☆、第42章 双子-赵合德(三) 一进皇宫,皇上就给我封了婕妤。 虽然我是历史盲,但也知道婕妤的位分不低。如我这般刚一进宫,连侍寝都没有就直接封婕妤的,只怕纵观整个历史都少之又少。 所以我可以目测自己“祸国殃民”的前路。 许皇后前脚听说我进宫,后脚就过来探我。 先是虚假的客套,接着自然是冷不冷热不热的一些话。 最后,撂下一句话:“虽然妹妹如今得陛下宠爱,但将来之事说不清楚,所以妹妹还是要广积善德,与姐妹们和睦相处才是。好了,以后日子久了你自然明白。”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为毛我闻到了一种深闺怨妇的寂寞味儿? 不自觉,我想到了阿娇。 于是叹了口气,忍不住为随侍宫女:“这皇后,有儿子么?” 我觉得,在皇宫里,与其奢求皇帝那虚幻一般的爱情,还不如培养自己儿子来得实在。 “回娘娘,并没有。” “啊?”我有些愕然。 那皇后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看起来也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而古代人十多岁就可以成亲生孩子,按理,她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吧? “皇上不曾宠爱过她?” 看来,她比阿娇更不幸呢,连最初的爱都没有得到过。 那宫女大概没料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思考了很久,才说:“回娘娘,皇上原来是宠过皇后娘娘的。皇后是皇上当太子时候的太子妃,当年也恩爱非常,甚至专宠十多年不衰。只是近年班婕妤和卫婕妤等入宫,才分走了圣心。” 这样啊……能专宠十多年也是难得。 那看来,是这许皇后自己不能生育。 真是可怜。 “在这后宫里,没个孩子,日子可不好过啊。” 那宫女见我如此,憋了半天,说:“娘娘,其实,宫里的娘娘们,都没有孩子。” “什么?”我手中的梳子差点把头皮戳破,“你是说,整个后宫都没有人生孩子?” “是的。” 宫女小声应答。 这皇帝看样子应该三十多了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抱着那么多女人却没孩子呢? 难道,这宫里有人在给所有女人下毒?自己生不出,却不让别人生? 想到此,不禁背脊生凉。 不过,更让我背脊生凉的,是皇帝的侍寝问题。 当天晚上,他就要在我这过夜,被我强行赶走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眼睛里分明也有兴奋。我想阳阿公主是对的,这种帝王看来对被拒绝真的很亢奋呢。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我又给赶走。 他的失望更深。 第三天晚上,我直接不给他开门。 这皇帝看来脾气是真好,居然没有破门而入。当然,也或许是顾忌皇帝的身份,不能冲进来“强jian”。 我正庆幸这皇帝还比较面瓜,希望一直这么软下去。 但显然我太天真。 到了第四天晚上,他直接用皇帝的身份命太监开门,然后把他们全哄下去,直接扑我。 我吓惨了,情急之下,说要给她献舞。 然而,他直接抱住了我:“献什么献,直接来吧!” 于是,我悲哀地发现:这皇帝,爱上的根本就不是我的舞,而是在飘飘欲仙的舞姿下,我玲珑浮凸的身体。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我是真没办法接受被人强这种事。尤其,是在我已经喜欢上女人后,被男人强。 所以,我一面挣扎,一面想着咬舌自尽。 可是……呜呜好痛,为什么咬那么痛还不死? 这时候我才明白:很多人以为自杀很容易,其实除非是上吊喝毒药那种,否则真的很难。因为,且不论咬舌是不是真能致死,就说人的本能,其实是惧死的。 想要自己咬死自己……呵呵。 正在我心中泪流满面大骂古装电视剧坑我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这皇帝,似乎…… 呃,他为什么只一直摸? 一直摸,那里却……毫无反应。 虽然我跟前男友一直守着分寸,但不表示我没看过小黄文,更不表示我没上过生物课。 这男的……分明不正常好么! 天啊,他根本就不能行夫妻之礼!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他似乎也有些尴尬,低着头不看我,只是继续摸得很爽。 我…… 我该庆幸么? 终于明白了那日许皇后话里的含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偌大后宫没有人有孩子。 不过不管怎样,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这样,我蒙混过关,成了皇帝的婕妤。 汉朝前期没有妃子的说法,在汉武帝时代,除了皇后,便是夫人。而在这里,皇后之下,最高的是婕妤。 皇宫里,原本最得宠的是班婕妤和卫婕妤,如今有了我,皇帝日日往我这跑,据说我成了最“得宠”的。 听说班婕妤是个才女,在我之前最得皇上喜爱。 刚从上官婉儿那还魂,我对才女还是很有好感的。 一个人在宫里闲着也是无聊,便干脆去班婕妤那串串门。 我去的时候,班婕妤正在抚琴。 她的宫中,特地种了竹子,有种说不出的清雅之感。 见我来访,她让人就在这竹林下奉茶,颇有林下之风。 “班婕妤这日子过得,真是雅致。” 我由衷羡慕道。 她淡雅一笑:“妹妹不嫌我这矫情就好。” “怎么会呢。”我笑,“我是羡慕姐姐的悠闲呢。像我这种,想过这悠闲日子却过不上呢。” 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不对。在后宫里,说对方“悠闲”,等于讽刺皇帝不来宠幸她。尤其,是现在皇帝日日往我那跑,我这般说出来,只怕对方会因为我炫耀呢。 谁知,那班婕妤并无丝毫介意,依旧是那样淡雅的模样,平和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每个阶段也有每个阶段的过法,不过随遇而安罢了。” 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这女子,倒是很有胸襟与智慧呢。 不自觉,对她的亲近与好感又多了一层。 “是呢,以前家里穷,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收成好点,每日跟着父母下田做工,也是过来了。后来在公主府做舞姬,天天跳舞,说起来也辛苦,不过也是过来了。现在吧,每天晚上跟皇上盖着棉被聊天,也只能把日子过下去。” “跟皇上……盖着棉被聊天?”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言,有些尴尬,望着她。 只见她眼里也有了然之色,但却笑着将手压在我手背上:“妹妹天真无邪。但这深宫里,有些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哦。” 说罢,朝我眨了眨眼。 这时,我才感觉这“才女”生动了起来。 而她这小小的关心,也让我心头一热。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人家不止不打小报告,还肯提点你几句,真是难得。 第一次见面,我对班婕妤的印象是极好的。 当然,我并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在我以后的岁月里,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43章 双子-赵合德(四) 听说,卫婕妤原本不姓卫,是被皇帝赐姓卫的。 他不止喜欢赐姓,还喜欢赐名。 但,我没想到,他会赐我这个名字。 “以后,你就叫飞燕吧。” 在一次看完我的舞蹈后,他深情地拉着我的手说。 飞燕…… 赵飞燕! 我觉得眼前一黑,有种想昏死过去的感觉。 好吧,千躲万躲还是躲不掉红颜薄命的命运么? 于是我明白了,这皇帝就是那宠幸赵飞燕姐妹,乃至三宫无所出的皇帝么! 历史上都说是赵氏姐妹毒杀了这皇帝的子嗣,当时看了还觉得不可能,因为在赵氏姐妹入宫前,他也没孩子啊,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说是许皇后生了两个,但很快夭折,甚至连名字都没记载。 想来,就连武则天那个刚满月就被掐死的女儿都有记录:安定思公主。这皇帝的孩子怎么可能都连名字都没留下就全死了呢?原来,竟是这皇帝根本就不能生啊! 赵氏姐妹,赵氏姐妹…… 小丫! 想曹操曹操到。 皇帝刘骜有一天特狗腿地凑过来说:“飞燕,朕要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自从知道这个皇帝每晚只能盖着棉被纯聊天后,对他还是略有一丝同情的,毕竟,面对这后宫佳丽三千,居然只能摸不能吃,也是可怜。 所以,渐渐对他态度也软了一些。 刘骜眼中露出孩子般的光芒,笑眯眯:“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我的心提了起来:“是啊。” “你想不想她?” 他眼里的兴奋更浓。 我摆了个死鱼眼:“所以皇上是准备把她接到宫里来么?” 这是上天注定的,我有办法改变么? “不是准备,是朕已经派人去接了。而且,朕已经封了她为婕妤。” 未进宫就封婕妤……好吧,我扶额。这真不是我能改变的。 既然横竖要来,那迟来早来都一样吧。 所以,我继续死鱼眼:“皇上高兴就好。” 他对我的反应淡淡有些不满,拉着我继续道:“飞燕你真调皮,怎么不告诉朕你有那么个妹妹。如果不是阳阿公主告诉朕,朕都不知道呢。如今,将她接进宫里,你们姐妹一处,也好有个照应。将来效仿娥皇女英,也算一段佳话。” 所以三个人在一个被窝里一起聊天?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抹了一把汗,将那脑洞的场景也抹掉:“皇上高兴就好。” 自然是他高兴就好。 不管是我,还是妹妹,抑或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只是他“高兴”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要接妹妹,我根本没有资格说任何话。他肯说一句是因为她是妹妹,说接进宫是为了我们姐妹可以在一起互相照应,就算是给我面子。 第二天,我妹妹就进了宫。 被阳阿公主赐名赵合德。好吧,他们家都喜欢给人赐名么。 这皇帝对于美人从来都是急切的性子,但刚好临时有事,不能来立刻看合德,便安排她住在了我这里,说是要给她最好的照应。 唉,最好的。 历史上,那皇帝可不是什么都给赵合德,乃至自己的命。只是最后,也依然挽不回她红颜薄命的下场。 只希望这一次,历史又记错了。 赵合德显然不能理解我的担忧,见到我时很雀跃:“姐姐!” 这宫里,唯有她这声“姐姐”是真的,一如往昔。 我不自觉宠溺微笑:“你这孩子,怎么就进宫了呢?” “那什么公主让我进来的啊,她说我若是思念姐姐,就可以进宫来陪姐姐。” 她倒是兴奋,挽着我的胳膊就往里走。一面欢喜四顾:“姐姐你现在住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啊。” 我苦笑。 再好的金碧辉煌,也只是冰冷宫殿。等你真正成了里面的金丝鸟,就会知道,这墙壁是土垒的,还是金铸的,没有任何区别。 赵合德啊赵合德,他日,皇帝给你的的宫殿,会比这更好百倍呢!他日的,你将会是他专宠的女人。 可是,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幸福么? 突然有些恨了阳阿公主,她不该一见合德就怂恿她入宫的。有我一个给她利用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利用合德?对于利用这个妹妹,我竟是比自己被利用还要愤慨。 合德却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拉着我在宫里转圈。 直到将一切都观赏完了,才拉着我的手撒娇:“姐姐我要洗澡。” 真是个孩子。 我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带她去沐浴。 用的是我平时沐浴的池子,温暖适宜的水里,撒着各色花瓣。 “哇!”她夸张地叫起来,“姐姐你这是洗澡还是炖花汤啊?” 一句话把旁边的宫女都逗笑了。 我也微笑,让宫女们都下去。 自己亲自给她宽衣:“好了妹妹,快进去洗吧,冷了会着凉的。” “哦。”她嘴里答着,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仍滴溜溜转。 真像个孩子。 我将妹妹的手拉着,让她一步步顺着台阶探进水里。 她很开心,好奇地一步步往下走。 待站稳了,便将剩下的贴身衣物尽数脱下,笑嘻嘻向我扔了过来。 冷不妨,衣服当头罩下。 接着便听到她“咯咯”的笑声,纯真如天籁。 我无奈将衣服拉下,却在那一瞬间闻到了衣服上的女儿幽香,莫名,心动了一下。 “姐姐,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洗?咯咯。” 她笑着回身,完美的玉体,就那样展现在我面前。 一刹那,我竟有种窒息之感。 她的美,不似阿娇般艳丽四射,却,粉嫩如婴儿,让人禁不住想上去怜惜、去拥有。 我背过身去:“不了,我……我回头自己洗。” 莫名有些愧疚,甚至觉得有些不道德。因为,她一定不知道我是个拉拉。 ☆、第44章 双子-赵合德(五) 介于以前的感情设定,我觉得我依然会爱上这里面的一个人。 而看目前形势,我最怕的……是爱上赵合德! 不行,我不能爱上合德! 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我还是接受无能。而且,直觉跟她在一起两个人最后都没好结果啊。 如果一定要爱上一个人才能走完这一世的话,我,宁愿选择班婕妤。 直觉那个女子要无害得多,爱起来也会比较舒服。 嗯,就是这样。 “咯咯,姐姐,来呀,来呀。咯咯……” 我在发呆的时候,合德已经将水泼到了我的身上。 她双手齐挥,我瞬间被打了个透湿。 “姐姐,进来一起洗嘛。” 她朝我走来,笑嘻嘻带着任性般的撒娇。那样娇美的容颜,只怕在跟任何男子撒娇时,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吧? 我正打算继续拒绝,她却已走到我身边,拽住我就往池中一拉。 “啊——” 我一声惊叫。 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触到了一片柔软。 被扶正,才发现是她抱住了我。 “咯咯,姐姐,你真可爱。” 她就那样毫无遮掩地站在我面前,并且用双臂环住了我。 我突然觉得好囧。 她却无所谓,三两下把我衣服扯了,继续扔上去,于是……我们……坦诚相见。 “姐姐。”她肆无忌惮盯着我,“你的这些年在公主府没吃饱饭吗?该长的没长起来呢。” 我脸红了。 自然听得懂她指的是什么,但从没想到一个古代的女子会说出这种话啊。 而且,我觉得我的还好吧,只是比不上她的童颜巨ru而已。 “不过姐姐,我要是男人就娶你。”她的手在我的细腰上拂过。 我一个激灵。 她倒是胸无城府的模样,拉着我的手,就划水玩。 划了一会划累了,就让我给她搓背。 这种一览无余的感觉,让我很囧。 以前抚摸阿娇的时候,可是隔着屏风的。而且那个时候两人都是失恋,复仇重生之心更胜一筹。不似如今,这样的……相对。 我给她洗完了,她还要给我洗。 于是,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栗。 而她,却偏偏恶作剧地偷笑,并且,手还故意似有似无地触碰*……存心恶搞啊! 好不容易洗完澡,她又要跟我同睡。 我自然无法拒绝。 刚好是初夏,有些微的热,两人都只穿着单薄的纱衣。感受着她胸口的起伏,我的心跳得“扑通扑通”。 当下握拳决定:赶紧去爱上班婕妤,然后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总觉得这地方坑爹啊。 所以翌日天还未亮,我便一个人早早起来,去探班婕妤。 只吩咐宫女们记得好好给合德梳妆更衣。 来到班婕妤寝宫的时候,发现她居然已经醒了,不止醒了,且在竹林下看书。 “班姐姐真是好兴致,这么早就起来看书。” 我由衷赞叹。起早读书什么的,我只有在被逼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吧。 她却笑:“睡那么久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读点书。” 一派闲情雅致,倒是这皇宫里难得的悠闲。 我不自觉便跟着坐下:“姐姐在读什么书?” 她将她的书递过来,两人攀谈了一会,就着书中各种讨论。渐渐,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了欣赏。 “想不到妹妹有是个有心人。” 我笑:“不能跟姐姐比,只是闲时读了一点点解闷罢了。” 她却笑着摇摇头:“妹妹谦虚了,你随口便是典故,哪里只读了一点点。不止不是一点点,还是难得的旷世才女呢。” “姐姐过奖了。”她眼光还真准,上官婉儿可不就是旷古一才女么。 “妹妹之才,比我的夸奖,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说得坦诚,不过转瞬又有了一丝惋惜,“只可惜,在这后宫里,身为女子,纵然有再多才学,也不得为国所用,只是消闲于斗室而已。” 我很想说不是如此。 后世有个武则天,她用自己的才能执政,批阅奏章、指点江山,让百姓享几十年盛世天下。还有那旷世女相上官婉儿,以及叱咤朝堂的太平公主…… 不过,那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唐。 而现在,是女人地位最低下的汉朝。 算了,不说也罢。 只是看着这个蕙质兰心的才女,有些惋惜。时势造英雄,如果她不是在唐朝而不是在汉朝,或许也有一番作为。 如今,唯有在后宫伺候一个没用的皇帝罢了。 “对了,皇上最近到姐姐宫里来过没?” 若是换成别的妃嫔,我自然不会问这种敏感话题,但对于班婕妤,我却有种莫名安心的信任。 她果然也没介意,而是淡淡一笑:“已经许久未见皇上了。他最近,不是都在妹妹宫里么。” “我让他以后多来姐姐这。” 不自觉,话便脱口而出。 她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笑,最后淡淡笑道:“其实,我对那些从不抱什么期盼。反正,宠也是这一生,冷落也是这一生。到最后,依然是赤条条来去,没什么差别。” 我知她说的诚恳。 瞬间倒是觉得自己俗了,居然让皇上来看她。其实,如她这般,只怕是真的不介意皇上的那点所谓宠爱了吧。 这时,有宫女来回报,说早膳已备好。 原来,班婕妤在皇帝不来的时候,都是每日早起读会书,再用膳的。 我刚好是逃跑般出来的,也没来得及吃饭。于是她的顺便相邀,也正中下怀。 只是,我没想到:她吃的,竟然是粥。 虽然早起喝粥本是养生之道,但……贵为婕妤,早上起来就着新泡的黄瓜喝粥,真的简朴得过分了。 “姐姐早上不吃点燕窝之类的养颜么?” 我忍不住问。 她笑:“五谷杂粮便可养生,何必又去祸害燕子?” 言辞神态里,竟是真的无欲无求。 我心里莫名有些心酸。 虽然我本人历史不好,但当上官婉儿时还是读了很多史书的,而关于野史,也在深夜八卦过。 知道自己是赵飞燕后,我已能对照着知道这班婕妤是谁了。 她是历史上真正的才女,是班固和班昭的祖姑母,一生可谓真是贤良淑德。在刘骜盛宠她时,她不止不骄纵,反而还用此便利规劝皇上,让他走上明君正道。 甚至,刘骜曾为了时刻跟她在一起,让人做了一辆大撵车,以便同车出游。这对一般后宫女子来说,是该到处炫耀的圣宠,但,她却坦然拒绝,说,古代的圣贤之君,都是名臣陪伴在侧,只有夏桀、商纣和周幽王,才是跟妃子同坐,最后落得国亡身死…… 这样的女子,最后却没有得到善终,虽然历史记载,在赵飞燕姐妹进宫后,她懂得明哲保身,以伺候太后之名退居长信宫,但最后也直落得个冷冷清清,写些《自伤赋》、《捣素赋》和《团扇歌》之类的伤感诗词。 突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来写她的小诗: 宠极辞同撵,恩深弃后宫。 自题秋扇后,不敢怨春风。 似这样的人,是不该有那种命运的。 她就像一只雅致的清苦鸟儿,简洁一生,谁都不曾伤害呢。 我暗中发誓:不管历史如何,这一世,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与她告辞出来时,刚好看到合德随宫女寻了来。 原来,她早上不见我,便赶紧问随侍的宫女,得知我来串门后,便梳洗打扮一番寻了来。 班婕妤见了合德,先是一怔,继而笑赞:“这就是皇上特地寻来的合德妹妹吧?果然,又是一位国色天香呢。这天下有多少灵秀,都被你们姐妹二人占去了。” 合德却拿眼睛盯在我跟班婕妤相拉的手上,默了默,才笑道:“这位姐姐太抬举了,合德不过一个乡下野丫头,哪里有娘娘美丽高贵。” 我笑:“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好了,合德,我们回宫吧。” “嗯,姐姐,我们走。”她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一路回来的路上,她都没说话。 我倒是很意外。因她原本就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刚来皇宫,按理该一路叽叽喳喳回来的。 回到宫里,我忍不住问:“合德,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姐姐,那个女人是谁?很有权么?” 我一愣,但还是认真答:“他是皇上很宠爱的班婕妤,权力嘛……皇上喜欢的女人,权力自然是大的。” 有些不忍说出那个女子已经失宠的事实,而且是被我夺去的宠爱。虽然,那个女子未必在乎。 但合德听到我这句话,眼神里却分明有了兴趣:“你是说,只要皇上喜欢谁,谁权力就大?” “……”我扶额。想来该来的躲不掉,都是宿命吧,于是也认命地挥挥手,“算是吧。” 我知道,我的妹妹将是皇帝最喜欢的人,也将是这皇宫里最一言九鼎人。 毕竟,谁掌握了皇帝,谁就掌握了一切。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赵合德,就像一阵寒风,所到之处,百花凋残。 即便,是我想保护的班婕妤,也不例外。 ☆、第45章 双子-赵合德(六) 刘骜对合德的宠幸,快得让人惊讶。 甚至,他只沾了她一晚,就三天有两天宿在她那了。 就连我,都渐渐居于她之下。 可以说,现在这后宫,除了合德跟我,他已经再也不进别的女人房间了。 甚至我,都可能是沾了妹妹的光。 因为每次他来找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专注痴迷,反而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他在想合德。 虽然不存在所谓的嫉妒,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妹妹,你到底是用什么彻底留住了皇上?” 我知道妹妹是个极美的美人,但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且,各有千秋。她,是怎么让皇帝,只专注于她那一口呢? 她见我问,眨巴着眼睛,笑着将宫女太监们全赶下去,才凑到我耳边说:“姐姐可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什么意思?” 我茫然。 “每天晚上皇上来见我,我都不让他等,然后我就在里面沐浴。他等不及,就跑来偷看……” 脑中不自觉想起她那日沐浴的场景,心中一阵荡漾。 那样的出浴美人,恐怕只有神仙不动心吧。怪不得…… “所以,姐姐,男人其实挺贱的,皇帝都一样。”她“咯咯”笑。 我无语。 “对了,姐姐。”她歪着头,又想起了什么,“那我是不是皇帝最喜欢的女人了?” “当然。” “所以,我现在比班婕妤的权力大,对不对?” 她认真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一怔,想了想,还是老实答:“是吧。” 如今在,只怕她是这大汉朝的无冕之王吧。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皇帝都会给她摘下来。 就比如上次,她听说了以前班婕妤推辞刘骜造大撵车的事,便要求刘骜为她造一个超大的撵车,不止可以容纳两个人,还可以在里面休闲玩乐。 刘骜想都没想,当即拍板答应。并且,请了一批脚力最好的壮硕侍卫来拉撵车,还在撵车旁系上铃铛,每每跑起,铃铛“叮当”悦耳。每每他拿不定主意去谁那时,便让撵车停下,数那铃铛声,若是单数,就去合德那,若是双数,就来我这。 如此行径,引得整个后宫众说纷纭,太后还没说什么,皇后的反应就很大了。 然,再大又如何。她来这本想抖抖威风,但合德一句“身体不适”,别说出门相迎,就连门都不肯给她开。 那皇后是六宫之主,自然是挡不住的,直接闯进去以不懂尊卑为名,把合德狠狠教训了一顿。 于是,很好,刘骜去时刚好看见合德在我怀里梨花带雨,问明原因后,差点当场就把废后诏书给拟了。 有了这些事,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如今,这宫里是赵氏说了算。 一个班婕妤,自然更比不上。 她见了我点头,很是高兴,便拉着我的手问:“那,是不是,如今只要我想,便可以杀了班婕妤?” 我手一抖,从她掌心抽出:“你说什么?”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就那样定定看着,眼神一半澄澈一半幽深。 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最终,她“咯咯”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姐姐。”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放心:“你说真的?真的只是开玩笑。” “当然啊。”她笑着又来拉我的手,“姐姐,我想吃葡萄,你去剥给我吃吧。” 我这才将心放下,去给她拿葡萄。 许是因为那些年的相依为命,许是因为那个晚上是她带我回“家”,我对她,总有种别样的情愫。不自觉,便会顺了她的意。我想,我是真的拿她当妹妹在宠,不管我是不是穿越,也不管这赵飞燕本是不是捡来的。她本就是我妹妹,无关血缘。 而合德,显然也与我一样,重视着这份感情。 很多人说皇宫没有感情,无数亲姐妹为了争宠,暗施黑手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比比皆是。 但,我跟合德不是。 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她始终恋我敬我。即便,是在汉成帝刘骜面前,她都有意无意地以我为尊,让他不至于忽略我的存在。 可以说,后世人说的赵氏姐妹独宠后宫,其实到后期得宠的真正只有合德一人了。我,只不过是刘骜的鸡肋,因为跟合德的关系,才被顺带关怀而已。 原本,“独”宠就只是给一个人的。 我本也不在乎,甚至说,我乐得他不来。 原本就不想每晚被个中年男子摸,尽管他是皇帝。 不用敷衍他,我刚好有时间可以常去班婕妤那。 以前是觉得想快点结束这次穿越,因为觉得这个皇宫总透着股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很不想多呆。想着既然每次穿越都是为了爱上一名女子,那这一次,我宁愿早点爱上班婕妤,然后离开。 可,在越来越多的接触中,我发现,就算没有那个原因,班婕妤也是很适合的女朋友。不管是对于男人,还是对于女人,都很合适。 温香软玉知雅意,有女如此,此生何求? 与她来往得久了,话题也便逐渐深入。 我知道,她喜欢写诗,还收藏在专门的地方。熟了之后,渐渐可以阅读她的诗作。那些诗作,后来的历史都没有记留,却都篇篇让我叹为观止。有些可惜。我想,这一世之后,我一定要说服红娘,让我回家一趟,起码,要把班婕妤的诗背录下来,广为流传。 只是,这些事,竟很多都是关于爱情。 这让我诧异。 因为,在我印象里,班婕妤本身就是个传统道德典范的女子,有大家之德,而少女儿之娇。 她,居然真的爱过刘骜?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只是哂然,转了话题。 当了一辈子的上官婉儿,猜了半辈子的心。所以,从她的情形中,我隐隐猜出:这个人,绝不是刘骜! 因为,当我提刘骜的时候,她的表情是惊讶的,继而是苦涩的。也就是说,刘骜,绝对不是这堆爱情诗该联想的人。甚至,不止不是,还可能是刘骜阻断了她的爱情。 她爱的人,到底是谁? 她不说,我也就不好再问。 只是渐渐,宫里传出了班婕妤与卫尉淳于长的流言…… 流言总是像风,你真正想凑近去抓,却抓不住它的源头。但,它却走得飞快,能一瞬间掠过所有人耳边。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全宫都传开了。 我无语。 这是谁要栽赃班婕妤呢? 我这还没想明白呢,那里许皇后就上门问罪来了。 “赵飞燕!” 虽然对方气势汹汹,我作为一个位分低的婕妤,还是要本分行礼:“赵飞燕,参见皇后娘娘。” 谁知,“啪”的一声,随着立刻炸开的火辣,我的脸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望着她。 “赵飞燕,不要用你那狐媚眼珠子盯着孤!孤不是皇上,不吃你这套!” 她依然气急败坏。 我顿了顿,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往回走。 “站住!”她在后面喊,“孤让你站住!” 我依然没站。 对我来说,她已经是一个快死的人了。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中。 她上次怒打合德,这次又莫名冲上门来打我。如此智商情商,只怕已离死期不远了。 “赵飞燕,你造谣诬陷班婕妤,就想这么算了么?” 这一声怒斥,倒是让我停了步。 我没想到,她冲来这里,不是孩子般来泄夺宠之恨,而是为了班婕妤。 我回转头:“你是为了班婕妤?” 她听我这一问,莫名脸涨红了一下,却只片刻,又恢复张牙舞爪:“赵飞燕,你说,为什么要抹黑班婕妤?” “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她冷笑,“谁不知道,如今这宫里,只有你赵氏姐妹只手遮天?如果不是你们,还有谁能做到如此地步?” “皇后既然说了,我赵氏姐妹已只手遮天。那,又何须去跟一个失宠的婕妤过不去?” 经过武则天的提点,对于恶狗上来咬人,我回敬起来也不再手软。 这世间,你越软弱,别人便越是来欺你。所以,当她敢来咬你第一口时,便要毫不犹豫迎头还击。 “你……” 她说不过我。 我再度冷笑,却句句紧逼:“如果真要说嫌疑,飞燕反而觉得皇后最大呢。如今,都说我赵氏姐妹宫中独大、恃宠而骄,皇后娘娘便趁机以我姐妹之名去抹黑班婕妤,再来我这兴师问罪,来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既除去了我姐妹二人这眼中钉,又将皇上以前宠爱的班婕妤也连带泼上脏水。你说,是与不是?” 对于打你的人,一定要更重地还击。 我的话虽天马行空,但细细分析来,却不无道理。 一时之间,她竟无法反驳,气急之下,再度抬起手:“贱人!” 又要来打。 却,落不下来。 她的手,已被一人牢牢抓住。 这后宫里,有谁敢抓她皇后的手? 她大惊回头,却迎面接了个大大的耳光。 “啪”的一声,响惊四座。比许皇后刚刚打我的耳光,响亮得多。 “我赵合德的姐姐,也是你配动手打的么?” ☆、第46章 双子-赵合德(七) 王太后不同意被废,班婕妤求情====就先治了班婕 来人,正是我妹妹赵合德。 许皇后大概从来没想到后宫里会有人敢打她,气得发抖。 “你……你敢打孤……” “哼,你这皇后,我让你做你才能做几天。哪天我不让你做,你就得给我乖乖的滚下去。”合德冷笑,挑衅尽显眼底,“做人呢,最重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如今皇上的心不在你那,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夹紧尾巴做人,绝不会像你这么嚣张。” 我愣:以前只当合德如她的面容一样单纯,如今看来,起码,她还是聪明的。想来,后来能宠惯后宫,也不全是以色侍君。 宫里的女人也没几个是真蠢的,那许皇后刚才估计也是情急失去了理智,如今被赵合德一骂,大概也清醒了,只是身为中宫皇后,被一个婕妤扇了耳光,当着下人的面,怎么都过不去槛吧? 她气得哆嗦,最终,还是抬手,准备找回场子。 她的手高高举起,我原本以为合德会闪开,所以也没有帮忙。 谁知,“啪”的一声,那一巴掌竟结结实实打在合德脸上,瞬间在娇嫩的脸上留下五根白里透红的手印。 紧接着,一声大喝传来:“住手!” 我看见,许皇后的脸色彻底白了。 转过身,发现皇上不知何时竟刚刚赶到。 “皇——上——嘤嘤婴……” 合德以极为优美的姿态扑进刘骜怀里。 而她的眼中,分明有狡黠的得意之光。 看来,她是刚好瞟见皇帝来了呢。我心中无奈苦笑,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爱惹事了。 我家合德从来就有“无事化有、小事化”的本事,更何况是如此“大”事。 先是一通委屈说姐妹二人一人给扇了个大耳刮子,又是哭着说要回家,最后干脆装个昏厥…… 很好,可怜那许皇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走了。 据说,是要废后。 我只能默默为她点蜡。 但另一些人,却是真心保她。 刘骜将合德抱回宫里不多久,太后和班婕妤就赶了过去。 我怕太后为难合德,毕竟,那王太后平日里虽然深藏不露,对我们后妃一视同仁,但我总觉得她看我们俩是不顺眼,尽管,那只是我单方面的一种感觉。 不管怎样,她这次去找皇帝,只怕是站在许皇后那边。那,既然要保一边,自然就要踩另外一边。 我怕合德一人孤掌难鸣,当下也带人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以合德如今在刘骜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太后亲临,也撼动不了分毫。 皇上,是铁了心要站在合德这一边的。 “如果,母后觉得,朕连这些家事都处理不好,那大可把后宫和朝堂一样,全收过去自己管。朕,也不必当这傀儡皇帝,自带着飞燕、合德,出宫去当以农夫!” 我觉得膝盖好疼。 不过,虽然我不介意躺枪,但我还是很想友情提示这皇帝一句:你确定你当了农夫,我们俩还愿跟着你?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在这皇宫伺候你都是因为没办法好么。至于合德,呵呵,以她三天两头换男人的个性,如果你不是皇帝,只怕早被踢多少回了。 那太后自然是气得发抖。 皇上这种气话甩出来,就已经是丝毫不给她留颜面了。 原本,这皇帝登基后,就一直是太后和外戚王家把持朝政,这皇帝的话语权确实不多。如今,皇帝更是甩出朝堂和后宫都给她这样的话,无疑是直接打了她的脸。 不过,这皇帝年近不惑,也早已在朝廷培养了自己的亲信,可不是真的傀儡。所以,此话一出,王太后就不得不让步了。 毕竟,这天下是刘家的天下。 看这太后的眉眼,也不是个有凌云之志想做女皇的人。 看来,废后一事,势在必行。 谁知,班婕妤是个不怕死的,此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在太后都闭嘴的情况下,居然跪地求情:“皇上,自古废后乃为不祥。许皇后多年主持中宫,为天下妇人典范,得万民称赞,皇上怎可轻言废弃?再者,皇后是皇上的少年结发妻子,曾经也几多恩爱。这么多年帮皇上打理后院,更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陛下念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饶过皇后这一次冲动之举。” 刘骜沉默。 或许,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总是带着别样的意味。 更何况,废黜中宫,确实是大事,多少会动摇些国之根本。毕竟,能当上皇后的,大都后面有世家扶持。且,自古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在当太子时的妃子,一般被扶为皇后后,是很少废弃的。毕竟,古代以仁孝治天下,自己多少也要做些表率。 甚至,当年刘彻将后宫几乎清空,却唯独没动阿娇,当然是因为他的情分。但就算情分全无,料想他也不会傻到去杀阿娇,毕竟,阿娇算是他发达之前的妻子,甚至谁都知道他那天下里有阿娇娘家的一份功劳。这地位,与卫子夫是不同的。所以,只要是脑子正常一点的皇帝,都不可能去动阿娇。他可以杀卫子夫、张子夫、王子夫,任何一个后来的皇后,却独独不能杀阿娇。 只要杀了,他的仁德形象尽毁。 班婕妤果真聪慧,一下子抓住了最重要的两点。 不止如此,她更进一步,坦诚求道:“妾自入宫以来,多得皇上皇后照料,皇后姐姐犯错,妾愿代为受过。” 我一想,这哪成。 皇后横竖还有个皇后位子可废,你一个小小婕妤,哪里扛得起这些罪名。 当下也跪下:“皇上,其实此事原是飞燕的错。皇后来探视飞燕,是飞燕自己不知礼数,这才冲撞了皇后。皇后只是想教飞燕规矩,妹妹合德刚好路过,有所误会,才会闹成如今局面。皇上如果要罚,就罚我吧。” 班婕妤一愣,随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想,有我出面,这事还不至于毫无转圜。 果然,那原本就在沉默的皇帝,此刻见我如此说,也便就坡下驴,亲手将我扶起,高声道:“你们看看飞燕的,多识大体,多宽容。这才是女人的典范,哪像皇后,小肚鸡肠,动辄如泼妇,哪里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朕看,她这皇后,若还是这样,还不如让给飞燕。”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感觉王太后射来的眼光犹如刀子。 可当我回头看她时,却发现她目光如常。难道,是我想多了? 不管怎样,皇帝虽骂了皇后,却分明表示这次不会废后。王太后和班婕妤都是聪明女人,当下也不再多话。只班婕妤欢喜地道了一句“皇上圣明”。 从头到尾,合德一句话没说,只是以玩味的眼光看着我。 翌日,我再来看她,她也淡淡的,不甚搭理我。 我自知昨日没站在她这一边,让她生气,便也认命地哄着,如小时候哄她一般。 只是,我忘了,我的合德,早已不是小孩子。 如今,她的“不开心”,是要见血的。 而我更没有想到,她的怒火朝向的,并不是许皇后,而是班婕妤。 ☆、第47章 双子-赵合德(八) 经过了上次的事件后,大家都各自收敛了。 我更频繁地去找班婕妤,因为觉得这后宫琐事很烦。作为一个已经穿越两世后宫,且伴随过女皇打天下的人,对后宫那些琐事真的没多少兴趣了。 而班婕妤,却总是在自顾自看自己书、写自己的赋。每次去,不是见她在一堆竹简的书房读书写字,就是见她在竹下弹琴,闲情逸致颇有林下之风,让人也跟着脱俗起来。 只是有时去找不到她,一问才知道,她是去找皇后下棋。 “以前没见你老找她下棋呀,怎么如今都迷上棋了?” 她依然是那样淡淡的微笑,只是这次里多了些许无奈:“我这位皇后姐姐性子急,找她多下下棋,也只是想磨砺一下她的心境。” “哦?效果如何?” 我明知故问。 想来,人的性情是天生的,哪有这么容易改变。 果然,她叹息:“她终究是心思太重。唉,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懂得无为而治的道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由她去吧。” 我笑笑,也就没有再说。 只与她讨论诗文。 但,有一天我再去,却被拒之门口。 这不止对我是头一遭,就算对别的后宫姐妹都是没有的吧。谁都知道班婕妤是个随和的性子,一般人不管是谁找她聊天解闷,她都会温和相陪的。 更何况是我这位诗友? 难道,她烦了我? 我有些奇怪。又有些讪讪。或许,是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与她志趣相投,人家说不定根本看不上我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吃了几天闭门羹,也就不去了。 只盼着他日有机会,她能亲自找我说个究竟。 但,没有盼到班婕妤,却盼到了许皇后。 如上次一样,又是“啪”的一个响亮耳光。 这一次,我也火了:“你疯了!” “赵飞燕!你才疯了!” 她目露红光,状若疯魔。 我很是诧异。 当下,对所有宫女太监斥道:“你们都给我下去!” 直觉告诉我,有事。 她也跟着斥退手下:“你们也都给我下去!” 一时间,我的昭阳殿只剩她和我两个人。 “说吧,皇后娘娘。” 我望着她。 她咬牙,抬手,又要打。 我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寒声道:“娘娘,凡事有度,人要自重,别人才会尊重你。” “尊重?呸!你这样的人,还配说自重?”她咬牙切齿,“赵飞燕你这个禽兽!” 我眉间一跳,觉得有什么不对。 “禽兽”这词,似乎暗含着什么啊。 不安的直觉,更加明显。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么?” “我做了什么?” 我感觉到心被人提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她齿缝里的冷意让人生寒,“你居然对班婕妤……” 她说不下去,泪却流了下来。 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班婕妤并不是看不起我,而是,刻意回避我。 因为,有人侮辱了她。 并且,那个人,是个女人。 许皇后以为那个人是我,但并不是。 所以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合德。 因为现在宫里,除了我跟皇后,还有那个能耐的,只有她。 当我颤抖着的去问她的时候,她居然承认了。 没有片刻的犹豫。 彼时,她正在插花,等我问完,还将花枝再剪了剪,才扭头回答。 坦诚得让我无言以对。 半天,我才想起来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她呀。” 她一脸理所当然的。 “你……喜欢她?” 鬼才信! “是啊。姐姐不也喜欢她吗?” 她笑眯眯。 我突然觉得这如孩童般的笑容让我害怕。 但,又无法反驳。 我喜欢班婕妤么?也许。 “既然是姐姐喜欢的,想必是值得喜欢的。”她依旧笑眯眯望着我,“所以,妹妹也想试一试。” 我感觉到了气血上涌。 “可是……我并没有碰她!” “那是因为姐姐谦让呀。”她的笑容竟是那样温柔,“从小到大,姐姐不都是把好吃的让我给先吃,好玩的让给我先玩么……所以,我想着,姐姐是想把她,让着等我来的。” 分明是回忆温情的一句话,此刻听起来却只让人觉得愤怒。 我再抑制不住,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当响亮的一声脆响后,五个指印留在她脸上,我成热我后悔了。 这是我一直疼着宠着当宝贝一样的妹妹啊。 她没有反抗,只是捂着脸,眼泪掉了下来。 “我……” 我想道歉,却觉得不合适。 想继续斥责,又觉得也不合适。 正不知说什么好。 她却捂着脸开了口:“姐姐,你觉得,你的班婕妤是干净的么?你觉得,就算我不碰她,她就纯洁无暇么?她早就跟了许皇后了,你知道么?” 这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 “不信你自己去查!你的班婕妤,早就跟许皇后有一腿!不止她,整个后宫都是许皇后的!就像当年,卫子夫一样!”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合德那里回来的了。 只觉得,很累很累。 甚至,累得像场笑话。 当年我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怂恿卫子夫搞后宫百合,她因为寂寞,也真的将汉武帝的妃子睡了个遍,并且,后来认了真,心思越来越大,想把那后宫一起收了,玩起了造反,才引来杀身之祸。 而这,竟是给后世埋下了祸根! 原来,自卫子夫后,后宫里就留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后宫的女人们,全部都是皇后的。 这事,一直都是瞒着皇帝的,但在后宫女人堆里,却是公开的秘密。 尤其,是在刘骜的宫中,每个人进宫,都要先伺候皇后两个月的。我跟合德之所以没有,只是因为还未入宫就被皇帝直接钦点而已。 我忽然想起,班婕妤流传后世的三篇诗赋里,就有一篇写了入宫后皇帝和皇后对她的宠爱……宠爱…… 而那日在班婕妤处看的那么多私密藏诗,都是为许皇后写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班婕妤真正爱的,不是皇帝,而是许皇后。 我闭上眼睛,觉得如同一场笑话。 而紧接着,合德布置了另一场笑话,只是让我笑不出来。 那,是一场巫蛊栽赃计谋。 汉朝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巫蛊。而后宫女人里,更有很多人是因为巫蛊入罪。 可以说,这是相互栽赃的制胜法宝。 于是,在某个日子,有人回报:宫里发现了巫蛊娃娃,是班婕妤让人干的!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昭阳宫用竹简抄诗经,修身养性。 闻言,毛笔掉到竹简上,砸下了一个大大的墨迹,犹如残血。 ☆、第48章 双子-赵合德(九) 关于班婕妤行巫蛊之术的事,是突然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 那个时候,我甚至以为她在对付许美人,也就是许皇后的侄女儿。 自从许皇后认定我对班婕妤下手后,也对我们展开了报复。她虽然情商不高,智商应该还行,马上看出了事情的本质——皇上之所以迷恋我跟合德,无非就是看中了我们的美色。 既然是美色,那就有更美的小姑娘可以替代! 所以,她将身边最漂亮的一个宫女送给了皇上,听说,那个是皇上以前就眼馋很久,只是不好意思讨要的。 接着,又把自己许家的一位侄女儿送给了皇上。她们许家基因还是很好的,不然许皇后也不能曾经独占皇宠十几年。这许美人大概占尽了许家的基因,年纪又轻,更是被养得较娇嫩。 这一招是很凑效的。 我跟合德的爱立刻被她们分走大半,毕竟人家刚来新鲜,皇帝竟有一大半时间是分在她们二人处歇息的,比在我跟合德这还多。 我是无所谓。自从班婕妤的事发生后,我每日只在家里抄抄写写,修生养性,几乎连话都很少说。 合德却坐不住了,跑到我这来商量对策。 见我不甚热心,她很有些不爽,摔袖而去。 原本以为她一个人会放弃,谁知她一人照样玩得风生水起。首先,她去参拜了太后,日日晨昏定省聊天逗乐,把王太后逗得开怀无比。接着,她又背地里邀约某大臣,让其怂恿别的大臣上书,说许美人是皇后的侄女,皇帝这样做,是乱.伦! 我后来好奇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大臣刚好会听她的,她告诉我,是跟皇帝上朝的太监告诉她的,那太监日日跟在朝堂上装柱子,但实际上心里门儿清,谁正直、谁阿谀、谁可收买、谁是许家那边的、谁是许家对立的,都一清二楚。我这才想起,合德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在这后宫里,太监宫女们没有不喜欢她的。估计,那些太监也没在皇帝跟前少为她说话。 就这样,还真让她扭转了局势!先是不小心跟太后说漏嘴透露皇帝召幸了皇后的侄女,接着又让太监偶尔跟皇上说漏嘴透露宫里流言死起,再然后是大臣死谏相逼…… 最终,刘骜把娇滴滴的一个许美人送去了尼姑庵。 我忍不住问:“别的倒还罢了,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讨得太后的欢心,让她出头督促皇上办许美人?” “你当那老太太是真帮我啊?她本来就与许皇后不和,只是刚好借我这由头而已。” “她们不和?”我奇了,“上次她不是还去阻止皇上废后么?” “废后是大事呀,皇上没有名目乱废后,会让朝廷乱的。再说,许皇后废了咱们上去她一样讨厌,就如今我们这样恃宠而骄,她就已经够讨厌的了。所以呀,她那是要压制我们的风头,不能让我们跳太高。”合德冷笑,“千年的婆媳万年的仇,你见过几对婆媳关系真好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在21世界还在读书,没经历过也没想过。穿越后阿娇几乎都在纠结她跟刘彻的事,最讨厌的是卫子夫,完全没想过婆婆的事。武则天嘛,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再说她婆婆长孙皇后早过世了。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我想想也是,起码刘彻的母亲王娡,对于阿娇是没有感情的。冷眼旁观,其实就代表了冷漠。 “再说,这许皇后和王太后是两代婆媳恩怨呢。这许皇后呀,原本就是太后的婆婆给皇上指定的媳妇。那时,太后的婆婆强势,朝政基本把持在许家,后来那老太太死了,王太后上台,就把许家的很多大官员贬了,把肥缺让給她们王家,许皇后没办法,对王家也有着气呢……总之啊,就是一笔糊涂账,是积怨两代的婆媳战,关系能好?嘁,切了我脑袋都不信。” 她“嘚啵嘚啵”说得很快,小小的嘴儿很有些可爱。 我忍不住笑了:“你懂的倒是多。” “是见得多。你在公主府没见过,我们隔壁邻居,那些婆婆媳妇哪一个不是三天对骂五天对砍的。这宫里啊,也就是要脸面些,其实还一样。放心,你以后当了皇后呀,这老太太也照样找你掐。” 我心中一沉。果然历史是没法改变的么? “可是,我不想当皇后!” 她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记得,原本许皇后是因为巫蛊之术获罪,其后赵飞燕才得的皇后。 于是日日偷偷让人关注椒房殿的动静,没见她们有什么异向,才算放了心。不是偏帮外人,而是合德现在明显是赢的那一方。而且……我怕后来真的如历史所说,那皇帝死在合德床上,她只能以死谢罪。 我不想合德死,我不想那一切发生。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但,被揭发的不是许皇后,而是班婕妤! 听说,有人在班婕妤宫门口捡到一张揭帖,见上面鬼画桃符很奇怪,便上呈了上去,皇上和太后知道后大怒,颤抖着表示要彻查此事。 于是在班婕妤的宫里挖啊挖,居然真的挖出了几个木偶,无非是诅咒我赵氏姐妹和皇上。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奈何皇上和太后信啊。 更何况,这在汉宫本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听到这个消息,我手都抖了,如踩着棉花一般高一脚浅一脚跟着跑了去。 等我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齐了。 班婕妤依然那样素雅、安静。 似乎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班婕妤,你还有何话说?” 刘骜怒问。 班婕妤依旧从容不迫,先行了个礼,才道:“我知道人的寿命长短是命中注定的,人的贫富也是上天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什么希望?若是鬼神有知,岂肯听信没信念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处!我非但不敢做,并且不屑做!” 如此不卑不亢的应对,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撼了。 说实话,都是平日相处的,也多少知道她的为人。她这样清心寡欲的人,确实很难做出这样的事。 但,这种事出了,又不能不办! 而这个时候,我家妹妹又开口了:“哎呀,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什么都能说得文雅。这后宫啊,表面看着都是温温柔柔水一样的人,背地里什么样,谁知道呢。皇后娘娘平日里雍容华贵,人又和气,要不是没憋住跑来打我们姐妹二人,我还一直拿她当亲姐姐待呢。哎,这后宫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清楚呢……” “合德!” 我想喝止,却哪里来得及。 这样轻飘飘的话,已经拂过每个女人的心头,如一阵刺骨凉风。 确实,没有人比她们自己更明白:这后宫女人,十个善良柔顺,就有九个是装出来的! 而王政君太后,更是经历了一生吧。 也不知是想起了曾经的谁,只见她脸一黑:“此事是汉宫大忌,非同小可。皇帝你看着办吧!” 她这一发言,等于将班婕妤推入了万劫不复。 正当我奇怪事情与历史走向不同时,姗姗来迟的皇后跌跌撞撞跑了来:“皇上,不用冤枉班婕妤了,行那巫蛊之术的人,是孤!” 说着,手里还拿着木偶。 只有我注意到,这木偶,是新扎的。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竟没有说。 自此,皇后论罪。 ☆、第49章 双子-赵合德〔十) 许皇后阴错阳差被废了后,我就被正式推上了皇后的宝座。 当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中间确实曲折的。 如赵合德所言,首先是王太后不同意,说是我出身寒门,不足以后君王。 接着,朝臣们联名写折子反对,说我没有足够的贤惠和德行母仪天下。 相反,她们都上折子推举班婕妤为后。毕竟,这些年班婕妤的故事还是传至了宫外,她的德行与才气,无一不是天下女子楷模! 让班婕妤当皇后,我是没意见。只是,我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历史已有定论。赵飞燕的九年皇后运,是铁板钉钉的事。 妹妹倒是比较着急,来跟我说:“姐姐别怕,我一定会让皇上立你为后的。” “其实我并不想为后。” 虽然知道说这些话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有气无力辩驳一下。 果然,她只横了我一眼,便完全忽视我的那句话,继续说:“你放心,立谁为皇后,还得皇上说了算!那太后只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而已,也不会那么不识相真心为难,只需我们给她个台阶下就行。” “那还有百官呢?” 虽然以上一世上官婉儿的眼光,我知道所谓的百官谏言根本不足为虑,但还是忍不住恶趣味地想打击一下妹妹。像个孩子赌气。 妹妹思路敏捷,此刻完全没有想到我是赌气之语,而是立刻分析应对:“没关系的,所谓的百官联名,还不就是王家官员在操控。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的娘家把持了半个朝堂,又都身处要职,他们当然跟着太后造势。其他的官员跟着瞎跑而已。” 我对她的思路暗暗赞叹。 这孩子,倒是有宰相之才,思路清晰,眼光高远啊。只在这后宫争宠,倒是埋没了。想到历史上的赵合德结局,更是觉得可惜。 唔,赵合德,应该是以床上功夫搞死皇帝而留名青史的第一个妃子吧== 我在出神,妹妹却在继续出谋划策:“所以,我想啊,只要我们给太后个台阶,也给皇帝一个借口,这事就过了。” “哦?” 她很兴奋:“我都想好了。那太后不是说我们出身寒门嘛。寒门是什么?不就是家里没做官么。可这天下是谁的?皇上的呀。只要他愿意,封官封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哦。” 她不说话了,眼睛一番:“你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给你看啊。”我也学她摆出一个笑眯眯,“好看么?” 我承认,自从上次巫蛊事件后,我对她有气,却又没证据,而且就算有证据也不敢闹,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那可是杀头大罪!许皇后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皇帝顾念多年夫妻情分了,且做太子时的结发夫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真要对皇后做得太绝,对刘骜面子也不好。 赵合德就不同,一旦犯事只怕百官都会把她喷死。 所以,我只能忍着。 尽管我知道,如果不是许皇后舍身,班婕妤可能就死了。但,我还是忍着。 唯有到这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认:对于合德,我更偏爱,甚于班婕妤。 而这觉悟更让我恼火,也让我泄气。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小孩子赌气般的行为,给她寻不痛快。 可我忘了,她可不是会默默不痛快的人。你让她不痛快,她就让你更不痛快。 于是,她小嘴一嘚啵:“你用不着这副样子,我知道你偷乐呢!做了皇后,这后宫女人就都是你的了,包括你的班婕妤。是不是?” 我一抖。 “我可没这么想!” 我是真没这么想。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啊。 她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却又翘起下巴:“反正,你要不当皇后,我就当!等我当了皇后,就把三宫六院的美人都睡遍了!先睡班婕妤,然后……嗯,反正你以后再喜欢谁,我就睡谁,你喜欢一个,我睡一个!最后,我再把你也……” 她猛然住口,脸有了些红晕。 我觉得喉咙有些干,别过头去。 就这样,她单方面敲定了计划,并且付诸实施。 刘骜也不含糊,立刻封我的义父也就是赵合德的父亲,为成阳候。 于是,我和合德一下子就成了侯门贵女。 那王太后果然也是个有眼色,有了个台阶就下。 毕竟,为一个封后的事,跟皇帝儿子闹得母子离心也划不来。 我,赵飞燕,稳稳当当,做了这大汉皇后。 皇后大典的当天,班婕妤认真地向我行礼道贺。 然后,想皇帝请求,退居长信宫,专心侍奉太后,以尽孝道。 说尽孝道当然是骗人,唯有对自己父母才是孝,婆婆向来只是名义上的一层妥协,是女人门向这个男权世界的妥协而已。 通透如班婕妤,自然不会愚昧到真的去孝顺人家妈妈。她所求的,不过是个借口退去。 最终,刘骜万分惋惜地允了她。 而合德,事后却掩嘴偷笑:“想不到,姐姐你这么不招待见,人家一听说改你为皇后了,宁可退去长信宫伺候人老太太,也不肯伺候你这个新皇后。”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她伺候!” 我忍不住吼了回去。 我真的没想要接手许皇后的后宫好么?我没那么大的胃口好么! 再说,合德那句我爱一个她睡一个的誓言……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好么。 暂时不愿想那么多,抱着看看故人的心态,我去冷宫看了看前皇后。 虽然知道冷宫不是人待的,但真正看到,才发现比自己想象的更破烂。那里的墙四面透风,窗户都关不严实,甚至连衣物被褥都不够御寒。 而膳食更是让人不忍看:稀饭里可以照见人的影子,馒头硬得能砸死人,菜都是吃剩的汤汤水水。 可这样的饭菜,许皇后倒吃得平和。 如今的她,反倒比以前看开了很多。 她说,最后悔的是没有早看透这一点。班婕妤一直劝她无为,一直告诉她,只有不去做,才不会做错。那,才是最好的自保之法。可惜,她不听。 以前手上握着皇后之位,生怕失去,如今真失去了,反而一身空。如今回想班婕妤的话,真是字字珠玑,可惜,明白得太晚。 我也为她叹息。 不能做其他,只能嘱咐宫人,这冷宫的一应开支在我椒房殿支取,切不可冷慢了许皇后。并威胁,若我知道她被欺负,一定饶不了他们。 许皇后苦笑:“没想到,我走到这一步,唯一来看我的人,是你。” “难道班婕妤没来过?” 我倒是有些奇怪。 “没有。”许皇后苦笑,“我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地位。她,又怎会来看我?” “没有地位?怎么会?” 我不相信。 “呵呵,真的。”她苦笑,“如今你也贵为皇后,大约也明白,这皇后与后宫女子,本就是……但,这么多后宫女人里,只要是我看上的,都顺从了我,唯有她,一直不肯从。她说,她不爱我,让我自重。呵,她还说,女女交huan是违背阴阳天道的事,劝我走上正途。” “所以你觉得她真的不爱你?” “当然。” “你错了,她那么做,正是因为她爱你。或许,她一开始不从,是真的不爱你,但,后来,肯定是爱的。”我苦笑,“她之所以让你不要如此,是想保全你。在这深宫里,处处是危机,自保尚且来不及,何必还要去给自己惹祸呢?你这样做,不是给自己留把柄么?” “可是,自卫子夫皇后后,每一个皇后都是……” “每一个都是,就代表你可以么?”我摇头,“别的不说,就太后那一关你就不得不防。你跟太后代表着许、王两家的利益,早就不和。若有朝一日真的闹到不可开交,只这一个错,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要知道,她也是从皇后坐过来的啊。你做的事,她能不知道?” 太后没动过她,不过是因为觉得还不需要而已。 班婕妤是对的,既来了这深宫,就不要想那些虚妄。 许皇后如梦初醒,却想起什么,紧紧拉着我的袖子问:“那你怎么知道,班婕妤她……对我有心?” “因为她写的那些诗。” 于是,我将在班婕妤看的那几首诗背给她听。 这个在被巫蛊入狱那一刻都没哭的人,这一刻却哭了…… 是的,班婕妤爱的那个人,是她。 不管是一开始就爱,还是后来渐渐被她感动,班婕妤,终是爱了她的。 一声叹息,我离开了冷宫,留她一个人,独自品味自己的苦乐悲喜。 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但我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次探望,又给她惹了祸事。 过了几天,宫里又传遍了许皇后与卫尉淳于长的流言…… 据说,许皇后冷宫寂寞,居然与淳于长在那里厮混。 刘骜先是不信,后来流言太甚,他便在合德的怂恿下,让宫里医馆给许皇后做*检查,得出的结果,居然是——许皇后的身体,近日确实与人有过鱼水之欢。 刘骜大怒,当即下令斩之! 后来我私下打听,才知道:许皇后被带走前,嘶喊咒骂的是赵合德。她说,强动她身子的人,是赵合德。 这样的话,在当时办差的宫人们听来,自然是个笑话。 但我知道,这不是笑话。 我去质问赵合德,她居然又承认了。 一如当初对班婕妤的事。 我差点气结。 许久许久,才顺过气:“为什么?” “姐姐,我好像跟你说过吧。”她仍在剪她的花枝,“只要是你喜欢的女人,我都要睡了。睡了再杀。” “我他妈根本不喜欢她!” 我已经快疯了。 她停下手中的剪刀,看了我一眼:“哦。” 然后,又继续低头剪花枝:“可是你对她好呀。” “是不是我对哪个女的好,你就要伤害谁?” “是。”她的回答很是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在跟我闲话家常。甚至,她手上该做的活都还在继续。 “好,赵合德,我现在就去喜欢别人,我看你能怎样!不要忘了,我才是这椒房殿的主人,是这汉宫的皇后!” 说罢,我再不愿在她那里停留。 说到做到,我以皇后之便,学以前的许皇后,夜宿了一个女人处。 那个女人,自是不会反对。 原本,这就是宫里的潜规则。再说,刘骜她也几百年见不着了,就算见了,也不过是根硬不起来软黄瓜,这辈子跟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了。 更何况……我还是那么美。 不过,我并没有动她。我还没开放到动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我不是合德。 我只是在她那里夜宿,只是夜宿! 随后,便派人暗中盯着那女子寝宫,防止赵合德做小动作。 是的,我在跟她宣战,我要让她明白,谁才是这六宫之主!只要有我一日,这后宫就不容她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果然,在我的干涉下,她对那女子的黑手都没下进去。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子身体有些不适,是真的身体不适,肯定不是被下毒,因为她每日吃的菜我都让专人检验过。 所以,原本只是正常的毛病。 可,请来御医时,合德刚好怂恿刘骜来探病。那刘骜见合德如此大度,也就乐得来看看他的其他女人。 谁知,这御医诊断后,拱手向皇上贺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人有喜了。” 有喜了? 有喜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的帝后寂静无声,唯有几个不知情的小宫女欢呼雀跃道恭喜。 赵合德眼里的讥讽笑意,呼之欲出。 这皇上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喜? 于是,没有任何疑义。纵然我再三求情,皇帝也仍是处死了那个女子。 其实,我原本可以揭发那御医说谎,毕竟,这皇宫不止他一个御医,或许,换一个,诊断结果会不同。 但,那样一来,我便是赌上了我姐妹一人的性命。要么,第二个御医仍然如此诊断,我是诬告自己妹妹;要么,第二个御医诊断与第一个不符,事情被揭穿,妹妹所做的所有事被公之于众…… 而我,下不了那个手。 这一世,竟比前两世憋屈得多! 我有些恨红年,她到底是塞给我怎样的一张画卷?我如今面对的到底是哪个星座,如天使般可爱,却又如恶魔般伤人。 她似乎是天生就该被爱的,很容易就能抓住你的心,让你永远都舍不得伤害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你都舍不得真的伤她。 而她,就可以那样随意地伤害你……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星座?有着怎样的魔力? 她聪明,却分明没什么大志。她对什么都好奇,却分明没什么是执着想要的。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甚至猜不透,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她却总能让人喜欢她…… 我只能放弃,独自缩在椒房殿醉酒歌舞,夜夜麻醉。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天使般的恶魔妹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她所害的那些人。 但即便如此,她仍不满足。 经常,我点了一场歌舞后,赞美了哪句舞姬,第二日她就犯了事被赶出宫了。 甚至,就连我的贴身宫女,都被诬陷为手脚不干净,据说偷了我的金钗人赃并获。 …… 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们啊啊啊! 最后,我投降了,我对合德说:“我不喜欢女人,真的,谁都不喜欢。” “不,我不信。” “我说真的。” 我快哭了。 为了证明自己彻底不喜欢女人,不再让无辜的人受伤害,我甚至学别的后宫女人养面首。 并且,为了让她相信我是认真的,我装作专宠一个。选了个最俊美健壮的,便让他长宿在我宫中。我让他单独睡,并且告诫他如果跟任何人泄露,就让他好看! 那人叫燕赤凤,也是个机灵的。 当下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立刻应下了。 果然,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密切关注我的合德耳里。 于是她来阴阳怪气:“姐姐最近面色滋润得紧呐。” “还行吧。” 我吃着葡萄淡淡答,尽量做出一副气血双补后的滋润模样。 “哼。” 她甩袖而去。 此后,刘骜来我这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我自然能想到,这恐怕是合德推来的。为的,不过是看不惯我老跟燕赤凤待在一起而已。 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合德将刘骜推到我这里,固然让我没有时间跟燕赤凤,但,还有一个原因…… 而这个答案,在我有一次推开她的宫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彻底浮现。 她,居然召幸了燕赤凤! 我当时肺都气炸了。 不是为她占了我的男人,而是为她居然可以委身给这样的人! “赵合德!你干了什么?” 我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倒是无所谓:“没干什么。” “那,那个人是谁?” 我怒指帘子后的某个身影。 “他呀?姐姐不认识啦?可不就是你宫中的燕赤凤嘛?” “你……” 那燕赤凤此刻还在帘子后抖抖索索。 我对他怒斥:“给我滚!” “是,是。” 他吓得赶紧哆嗦回去。 一时间,又只剩下我跟她二人。 我知道,有些问题,终究要面对。有些话,终究要说。 “合德,你以前胡闹,我都可以当做是你还小不知轻重。可你怎么能……” 我痛心得说不下去。 “能如何?”合德冷笑,“女人可以,男人就不可以么?姐姐果然爱这个臭男人爱得紧呢。可是,你该知道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我根本不要跟你说这个!”我烦躁地打断,“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我在乎的,是你啊!我在乎的,是我冰清玉洁的妹妹,居然给那样一个男人……” 她怔住了。 而我,也说不下去了。 嗓子眼,如被人死死堵住。 最终,还是她开了口:“姐姐,你在乎我吗?” “你觉得呢?” 我颓然苦笑。 “我觉得不在乎。”她如孩子赌气般,别过脸去,泪却滑落下来,“如果姐姐在乎我,为什么会喜欢班婕妤?为什么,我刚来这的第一天,就大清早抛下我,去看她。你还拉着她的手!你还叫她姐姐!” 我哑然。 我喜欢班婕妤么?或许吧。我承认那样的她,曾引起了我很大的好感。但,我对妹妹的喜欢,远甚于班婕妤啊!不然,我为何对妹妹所做的一切,三缄其口?其实,沉默,就是站在“坏人”这一边啊。 “那怎么一样呢?她,只是我的朋友。可你,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啊。她,又怎么比得上你?” 合德闻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合德不知道什么朋友、什么妹妹,合德只知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们穷得吃不饱,姐姐总把好吃的让给我。冬天没有被子盖,姐姐总是把被子都腿到我这边。寒冬腊月,我们只有一件棉袄,姐姐总是让我穿着,自己宁可瑟瑟发抖。每到下雨天,家里只有一双木屐,姐姐总是把木屐让给我,有一次我死活让姐姐穿,姐姐就穿着木屐背起我走。我只知道,只要姐姐在,就不会让我饿着、冻着、凉着……” 如今,她穿着最华贵的衣服,回忆起那些穷困交加的日子,让人听来愈加心酸。 “可是如今的姐姐,却拉着别人的手。却丢下我不陪我,去陪别的女人。合德也怕啊。合德也寂寞啊。这个永巷,就跟能吃人似的,在里面待着心成日都是慌的。我也想有姐姐在身边,可是姐姐,总是去陪她……” 是了,是我的疏忽。 我已是经历两朝宫廷的人,又在21世纪多看宫廷剧,又怎能理解一个寒门乡下女进宫后的彷徨无措。 而我,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平日充满好奇的笑脸后的寂寞,没有体贴到她开开心心后的心慌,是我的错,我这个做姐姐的错。 是的,如果不是她天生丽质,如果不是她聪明…… 如今的一切,都是她战战兢兢一步一步走下来的,而我,明明可以帮她,却什么都没做。 “合德,不要说了……”我也流下泪来,“是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不对。” 我将她搂紧怀里。 ☆、第50章 双子-赵合德(十一) 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一个口子,便会决堤。 那个晚上,我是宿在妹妹那的。 因为她告诉我,她的清白之身留给了我。跟别人,她从来都是在上面的。而跟燕赤凤,不过是故意气我,就连那天晚上被我撞破,也是她故意安排。 她说,这辈子,只有我这个姐姐,可以压她。 我承认,这话让我有了极大的虚荣满足感。 合德真的是娇嫩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娇嫩,如同婴儿。当我一点点品尝,甚至还能尝到婴儿特有的奶香。 她,就是个天使宝贝。 就这样,我跟合德奇迹般地和好了。 原来,当一个人与你相爱,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和好起来竟是那么容易! 而我,也开始从新规划,自己的未来,合德的未来。 合德本来就是个聪明的,此刻告诉我,她一直怀疑皇上不能行房、事是有人暗中搞鬼。我深以为然,当下展开调查。而调查的结果让我们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又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皇宫,原本就是没有亲情的。 是的,我们调查的结果,是:让刘骜不能行房、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太后王政君。 王政君原本做皇后时也是个不得宠的,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刘骜。后来借了刘骜的皇帝身份荣登太后宝座,便和王家一起掌握了政权。 那女人,原本就是个缺少爱情滋润的,所以,权力对于她来说,便是唯一的渴求。 为了能完全掌握皇帝,她居然给儿子下那种药,让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天啊,别人都是后宫女人相互下毒。如她这般太后给皇帝下毒的,倒是头一遭。 但想想,终究也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王政君的一生,也很是奇葩。 我记得当上官婉儿时看过王政君的传,是个很隐忍的女人,从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在位时间最长,活得最久。尽管,她并不是皇帝最宠幸的女人。 甚至,昔日的皇帝,基本不喜欢她。 应该说,她是上天眷顾的一个异数。 当年的先皇还是太子,与太子妃情深意重,但太子妃膝下无所出,且早逝。 太子妃死的时候太子很伤心。当时的皇后为了宽慰儿子,便送了很多女子给他,而王政君,只是其中一员。并且,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机灵的。 但无疑是最幸运的。 据说,那日,王政君刚好跪在了最前排。太子当时思念太子妃,根本对别的女人连瞧都不想瞧,却又不想拂了母亲的美意,便跟带她们来的太监说:“就留下一个,其他都带下去吧。” 那太监也不敢多问,以为太子是看上了第一个,便直接留下了第一个,把其他人带走了。 当天晚上,太子晕乎乎就宠幸了王政君。之后便再记不起她了。 然而,正是那一晚上,让王政君怀了身孕! 她,生下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而那时,太子已经很大了。 当时的皇帝异常高兴,给这个皇长孙亲自命名,叫刘骜。并且,内定了这孩子是将来的太子。而王政君,母凭子贵,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 然,她的丈夫不管是太子时还是皇帝时,都不曾爱她。他更爱的,是另一个叫傅瑶和一个叫冯媛的女人。这个太子妃,只是虚设。甚至,傅瑶一度差点踹了王政君母子,让自己的儿子刘康取代太子之位。 还好,最后先皇顾念死去父亲对长子的宠爱,终究还是立了刘骜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所以,今日的太后,其实……一生都……挺奇葩的。 这样一个与爱无关的人,生命里只有权力也情有可原。 这样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作为还是要作为。毕竟,合德不是班婕妤,不能在无为中退出。所以,我有义务帮她,不再让她在这皇宫里孤独。 不同于合德只在后宫里小打小闹,我毕竟是武则天调.教过的。所以,我告诉她,手可以伸到宫外了。 既然婆媳永远对立,那么,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朋友。王政君的婆婆虽不在,但“情敌”却在。 那傅瑶,如今已是定陶太后,手腕和才能都不可小觑。她的儿子刘康虽已死,但孙子刘欣却还在。且刘欣是她亲自抚养,见识能力又不比寻常,有帝王之相。 我们想打败太后,就要联合定陶太后,帮助她的孙子刘欣即位。这样,将来人家才会感念我们的拥护之恩,将来不至于为难我跟合德。 合德对我的计划很兴奋,但还是有点打鼓。毕竟,她除了偶尔私下贿赂一两个跳梁小贪官,还没干过这种联合窃国的买卖。 可,就在她犹豫的期间,王太后却动手了。 据说,皇上的一个王美人怀了龙种…… 据说,太后很重视,当即亲自关怀,并给予最好的照料! 据说,那王美人生了大胖儿子…… 这一连串的事,就那样在皇帝眼皮底下发生。 我们都没有说话。皇帝也没有说话。 这,分明是太后摆明的夺权了。 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明摆着是熬不过母亲了。而这个时候,子嗣的问题就被提上日程。 手下,皇上是不可能有子嗣的。那么,王太后便直接给了他一个儿子,这样,这个“孙子”将又是她的傀儡工具。毕竟,那个孩子还太小,且是她王家所出,而且生母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既无娘家靠山,又无君王恩宠,将来掌控起来也很容易。 而对那个孩子身份的确定,就等于是逼的刘骜了。 毕竟,既然母亲已经确定了,做儿子的也无法反对。更何况,他总不能到处嚷嚷说自己不能人道…… 眼看这个孩子就要成为刘骜的长子,要取名确定皇长子身份,合德坐不住了,直接逼皇帝下旨,让人把孩子带过来,说是要瞧瞧儿子。 孩子送来后,合德更是让刘骜亲手掐死了他! 后来知道这件事,我很震惊。却也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对于这件事,我倒也没有过多的怪合德,毕竟,这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真让王政君再度把持朝政,他日刘骜死后,我跟合德的命运可想而知。 只是却叹息:原来,这才是历史上刘骜为赵合德掐死亲生儿子的真相…… 想必,即便没有合德,刘骜那个时候也会掐死孩子的吧。那孩子带给他的,是彻头彻尾的屈辱,不管是对于王权,还是对于一个男人。 不管怎么样,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当务之急,只能尽快联系定陶太后。 ☆、第51章 双子-赵合德(十二) 定陶太后也就是历史上的傅太后,也是个喜爱权术的女人。虽然她儿子死了,但把孙子培养得很好。 显然,她是存了让孙子登上帝位的心思。 不止是她,中山太后刘媛也想让自己儿子上位。 但我深知历史不可违逆,决定联手的是定陶太后。毕竟,历史上,即位的是定陶太后的孙子,刘欣。 但,历史归历史,真正完成起这件事来,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首先,当今太后和中山太后刘媛交好,且刘媛的儿子更庸弱,也就代表着更好掌控。而刘欣,不止祖母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也是个很有主见有能力的人。 从太后的角度来说,自然是想立中山王为帝。 而朝堂上,早已有了一半人姓王。 所以,太后的意思,很大一部分也就等于朝堂的意思。 我跟合德,就只能拼命在刘骜耳边吹枕边风。 还好,刘骜本身对太后有叛逆心理。虽然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让自己不能拥有正常男人的快乐,却仍是抗拒母亲的安排。 所以,定陶太后在朝堂打点,我和合德在枕畔吹风,最后终是联手定下了胜局——刘欣,被立为太子。 刘骜宣布刘欣为太子的那天,太后一整天没说话。 当晚,她单独召见了我…… 后来,我跟合德就静待未来。 毕竟,未来的生活我们已经规划好,没什么可担心。 这段日子,是我们在宫里最开心的日子。 我们同吃同睡,几乎形影不离。 别人只当我们是姐妹,自然也不会怀疑别的。唯有我们自己,如两个偷吃了糖的孩子,在所有人眼底进行着我们的暧昧。 只是,每天晚上的时间,都必须要献给皇上。 自从许皇后被处死,班婕妤远避后,皇上越来越依赖我们姐妹,平时晚上基本不是宿在我这,就是宿在妹妹那。 尤其是妹妹那,在后期,他几乎完全迷恋在了那里。 听说,他最喜欢将脑袋枕在合德的胸口,吟诵“我当终老是乡,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乡”。 并且,将合德的胸部,赐名“温柔乡”。 合德也没浪费这样的宠爱,一步一步,按照我们的计划,为自己的未来做好了铺排。 终于有一天,刘骜死了,是死在合德床上。 这件事,让所有人震惊! 合德,也从此被载入了史册,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用床上功夫累死皇帝的妃子。 但只有我们知道,刘骜的身体,早就羸弱不堪。毕竟,太后的那种药不可能是没副作用的!更何况,这些年他郁郁不得志,压抑与郁闷横亘心间,又加上纵情欢场,身体早就坏透了。 能活到四十多岁,已经算是宫里的御医有本事了。 他,本就是寿终正寝,与合德无关。 至于他会死在合德的宫里,纯粹是因为他后来独宠合德,夜夜宿在那里啊。 但,群臣们哪里顾那些。 尤其是史官们,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要坐实合德的罪名,载入青史。 这让我一度怀疑,这些史官平时只做官方记录是不是太无聊,所以很盼望这种八卦事情的出现…… 最终,合德无可辩驳,在群臣的逼迫和太后的审讯下,自尽谢罪。 临死前,她揽下了所有的罪名,说我全不知情。 就这样,我存留了下来。 作为刘骜的未亡人——这宫里的,皇后。 于是,我宣布刘骜的口谕,将刘欣收在膝下,作为我跟刘骜的儿子。那么,太后王政君就成了刘欣的祖母。 而定陶太后,则必须饭返回封地。为避嫌,永不入京。 因为,皇帝只有一个祖母。而这个祖母,就是王政君。 因为,刘欣是以我跟刘骜儿子的身份,继承大统。 定陶太后最后离去时的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 我知道,她恨我。 但,我不在乎。 天下之大,人那么多,我早已释怀,不去管那么多不相干人的想法。 除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其他人的想法,我早已不关心。 所以,定陶输了,只是因为她手腕不够,与我无关。 是的,这一次,赢的是王政君。 而几年之后,汉哀帝刘欣莫名暴毙。 再之后,我赵飞燕,被贬为庶人。 当天,自尽而亡。 “好没意思哦。”合德抱着一抱鲜花回来。 “怎么了?” 我在安静写竹简。 “就是那些传言啊。”她翘起下巴,有些不爽,“我今天去集市买花,还听到人在说呢。甚至有人把我们的故事编成了故事在茶讲……” “好啦好啦,又是说我们赵氏姐妹是祸害对不对?”我无奈笑着打断她的话,“他们爱怎么说就说去呗,反正舌头长在他们身上。再说,我们早就归隐,哪里还需要再在乎那些虚假的名声。” 而且,我觉得人家也没有说错吧。我跟合德,确实挺祸害的呀== “不是因为那个。”合德嘟起嘴,“我是生气他们都说我们死了。真是,青天白日红口白舌的,没死都给他们咒死了。” 我苦笑摇摇头。 “这就更无须介意了呀。我们可不都是记录在册已死的人么。” 其实,我跟合德本就该已经死去的。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我跟王政君做了一笔生意。 就在刘欣被确立为太子的那天晚上,王政君找到了我,让我帮助她,以当今皇后的身份,宣布和刘骜已经将刘欣过继到自己膝下,从而把定陶太后赶走。 只要定陶太后一走,那刘欣,不过又是她王政君手里的一个傀儡。 我答应了,条件是——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一定放合德安全离开。 几年之后,王政君再度联系我,让我毒杀刘欣。 我又同意了,那一次的条件是——放我安全离开。 而出宫后,我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了那个准备一辈子相守的人…… ☆、第52章 双子-赵合德(十三) 【番外一】姐妹日常访谈 莲心:请问一下当事人,你们对这次百合故事还满意么? 赵飞燕:不错呀,故事新颖、视角独特,细节描写可圈可点,不失为一篇佳作。 赵合德:不错,后宫女子很好吃。 赵飞燕:(喂~!) 莲心:请问,对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建议? 赵飞燕:故事新颖、视角独特,细节描写可圈可点,已经完美到无法再改进。 赵合德:我想在上面。 赵飞燕:== 莲心:请问合德妹妹,很多读者反映不喜欢你,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赵合德:她们嫉妒我。 莲心:== 莲心:那请问合德,你觉得,怎样才能让不喜欢你的读者喜欢你呢? 赵合德:很简单呀,把她们叫来让我压,不喜欢就压,不喜欢就压,一直压到喜欢为止。 赵飞燕:== 莲心擦汗,觉得这访谈进行不下去了呢。 算了,还是问点安全点的吧。 莲心:请问二位,传说你们有服用息肌丸,才得以青春永驻。可在这个故事里,这小药丸却没有出现,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服用过息肌丸呢? 赵合德:出现过了呀。不过跟我们的容貌没关系,花容月貌什么的,我姐妹是天生的。 莲心:Σ(°△°|||)︴出现过?在哪里? 赵合德:就在那天我跟姐姐表白之后啊,我跟姐姐当晚就各嗑了一粒呀。唔,不是你说和谐不给播,那段剪了嘛。 赵飞燕:啊哈,是这样的,其实那个息肌丸吧,就是个普通的滋补药丸,后宫女人都人手一粒的,哈哈(干笑掩饰)。 赵合德:毛,只有你喜欢的女人我才给了好么。话说她们吃了后都表现很好的,创思新颖、角度独特,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可圈可点……可惜还是不给播。 莲心:(我还是假装没听到吧)。 赵飞燕:我说了我没喜欢她们!!!! 莲心:请问妹妹,有人吐槽你每次嫁祸她们跟人暧昧,都说是跟卫尉淳于长,班婕妤是那样,许皇后也是那样。请问,淳于长那个人,是跟你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赵合德:没,只是懒得再动脑子。 莲心:Σ(°△°|||)︴所以才每次都说是她? 赵合德:是啊。如果后面姐姐还喜欢其他女人,我准备继续传他跟那些女人暧昧。 莲心:(可怜的躺枪帝淳于长,没被皇帝杀了么?) 赵飞燕:我都说了我从来没喜欢过其他女人!!!! 莲心(我还是问赵飞燕问题要靠谱点):请问飞燕姐姐,你对班婕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赵合德:(→_→) 赵飞燕(擦汗):啊,跟小班啊。唔,她是我非常好的一位朋友。在我心里,她是一位好姐妹,希望她跟许皇后幸福。 莲心(阴险脸):啊,酱紫啊。我这里有一篇班婕妤的内心独白,飞燕姐姐想看看么? 赵合德:(→_→) 赵飞燕(顶起锅盖):其实我并不想看,但是我估计读者们都想看,所以,还是看看吧——啊,合德别打我,嘶,别扯头发,别扯头发,嗷,别咬……哎哟我的腰…… 莲心(摇头。然后面对摄像头):亲爱的读者朋友们,那让我们来看一看班婕妤的内心独白,走进班才女的内心世界吧。 【番外二】 我是班婕妤,婕妤不是名,只是封号。 曾经,父母给了我一个名字,后来我又给自己另取了一个更雅致的号。但,后宫生活走过,我发现,这些名,根本不重要。只要进了宫,我就只是皇帝的女人,只是班婕妤。 是的,我曾经阅遍经史子集,也想做一个德行高尚的圣贤丈夫,甚至想着能用自己的智慧才能辅佐君王。但,我错了。在刘骜眼里,我只是个普通女人,跟其他的后宫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渐渐,我就安于自己的本分,只做一个——班婕妤。 飞燕她们到来的时候,我便已是心如古井水的班婕妤,无痕无波。所以,她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 其实并不是。我也曾有自己的天真无邪,也曾有如烈火般燃烧的少年心,也曾有恃才傲物的棱角……但这一切,在经历过后宫那几年后,全部被磨平。 是的,原本,我想当蔡文姬一样的女人,良言规劝,辅佐皇帝成为一代明君。可,他除了当我是一个女人,根本不愿听我其他。 甚至,他还不能真正当我是他的女人,因为……他无法行夫妻之礼。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跌入了一个坑,永远都爬不出来的坑。 但还好,我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向黑暗坑里的一点光,微微照亮了我的生命。 如果说,这辈子进宫,我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那么,答案就是:那个女子,以及她的一颗心。 入宫之前,我并不知皇宫里有那样的习俗。所以,当被要求去椒房殿伺候皇后两个月时,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嫔妃敬皇后之礼。 直到,那醉态微醺地走近我。 那个晚上,我是拒绝了她的。 并且,用我的伦理道德把她狠狠批判了一遍。我说,男为乾,女为坤,男为阳,女为阴,只有乾坤相辅、阴阳调和,才是天之大道。如她这般,是该受天地谴责的…… 最后,她被我骂得灰头土脸而出。 不知为何,见她并没有强来,而是尴尬脸红地退走,有一刹那竟觉得她很可爱。 其后,在椒房殿的那两个月,她再没对我有半分逾矩,只是,却对我很好很好…… 渐渐地,我们开始谈心。 后宫女人,本就有太多的心灵相惜。 而她,也并不是粗人。她也是贵府千金,也读过诗书礼易。 渐渐,我们竟有了默契。 后宫本就寂寞。何况,这刘骜,还是那样的一个人。 渐渐,我心中幻想的良人,竟不再是皇上,而是……皇后。 甚至有时候,我觉得皇后做事比皇上更有魄力。不管是掌管各种琐事,还是处理后宫争端,她都雷厉风行,比皇上洒脱得多。 渐渐,我知道,我只怕爱上了她。 可是,那个时候,她却已不敢再染指我。 被我骂过那一通后,她虽一直对我好,却从未有半分越界。 这种状况,让我莫名心痛。 可,又不能做什么。因为我知道,这皇宫危机四伏,那太后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时刻都在盯着许皇后,只要许家有什么异动,她便会立刻找许皇后开刀。 所以,我不想成为将来许皇后被办的一个理由。 于是,我只能写诗。 写一段,便尽数烧了。 然后再写。 如果不是后来赵氏姐妹带来那么多波折,我想我跟许皇后会相安无事,她做她的皇后,我写我的诗,偶尔,在皇宫擦肩相遇,眼神也只有两人心知。 可,赵氏姐妹的到来,却点燃了许皇后。 于是,一切都已失控。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许皇后有多么爱我…… 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如果可以重来,我想,我会从一进宫,便顺从自己的心,跟皇后相爱。那样,起码我们可以有十几年的甜蜜。 其实,人生能跟相爱的人甜蜜十几年,足够了。不是么? ☆、第53章 双鱼-李清照(一) 【双鱼】关键词:梦幻、善良、散漫、悲观、善解人意、多愁善感…… 等我再次看到红娘的时候,我已经连问都不想问,直接掐脖子! 积攒了一世的愤怒好么。 她照样飘忽闪避。 “唉,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暴力。” “那要问为什么总是坑我!”我怒目圆睁,“说好的给我洗刷记忆呢?” “来不及。” “那你连那是哪个星座都没告诉我好么!” “来不及。” “话说合德到底是哪个星座?这么蛇精病!” “来……啊,赵合德啊,是双子,咳咳。” “双子?”我大惊,“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最花心星座?” “也不能这么说,射手还是可以跟双子一争长短的。” “去你的,当我没看过星座书么?射手是男花,双子是女花好么!” “咳咳,但你不得不承认,双子是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星座。”红娘捧着脸。 我死鱼眼:“你不糊就是双子座吧?” 还有,捧个毛脸,贱人好么! “我啊……”红娘笑眯眯,“等你收集完十二个星座,就能召唤关于我的秘密了。” “……”我沉默半晌,终于暴吼,“你当是召唤神龙么?还有,什么叫收集?你当我是陈冠希集邮么!还有啊,我对你压根就不感兴趣好么!!!” 她掏掏耳朵,委屈扁嘴:“你最后一句,伤害到我了。” 最后一句? 我对你压根不感兴趣……对,就是不感兴趣! 我毫无悔意,狠狠剜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刚好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 我揉揉眼。却见她又瞬间恢复了笑眯眯。 嗯,刚才一定是我眼花了。这么贱兮兮的红娘,怎么会有悲伤? 只见她笑眯眯:“喏,准备好了没有?你还有九卷画轴,要挑哪个星座?” “可以告诉我那些星座分别代表谁么?” “不能。打开后才知道。” “……”我望天思考半晌,“好吧,我选双鱼。起码,你能不能告诉她是哪个朝代的?” 上一辈子被天使恶魔合德虐得心肝儿总是一颤一颤的,一辈子都没消停过。听说双鱼很乖很软妹,还是选个双鱼休养生息一下吧。 “可以呀,只要你叫我姐姐。(*^__^*)” “……”我很想一拳把她鼻子打歪。还有,那么恐怖的笑脸是怎么回事? 但转念一想,以前是一直摸黑去闯,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亏,心里还一直惴惴的。如果能早点知道是哪个朝代,再百度下那个朝代的历史,或许过起日子会好很多吧。 人在屋檐下…… “姐姐。” “乖,那姐姐就告诉你了,她是宋代人。” 她摸摸我头顶。 我忍住想咬她手指的冲动,继续挤出笑脸问:“那我可不可以回家先百度一下宋朝历史?” “嗯……” “姐姐。” “好。” 就这样,我回到了宿舍,打开笔记本,开始百度宋朝资料。从李煜大周后小周后和赵匡胤的感情纠葛野史开始,一直往下八…… 熬了好几个通宵,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胡萝卜。 期间前男友打过一次电话,透露话风说愿意复合。 我只吼了一句:“吃屎去吧你!” 然后就把手机关机。 当我看遍宋朝各种宫廷秘史,胸有成竹再度打开画卷时,突然很想哭。 因为,在打开的那一刻,红娘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双鱼,是李清照。” “我……我日你大爷!” 不知道最后她能不能听见,但还是用尽最大的力气吼了出来。 所以,穿越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郁卒:早知道就不要熬夜去看那些后宫女人传了,直接背李清照诗词多好!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忘了观察自己的形势。就由着丫头们伺候着穿衣吃饭。 直到有一天,一个中年美妇过来:“师师啊,你的病也大好了,可以学些技艺傍身了吧。” 师师? 我歪着头,看着那中年美妇。 那妇人见我这模样,大概以为是我不乐意,便坐下拉着我的手,和颜悦色:“我的乖女儿哎,妈妈也知道让你做这个营生是委屈了你。可是你也知道,咱这不是没办法嘛。生在乱世,总得活下去不是?你要还是那王府千金,自然用不着抛头露面,但谁让咱命苦呢,唉,可怜的孩子,没办法呀,咱呐,就认命吧。只盼女儿你将来能碰到个多金心诚的俊哥儿,将你赎了去,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 以我多年看各种小说的经验,得,自己这是……穿成烟花女子了。 师师…… 我试探着颤颤问:“妈妈,我是姓……王?” 她眼一翻:“以前你自然是姓王。现在随了妈妈我,自然是跟我姓!” 我咽了咽唾沫,还想挣扎一下:“那妈妈……不姓李吧?” 她再度眼一翻:“你这孩子病糊涂了!我李蕴不姓李,姓什么?” 于是我瞬间垮了下来。 好吧,我是——李师师。 捂脸,突然好想去死一死。 没办法,李师师就李师师吧,既然不能改变现状,那就只能安于现状了。 还是如以前一样认真学习。 首先,琴棋书画自然不成问题,毕竟穿越成婉儿的时候都学过。 其次,歌舞嘛,赵飞燕可是一代舞后。这李师师的身子虽然不似赵飞燕柔弱无骨,却也是天生尤物。有了上辈子练舞的经验,这辈子练起来竟然轻车熟路。 然后,我擦着冷汗发现:原来,一代名妓李师师,之所以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绝伦,是因为……她秉承了上官婉儿的才学,和赵飞燕的歌舞啊!我去! 既然知道此行的目标人物了,我自然要去寻李清照。 就盼着能在见到宋徽宗之前,找到李清照然后跟她“私奔”! 终于,机会来了。 ☆、第54章 双鱼-李清照(二) 作为一个烟花之地的准风尘女子,平时是没办法出门的,毕竟怕我们跑了。 但上元节是一个例外。 这李蕴是一个立志走雅致路线的高端老鸨,不管是从青楼名“秦楚馆”,还是从她训练我们各种技艺方面,都能看出来。 所以,她的眼光和格局比一般人要大。 比如,她就不止满足于一帮糙老爷们的口耳相传,而是积极主动地在各种领域打名声。 上元节,便是一个打名声的好时机。 上元,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元宵节。那一天,整个京城都很热闹,有灯会,有各种猜谜语和对句,可以说是文人雅士的天堂。无数才子佳人都在这里相遇。 李妈妈觉得,我的才学是极好的,自然要去上元节显摆,那样可以吸引更多的名流。而且,有那些才子们宣扬,我的价值也会更高,将来接的客人也更有头脸,赚的也就更多。 不得不说,李妈妈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但是我之所以也热衷去,并不是热衷于妈妈的青楼大业,而是另有盘算。 李清照是宋朝第一才女,从小就有盛名,这样的上元诗会,以她少女只龄,又满腹才学,自然是想来凑热闹的。而其父李格非也是个思想开放的,想必不会阻拦女儿。 所以,上元诗会,很可能会见到李清照。 唔,等等,我记得李清照貌似比李师师要大吧?李师师跟宋徽宗的时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可宋徽宗才刚上台那会,李清照的父亲就被当成“元祐党人”被贬官了呀,记得那会李清照嫁了人的…… 那这时候,李清照该是什么年纪呢?会不会,已经嫁给了赵明诚啊?若是嫁给了赵明诚,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志同道合的恩爱,我想拆散可不容易啊。完了,这一世只怕有得纠葛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要先见到李清照再说的。 就算她真的嫁人了,赵明诚也不是个古板的啊,估计也不会限制才女妻子上元节出门吧。貌似历史上赵明诚对这个才女妻子还是很敬重宠爱的。 唔,去碰碰运气再说。 带着侍女,坐着轿子,便一路荡悠悠来到了京城最热闹的上元诗会。 “师师小姐,要往哪里去?” 抬轿的人问我。 我想了想,露出笑意:“就往最热闹、呼声最高的地方去。” 我相信,以李清照的才学,又是红妆娇女,所到之处必然呼声最高。 那车夫真的认真听了听,然后辨声朝某个方向赶去。 轿帘还未拉开,便听到一连串的喝彩叫好。 我点点头,扶着侍女下了轿。 这汴梁京城,今夜男女无数。不少大门小户的姑娘,都趁此佳节出来溜达。 但我知道,就算满街女红妆,也无一人可以掩盖我的光华。 因为我是,李师师。 果然,即便我以纱遮面,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女人的眼里,我看到艳羡甚至嫉妒。而在男人的眼里,我看到的是赤.裸.裸.的垂涎与惊艳。 而那被捧在当中的一位,更是如痴了一般,直直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此处的主角并不是李清照,而是这个男人。 既然没有我想找的人,自然要离开。 我转身刚要上轿,就听到一个女声传来:“良辰美景,月移花影。兰香,就停在这吧。” 于是,我再迈不动步子。 虽然在大学里天天睡觉上网谈恋爱,但还是知道“月移花影约重来”是李清照的名句! 我转身,见一青衣女子扶着一位丫鬟缓缓下了车。 她五官不算极美,却很瘦。 但又不是那种病娇的瘦,她的背很挺,将衣服撑得笔直。而衣服的前摆是半圆弧型的,往后飘着,更衬得整个人孤高出尘。 我看得呆了。 但,男人们似乎依然在呆呆看我。 那李清照顺着别人的眼光看过来,也愣了。 只是这愣,却不似其他女人们艳羡的表情啊…… “师师?” 她试探着问。 我一愣:“你怎知我的名字?” 笑意在她眼里绽开,仿佛瞬间整个人都有了光彩:“师师,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清照啊!” 她直接过来揽住了我的胳膊。 看到她一出场便与生俱来的清冷范儿,此刻被她主动抱着胳膊,还是很受宠若惊。 但……我们认识吗? 而且,怎么她看着这么少女?竟似与我同龄一般? 我揉揉太阳穴。难道我记错了? 李清照见我呆呆的,便揉我头发:“怎么了?你不记得我啦?李清照呀!” 我有些讪讪:“呃,刚生了一场病,这会头还晕晕的,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你病了?”她关切地问,随机又满是懊悔之色,“都是我不好,那会把你弄丢了。不然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这些天,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她打量了下我的打扮:“师师,你现在是住在哪里?” “我……”我期期艾艾。 总不能跟一个清高才女说我住在那种地方吧。 “算了,先回家再说。” 她直接拉我回家。 那边中央的男子此时出声:“姑娘,何不先与在下玩几首诗词再走?” 李清照回头:“你是谁?” “在下周邦彦。”那人恭敬颔首,“请两位姑娘赐教。” “周邦彦……倒似在哪里听过。”李清照略一沉吟,却仍旧拉了我要走,“但今日我们赶时间,他日再与你斗诗吧。” 那周邦彦此刻的眼光却只在我身上,闻言,有些不爽,道:“我只问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自然指的是我。 男人啊,眼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才女,只有美女。 只是这话,却是对李清照极为不客气了。 李清照自然知道他话里的含义,当下便略红了脸。毕竟,年轻姑娘被人如此打脸,再怎么大度也是过不去那道坎的。更何况,若不是有我衬托,她也是个清水佳人啊,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怕从未被如此忽视过。当下,便冷笑一声,问:“你们这是比什么?” “首尾诗。将上一人诗句里的最后一个字,作为自己诗句的第一个字,一人一句,谁接不上来就算输。”那周邦彦老实回答。 “你赢了?” “在下不才,略略领先。” 李清照再度冷笑了笑,看了看周邦彦面前纸上的诗,提起桌上的笔,就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一句末,那周邦彦沉思很久,终于接了下一句。 李清照当即提起笔,唰唰唰又写了一句。 …… 如此这般,三两下,便把那周邦彦杀得丢盔弃甲,面红耳赤。 “我们走。” 李清照丢下笔,拉起我就走。 “小姐且慢!” 说话的,是秦楚馆的打手。 ☆、第55章 双鱼-李清照(三) “他们是?” 李清照一脸疑惑。 而我,一脸尴尬:“呃,是这样的……” 我拽着她衣袖,拉到一边,悄悄说:“我现在……住在秦楚馆。就是……唔,就是那种烟花女子待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里。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于是,我看到李清照的脸色很精彩纷呈。 最终,定格为一声怜惜的轻叹:“师师,是我对不起你。这样,你先回去,回头我禀明了爹爹,让他给我银子,我一定赎你出来。” “嗯。” 我点头。 她又握着我的手,无比认真:“师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去赎你的。” “嗯!” 我热烈地反握她的手。 这可是千年前的才女啊,是语文课本上的第一女词人啊。这个人,是我从小背着她的诗词长大的啊…… 不知为何,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份奇异的熟悉感,是其他任何女子都不曾给我的。 李清照啊……我脑中立刻能背出好几首她的小词呢。 李清照显然是把我的表情误会了,又拍了拍我的手背,脸色更为坚定:“师师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去赎你。等着我。” “嗯!” 我吸吸鼻子。 对比皇权里的尔虞我诈,这样一个少女词人,肯为一个朋友仗义至此,真的难得。 那李清照说干就干,没有片刻停留,当下便坐了轿子回去,说是去为我筹钱。 我见她走了,也就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带着侍女也回了。 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说是漫长,其实也不是很久,但因为是抱着等待之心,才显得格外漫长。 这个时间,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一位叫李迒的少年公子造访秦楚馆,点名要为我赎身。 李妈妈很是为难,因为她显然也看出了我日后的价值,现在我各方面价值都还未发展至最好,现在卖掉很吃亏。但如果不卖,一来对方是官,所谓商不与官争,真要闹毛了对自己没好处。二来,这李妈妈也知道我原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虽然落了难,但难保没有父亲其他生前亲友来找我…… 大约,她也是觉得我是很麻烦的。 所以最终,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很久,咬牙答应了李迒。狠狠要了一笔银子。 其实我知道妈妈亏了。因为历史上的李师师可是无价的,别的不说,光是宋徽宗对她的宠爱,就不是一个李家可以付予的。 但还好,此时的我还未完全成型。 就这样,我被赎出了秦楚馆。 能摆脱那种烟花之所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我可不想将来被逼接客,总不能祈祷所有的客人都跟汉成帝刘骜一样光摸不做吧。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如果李师师被赎走从良了,那以后哪里还有她跟宋徽宗的故事呢?还有,李清照和李师师真的是从小就认识的同龄人? 莫非,历史因什么而改变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一路向李迒打听,将我跟李家的关系问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李迒是李清照的弟弟,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李格非,跟我爹是至交,两家经常串门。甚至,当初我跟李清照还在各自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两家父母还许下了儿女亲,说是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呢。只是后来两人都生的是女儿,才作罢。 但虽然做不成夫妻,李清照跟我却是感情很好的。两人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吃在一处、睡在一处,就连吟诗作画,也是你来我往很默契。这让当时的大人常常笑叹:可惜两个都是女儿身啊! 后来,父亲因罪死在狱中,便是李伯父一家收养了我。那段时间,我更是吃住在李家,一应用度都比照李清照。就连李迒,也是直接管我叫姐姐。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偷溜出去玩,汴梁城内人多事杂,我们傻乎乎一路看热闹,竟走散了。 那之后,想必就是这位李妈妈收留了我。 我大概是患了什么病的,那李妈妈大约是看在我是个美人胚子的份上,才给我延医买药,照顾了不少时间。那原本的李师师想来是病死了==所以,我的灵魂才刚好穿到这里,成了如今的李师师。 一切前因后果终于理清楚了。 只是,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过,管他呢,就当来这一世旅游吧。反正,能跟这位馨香扑鼻的女词人待在一处,总是好的。 不由得,又想起李清照温暖的笑容,还有被周邦彦激怒后那一瞬的清冷傲气。 正想着,已见李清照迎出了家门口在等我。 见到我们,她愉悦地招手相迎。 我也激动地跑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握,竟似握着最熟悉的人一般,仿佛,千年之前,就已相识,甚至……相亲相爱。 那李清照倒似浑然无觉,如亲人一般,携了我的手,带我去拜见李伯父和李伯母。 大约是她提前说了我失忆的事,李伯父和李伯母也没问很多,只是李伯母拉着我的手说我可怜,又提起我母亲,兀自哭了一回。 随后,我便被安排着住下,依然是一应用度比照清照。 就这样,我住在了李家。 刚开始还很不好意思,毕竟赎身大约是李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足银子的,如今又要在人家白吃白住。后来见李家伯父伯母是真心对我好,也就不再扭捏了。 只想着,他们对我的恩德我自然要记在心里,他日若有回报的机会,自然要去报答。 李清照倒是单纯得很,不去想那些。她只觉得我就如姐妹一般,接回来就等于一家团聚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她的生活其实挺一尘不变的,无非是早上起来读书,中午练字,吃过午饭小睡一会,下午偶尔看书、偶尔游园、偶尔填词。晚上更是没有夜生活,早早就听从父母的安排睡下了。 这在我看来挺无聊的。几乎除了书就是书。至于偶尔的游园,呵呵,李府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大,走来走去也没什么好游的吧,可怜。 不过她似乎不这么看,因为她很乐在其中。 有时候我会巴巴跑去问:“清照,你生活得快乐么?” “快乐呀。”她放下手中的书,含笑望着我。 单纯如泉水。 我也笑了,是打心底的微笑。 她这样单纯的快乐,让身边的人心情都跟着好了呢。 她就是这么一个散漫的人。 于是我终于知道她后来的那种“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是怎么来的了,分明就是午睡后的慵懒好么。 她这样的人,就如同睡在书中的孩子,没多少好奇心和野心,很容易满足,给她一本书,她就能去一边赏玩好几天。这样的人,在古代悠闲人家,就是天生的诗人。若在现代,只怕也是个温温吞吞的书虫女博士。 真是爱极了她那份恬淡与软萌。 只是有时看着她在那靠着树看书的身影,念及她的生平,忍不住叹息:这样单纯的快乐,能有几时呢? 我想,李清照一生都是单纯的,所以,在国家当权者已经完全不要脸的时候,她还能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句子,当真是质朴可爱的赤子心肠。 只是,她还有这样的快乐么? 我不知道。 我只能,一边等待着命运的转折,一边尽情享受与她一起的单纯快乐时光。 比如,我会跟她一起看书讨论,一起品评前朝文章。甚至,还偷偷问过她对上官婉儿诗词的评价,得知她还是比较欣赏后,我暗搓搓地得意了一把。 比如,我有时也会与她联句,你一句我一句似唠家常,很有知己尽欢之感。只是,在文辞的雅致新奇上,我终究落了下乘,所以我告诉她:上官婉儿是比不过她的,她将来的文学成就,要远在上官婉儿之上! 再比如,我们有时候玩腻了也会赌博玩。当然,不是赌别的,仍是赌书(别的她不会),我们由一方背出一句文章或诗词里的句子,然后让对方猜哪本书里的第几页……输的那一方,要给赢的那一方斟茶捧盏。这游戏是她最爱玩的,不管输赢总是很开心,有时候笑得茶杯里水都抖出来了。 当然,我们偶尔也不玩书,比如,我觉得她虽然不似别的小姐般娇弱,但长期缺乏运动也不好,所以总引她来院子里玩。 我还给她特地做了个秋千,让她坐在上面荡啊荡。得,把一首诗给挡出来了: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戋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写这首诗时,正是我跟她荡完秋千,正遇到赵家遣人来提亲。 赵家,也就是赵明诚家。 其时,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当朝宰相,可以说是权倾朝野。这样的人家,李府自然很满意。 听说,赵明诚是在一次宴会上见识了李清照的才学,从此心仪,便让父母遣人来提亲的。 我问清照,可曾记得那样一个人? 她想了想,只是红着脸摇头。说当时心思只在诗上,没注意。 好吧,我突然觉得李清照如果不是生在古代的官府人家,只怕是现代典型的大龄剩女命了。想来现在很多所谓的“剩女”,其实嘛毛病没有,都是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注意”身边的男的。 不过好在赵明诚注意到了李清照,所以,可以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家的清照可以不用当剩女。 但…… 我呢? 月下,我很有些惆怅。 清照如果出嫁,也就意味着我很难见到她了。而且也意味着朝夕相处的日子结束了。 在李府的这些年,我与她是走得很近的。但她丝毫没有其他想法,一心只在诗词上。而我呢,虽然是个拉拉,但并不表示很容易喜欢一个女人。这些年相处的时光虽然多,却总觉得相处得很写意,就像在梦中一样。而她,仿佛是梦里的女子,不会让你起亵渎之心。 甚至,也曾与她同床而眠、戏水共浴,但都没有当初见合德出浴的那种感觉。如果说,合德的身体可以勾起我原始的冲动,那么,清照,却是能引发我心底最深的怜惜与呵护。 她,就像一阙词、一场梦,那样单纯写意,总让人担心不能长久。所以,总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保她一生平安,护她此生喜乐。 所以,如果她跟赵明诚真的如历史上所言,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我是会祝福的。真的,会祝福。 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更甚于爱。 赵明诚身为宰相之子,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婚事自然不用犹豫,很快便应下了。 纳彩陪嫁那些事,自然是大人们的“俗事”,清照倒是一概不管,照旧如往常般写诗填词,只是偶尔脸颊有了些许红晕。甚至,有时玩得还更尽兴些。 谁能想到,她待家的日子,还有兴致饮酒,并写下流传千年的诗篇: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总之,出嫁对于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影响。她还是该干嘛干嘛。 以至于最后她带着极大箱子书出嫁时,我们都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后来家里没了那样一个吟游诗人,伯母才拉着我的手掉眼泪,说想清照了。 我也想她。 但,只要她幸福,就好。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能选择终身陪伴的就那么一个,其他人,总是在走一段后迟迟早早要分别的,或是暂别,或是永别。 而我,只要她幸福,就算是永别,亦无妨。 但,事与愿违。 她成亲才刚一年,李家便遭了大祸。 宋徽宗崇宁元年,李格非伯伯被列入元祐党人名单,获罪被罢官。 人赵明城的父亲,却一路升迁,官运亨通…… 我感觉这只怕对她不好。因为古代的婚姻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女人在婆家的地位总是尴尬,大都由娘家地位决定。就算做丈夫的没看法,其他人总是有的。 然而,清照此刻完全没有考虑那些。她考虑的,是父亲的冤屈,和亲人的安危。 所以,她上诗自己的公爹赵挺之,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然,那是宋徽宗下的旨,赵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儿媳妇去冒险。终究,是没有作用。 不止赵家没有帮忙为其父奔走鸣冤,赵母更是让清照回娘家,免得连累了赵家的前途…… 我不知道清照在听到婆母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她回来之后,整个人眼睛都是浮肿的。 可见,哭了很久。 我很痛心。 因为我知道,这个活在梦里的女子,被现实狠狠打痛了。痛得她几乎都振作不起来。 我不知道赵明诚有没有在父母那为自己的妻子争取过什么,只看到,他亲自送她回来,并且,温存地扶她下轿。 而这种温存,在看过几世残酷炎凉的我来说,觉得十分刺眼。 这样的“爱”,我觉得很讽刺。 所以,我直接走了过去,接过清照的手,然后对赵明诚说了一个字:“滚。” 当我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地变化。我知道,李伯伯和李迒是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的,可他们,却终究没有出口训斥我。 而此时的赵明诚,脸色便更加尴尬。 只得自己打回圆场,干笑了几声,道:“师师妹子,明城确实是迫不得已,以后,还望你好好照顾清照……” “我自会照顾她。”我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但是,与你无关。因为,你不配做她的丈夫。” 在我看来,一个没有办法保护清照的人,是没有资格跟清照走一生的。 这个男人,他不配。不配做华夏五千年第一女诗人的良人。 不管后世是怎么传说粉饰,在这一刻,我都确定他不配拥有她。那样绝伦如梦的女子,如果你不能守护她的梦,那就滚开! 赵明诚怏怏离去的时候,清照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她是心死,还是麻木。 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所以,在安慰了她几天后,我便悄悄离开了李府。 因为我知道,她如今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决。 我不知道李家回明水时发现我不在了,会是什么心理?会不会,以为我是个不能的同生共死的人,不愿陪他们去明水老家? 希望他们不会吧。我如是想。 即便他们误会,我也只能任他们误会了。因为,如果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做接下来的事的。 但,为了清照,我必须做。 我要我们的女词人活过来。那颗词心,活过来! 当我再度找到秦楚馆李妈妈的时候,她很是吃惊:“姑娘这是……回来看我?” 大约,她还是从来没被卖出去的姑娘探望过的。 我当然也不会惦记着回来探望她,所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开门见山说出我想要的:“我想回秦楚馆,但是,不卖身给你。我在这接客,银子与你五五分成。你提供场地,我卖艺不卖身,随时可以走。” 她嘴巴张大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最终,化为一声疑惑:“姑娘,既出了这烟花柳巷,何必又来蹚这浑水?你就说是卖艺不卖身,外面也没人相信呀。只要是这青楼出去的,在别人眼里就不可能是干净的啊。” 我知道她是好心。 难得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青楼老鸨,会好心将生意挡在门外。 我微微一笑:“谢谢妈妈。我意已决,如果您不愿接纳,我自会找其他青楼合作。” “接纳!”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当然接纳!” 就这样,我再度入了秦楚馆。 轻车熟路,琴棋书画歌舞词,信手拈来。 只是这一次,我是自由之身,与这李妈妈只是合作关系,所以便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比如,卖艺不卖身,这是肯定的。任何人,都无法破例。 比如,我的贴身丫头,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这孩子,只听命于我,效忠于我。我也是个懒性子,懒得想其他名字,便也叫她“子心”,与当年在陈阿娇那一世的侍女一样。 子心是个机灵的,很快就与别的丫头打成一片,用我给她的“交际费”为我打听清楚了这秦楚馆的客人,分别都是干什么的。 我将其整理成册,然后思考每个人的可用之处。 最终,敲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还好,天子脚下的汴梁,官府贵胄和能人异士本来就多。而秦楚馆,在李妈妈的打理下,又已是汴梁有名的青楼之一。 而我的加入,自然更是锦上添花,让秦楚馆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跟着武则天博弈天下过的我,自然懂得步步为营的道理。尤其,懂得人心。 这秦楚馆每天迎来送往的,也就是男人。男人的心,还是一个字,贱。 你越让他得不到,他就越觉得你高贵、值钱。 所以,刚开始,我只在帘子后弹曲,连面都不给人见。但,却让人造势,说秦楚馆的李师师天姿国色,是京城女子之最! 男人们来青楼本来就是寻美的,所以无数男子揣着银子要当我的裙下之臣,我却只微微一笑道谢,仍不现身。 最后,他们急得受不了了,我才说:“师师只愿伺候自己仰慕的人,不管是文采,还是武功,或是其他手艺,总需要有点能让师师我佩服的。” 此话一放,很多男人都欢快地展示自己的本事。 毕竟,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是王,都觉得有些独特的本事。在佳人面前,尤其如是。 最后,我选中一个会蹴鞠的中年人,和一个武功最高的年轻人。 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仍将他们伺候得很舒心。方法还是一样利用男人的心态,让他得不到,刚开始什么都得不到,后来稍微给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所以,他们二人由最开始只能在爱帘子后听到声音,到后来能隔着面纱看到我隐约的真容,且能看到我的身段,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这样的机会,还是他们在挫败那么多男人后得到的。 所以,想伺候顺他们,很简单。 当然,我来这里,并不是伺候男人的。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汴梁城下了次大雨,电闪雷鸣。 而一块石碑,就在这次的雷电里,应声而倒。 那块石碑,可不是普通的石碑。而是宋徽宗为了羞辱元祐党人,将他们的名字刻于其上的石碑。 那,是所有元祐党人耻辱的见证。也代表了宋徽宗处罚他们的决心。 可那天晚上,上天打雷劈断了它。 于是,有大臣向宋徽宗建议:“天将雷电,劈断石碑,恐有所兆啊。” 这样的一句话,在朝堂上说出,如同一阵风,瞬间吹遍了整个朝堂。 试问,谁人不怕天威? 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帝,也怕自己失察引发天谴吧? 所以,宋徽宗思忖良久,终于决定:既然上天降雷劈断石碑,说明上天不欲将元祐党人赶尽杀绝,那就……罢了吧。 自此,李格非伯伯,官复原职! 见到榜文的那一刻,我笑了,笑得眼泪一直流。 清照,你终于不用再郁郁不乐了。你的心,活过来了么?你的笔,是否还在? 其实,上天怎么会刚巧将下这样的雷电? 那,不过是我让那武功高强的年轻人,趁天上打雷闪电时,用暗器击断了石碑而已。于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天雷,劈断了石碑。 而朝堂之上,之所有有人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我接待的那位善蹴鞠的中年男子,姓高,名俅。 ☆、第56章 双鱼-李清照(四) 我不知道清照知道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随赵明诚回去的。因为,那时我还在跟秦楚馆的妈妈扯皮。我想走,她是不愿意的,却终究没有我的卖身契,拦不住,只好拖着找些其他接口拖延。而我,却并不懦弱,直接拿了行礼带着子心就走,不管她说再多花言巧语,我只不听。 最终,还是从秦楚馆出了来。 只是李府我只怕是不能去了,毕竟,这段时间李师师的名头响彻整个汴梁,想必李伯伯他们回京后自然也能听到些风声的,大约,在他们看来,我是很自甘堕落的吧? 与其见了尴尬,不如索性丢开,各自潇洒。 只是,仍有些放心不下清照。 便在赵府旁边租了个清雅小院住下,偶尔能打听些赵府的家长里短,甚至,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看到清照的身影呢。 虽然在秦楚馆赚了不少钱,但我跟子心毕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更多挣点钱。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乱世,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将来清照和我的造化,也不知会怎样。先多筹点钱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我也怕孤独。总得找点事做。 手提肩挑之类的重活肯定是不行,而像当初那般给人出谋划策争夺夫爱的营生,我又不想干了。因为发现古代跟现代差别很大,就算是丈夫宠你,也并没有多大用处,一旦大难临头,终究会丢下你不顾的。比如赵明诚对于清照。 所以,实在提不起兴趣让她们挣扎在妻妾斗里。觉得她们有那功夫,不如干点自己的事业,为自己谋个未来呢。然,我改变不了别人的生活。只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 思来想去,似乎除了文才和歌舞,我也不会其他了。 歌舞虽然秉承了赵飞燕一代舞后的出神入化,但终究不能公开拿出来卖的,不然跟在秦楚馆就没区别了。 文才换钱嘛,一般书生会帮人抄写书稿,以换得些许银子,但我一来嫌那赚的太少,二来嘛我的字也不是很好。当初武则天就跟我说,书法对于我们这种不以书法为生的人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就像你是一个美女,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是美女。而书法,只是一件衣服,真正能为她所用的,是我的文才与能力。 最后,我咬着笔杆,决定:还是写文吧! 唐诗宋词元曲,到了明清时代才盛行小说。 我何不开历史先河,在这里写小说来卖?反正,以前寝室里有个在网上写文的女孩,每日似乎过得很充实呢。 好吧,我承认,填充寂寞才是我的初衷。至于赚钱与成名,唔,能有自然更好。 就这样,我下定了写文的决心。 写哪种文呢? 嗯,记得唐代有种唐传奇,短短的,虽然的写得不错,但仍是未免生涩。既然要开先河,就干脆用白话文写吧。 反正,宋朝已有了纸张,写起来并不难。 至于题材,当然是百合! 虽然我知道,在这个封建的时代,百合文的受众不会多,就连在现代,百合受众都是最少的,更何况是古代。 按无所谓,写文嘛,本就是自己开心就好。如果自己都写得不开心,怎么能写得下去呢? 嗯,百合! 我咬着笔杆,略一沉吟,一个故事就在脑中成了型:某贵府少妇,因为娘家父亲遭贬黜,便被婆家人嫌弃撵了回来,她这才明白,原来男人所谓的恩爱,不过是大难临头的明哲保身。至此,她对男女婚姻不再抱希望,而是跟从小长大的一位姐妹谈起了恋爱……嗯,就是这样! 当她跟青梅竹马的小姐妹谈恋爱后,才知道了真正的爱原来这么舒服,这么幸福,然后,她便可以专心写自己的诗了……在幸福中,写自己的诗词。 越想越高兴,我当下便铺开稿纸“唰唰唰”写了起来。 毛笔虽然太大,用起来有些微不方便,但我也是当过上官婉儿的,所以,一天下来,竟写了足足的一章。 我打了个哈欠,满意地将第一章放在桌旁,这才出去吃饭。 子心等我早就等急了,此时吃得很快,想来是饿了。 我笑,便跟她打听,附近哪里有人喜欢看小说的?哪里有书局之类可以刊刻小说的? 她笑:“姑娘你这是难为子心了,我一个丫头哪知道哪里有刊刻小说的。只是说喜欢看小说的,我倒是知道。” “哦?” “我来了兴致。” “茶馆呗。”她撇撇嘴,将馒头撕了泡在粥里,“茶馆歇息的人可喜欢听小说了。不过他们大都不识字,一般喜欢用听的,听评书。唔,喜欢看的嘛,可能十里凉亭那比较多。” “十里凉亭?” “嗯。那里风景很好,是很多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他们经常在一块斗诗,有时候写了好句子就往上面贴,让后来人看。人家觉得好的,便会抄了回去流传。” 这样啊…… 我心中有了主意。 当晚,便将我的第一章书稿手抄了一份,准备明天也去十里长亭贴。等这文有了一定的名声后,便免费送去茶馆说书的那,让他做成评书讲给那些不识字的人听,一来为这本书打响名声,二来,也让这时代的女人觉醒一下。等名声造起来了,我再刊刻,想必能买得不错。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第二天,我便将自己的文稿抱到十里长亭去贴。 因为怕惹麻烦,还特地穿的宽松布衣,带着面纱,将自己遮了个严实。果然,这次不再引人注意了。 于是我安心贴完自己的文稿。突然想起以前室友为了让读者心里有底,会固定说什么时间更新。于是,略一咬唇,便向旁边一男子借了支毛笔,在稿子最后一页添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后日更新。 如此这般,才满意点头。 将笔还给那男子时,那男子笑:“果然自易安居士之后,越来越多的才女开始展示自己了。” 易安居士? 我耳朵动了动。 旁边另一男子冷笑接口:“什么才女。你可知,那李易安,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嘿,比普通的农妇都不如!” 我的血涌起来。 继续听。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吧?听说,这赵明诚看到妻子写那么多诗词,心中不服,便也写了几十首,然后打乱,送给陆大人鉴赏,问哪些最好,结果陆大人指出来,全是李清照的诗词。尤其是那‘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两句。”那男子摇头冷笑,“那赵明诚仍旧不死心,便把她的那首词,跟自己最中意的一首诗词,一起抄了贴到这十里长亭,喏,就在那边,你看,李清照的诗词都给人翻烂了,到处传抄。他的诗词呢,无人问津。” 我顺着他下巴所指看过去,果然,有一处明显翻得最多的稿纸,上面隐隐能辨识,是清照的那首词。 “易安居士本来才学就好,比赵明诚强也正常吧。怎么就比农妇不如了?” 起先的男子仍是不解。 “你是真傻呀还是假傻呀。有哪个男人能那样落妻子下风的?这不,赵明诚生气了,听说再没进过那李易安的房间呢!而且,听说呀……”他压低声音,“还时不时打了她的。我有一朋友一次拜访时见过,那李清照鼻青脸肿,一看就是被打的,好不可怜。” ☆、第57章 双鱼-李清照(五) 我是心急火燎跑到赵家的,因为担心清照的安危。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完全出乎我的预计。 以前读李清照的词时也随手关注过她的婚姻,印象中她跟赵明诚是难得的一对佳偶,都是天真单纯的人,一个是诗词家,一个是金石家,可以说是文坛佳话。 纵然上次遣归清照的事,他听从了母亲的安排,让我鄙夷其懦弱。但性格懦弱并不代表人坏,这个人,看着还是书生气的,不似那种喝醉酒回家打老婆的人啊。怎么如今,竟已不堪到了如斯地步? 火急火燎下轿,立刻让赵家家丁通信找清照。却刚好看见赵明诚从府上出来。 “三公子,您来得正好,这位姑娘说要见三夫人。”家丁见他出来,便直接回了他。 赵明诚往这边看过来,辨认了一会,才讪笑:“原来是师师姑娘。” 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哼,看不出来这人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伪书生。 他见我不理,尴尬更甚,轻咳一声,才问:“师师姑娘来赵府,所为何事?” 我梗着脖子:“你耳朵聋了么?我要找清照。” 言下之意:我找的是你老婆,跟你没关系。给我闪一边去。 “清照啊……”他脸色略有些尴尬,顿了顿方道,“那个,内子有些不方便,师师姑娘还是先请回,改日再来拜访吧。” 我怒:“赵明诚你不用给我打官腔!到底是她不方便,还是你不方便?” “师师姑娘此话何意?” “我……” 我很想把这斯文败类痛骂一顿,但想到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里,若他回头迁怒清照,清照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终究,是忍下了。 好言相求:“我真的找清照有事……” “师师姑娘,真的对不起。”他尴尬拱手,“清照现在真的不方便,你还是改日吧。管家,送师师姑娘回去。” “……” 既然人家都下了逐客令,再磨下去也没用。 历经几世沉浮,自然知道万事不可强为,退一步,徐徐图之,总能想到办法。 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一半担忧一半愤懑,心潮起伏,干脆不睡,通宵又写了一章我的小说。 因为心中有对赵明诚的怒火,所以大大把他渲染丑化了一番!写完搁笔,才算稍稍解气。 等不到约定日期,我提前就把第二章又贴到十里凉亭那里去。 贴了回来没想到见清照的办法,继续郁闷,于是继续写…… 如此这般,竟一章章写至完结! 因为是用毛笔,虽是白话文,也不可能如现代小说般啰嗦,一共就三十章,算是一个中长篇小说了。 这种字数,在现代当然不算多。但在大家都写短小诗词的宋朝,却是破天荒头一份,在十里长亭贴了厚厚的一摞。 别人贴一篇诗词,只需一页纸贴在那便可,而我的是长篇累牍的小说,所以是一叠叠往上叠加的。刚开始的第一章贴好,第二章便盖在第一章上略略往上移一点,这样既不会让人看不到第一章,又不多占地方……如此这般,将三十章贴完,纵然是我很注意不多占地方,只是在同一处一章章往上粘,却也是一层层稿纸覆盖着从下往上排了老长,煞是壮观。 刚开始,是我一个人贴,无人问津。 但到了第三四天,便有人好奇我贴这么厚厚的一摞是贴的什么,过来翻看,这一翻看不得了,那人立刻惊呼新奇,引别人围观。 到了第五天、第六天,闻讯来看的人越来越多。 及至后来,小说的百合倾向越来越明显时,更是有大批人在下面讨论。 以至于,我后来贴文,都只能晚上去贴。因为白天会被围在中央,别人像看大熊猫一样围观你。虽然我戴着面纱,却也不想cos大熊猫。 在我刚贴好完结章的时候,李清照出现了。 “清照?” 我冷不妨背后有个人,仔细辨认才认出是她,大惊之下大喜,上去就拉她的手。 她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只是在我拉住她手的那一刻,有些微的一抖,但只是一瞬间,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你还好吗?” 我仔细看她的脸,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鼻青脸肿,但还是依稀看到了一点点淡得几乎看不到的未散淤青。 当下,火气便“噌”地起来了:“赵明诚他真的打你?” “嘘。”她环顾左右,发现无人,才拉着我的手道,“你跟我来。” 两人到了一处僻静处,子心和兰香两个丫头就守在外围,帮我们放风。 “清照,你过得好不好?” 我已经等不及想知道一切。 她叹息一声,向我道出了所有。 原来,不是很好,却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差。 自明水老家归来后,虽然仍是跟以前一样,但清照却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回不去了。 以前,她是爱过赵明诚的。虽然并不见深刻,却是透着少女的懵懂。毕竟,那是她的夫郎,本就该是她爱慕的人。所以,如她那样的懒人,甚至都懒得有异议,就那么接受了赵明诚这个丈夫,爱他。 但,自从那次父亲遇事遭贬,整个赵家袖手旁观,而自己,更是被遣送回家以撇清关系……她的爱情梦,就碎了。 她本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当初父亲遭罪,情急之下给公公写出“炙手可热心可寒,何况人间父子情”那样的词句时,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家人的。天真如她,以为平时叫“爹爹”的人,会真的如亲爹一般,护着自己的。 而赵家,她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不管是对赵明诚,还是对公婆,或是对两位兄长和小姑,她都是真的打心底当一家人来看的。 所以,傻乎乎如她,以为那是她的家。 直到,赵家让她回去,回她自己的娘家…… 那一刻,纵然没有恨,却不是没有怨的。纵然不哭闹,不表示不失望。纵然能理解,却……再也无法回到初心。 也就是那一刻,她对赵明诚的爱消失殆尽。 之后,有的便是认命的平淡相守。 而赵明诚显然不这么想,他依然深爱着清照。原本就自带清高气场的清照,一旦不爱了,在赵明诚眼里就变成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仙女。所以,他努力提升自己,想跟上妻子的步伐,甚至,想证明自己的才学更在妻子之上,他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妻子的爱。 可,却一次次失败。 终于,在人家说他的五十首诗词都不如李清照那三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时,他彻底崩溃了。 所以,他喝醉了酒,去找清照。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这是一方表白求爱,另一方却只能冷漠,拉拉扯扯间不小心将清照撞倒了……偏偏,被一个来探访的朋友看了去,然后加油添醋传了出去,就变成了赵明诚受不了才女妻子而家暴…… 可以想见,两人后来的感情,更是雪上加霜。 而,我的这篇小说,却又如一把火,将两人之间的矛盾再度点燃……那小说当时由于自己满腔愤懑地发泄,不少事都写得很直接。以至于很多人都猜出那对夫妻是赵明诚和李清照……文中赵明诚是个渣男不说,最后的结局还偏偏是拉拉== 好吧,我已经可以想象赵家人的脸色了。 所以,是我因为一场误会,做错了,导致他们之间出了更多的误会。 我咽咽口水,觉得很干涩。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赵家已经呆不下去了。明城为了我,决定跟我两个去青州老家,过小日子。”她故作轻松,微笑,“所以,师师,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明日,我就要跟明城,去青州了。” ☆、第58章 双鱼-李清照(六)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处在深深的懊悔中。 虽然,清照与赵明诚之间的感情本就已出了问题,但终究是我的那一篇小说让他们的矛盾彻底白热化,以至于她在赵家都呆不下去。 虽然清照说得云淡风轻,但我能想象她在赵家所受的委屈。以她的温吞性子,如果不是被欺负到一定程度,都不会过不下去的。如果不是她真的待不下去了,赵明诚那个软书生也不会为了妻子强势一回,带着她去青州单过。 虽然他不敢为他顶撞全家,但能体恤妻子带她出来单独过小日子,也算难得男人了一回。 我想:或许,他们也可以这样走下去? 毕竟,赵明诚还是深爱清照的,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可,我只看到了赵明诚对清照的爱,却没看到他性格里的致命弱点。 他们去了青州后,我又开始了以写书排遣寂寞的日子。这是这一次,我是全杜撰,不再给她惹任何麻烦。 至于之前的那一本,我自然没有送给茶馆里的说书人,并且把十里长亭里贴的完稿全给撕了。还好那文很长,想来是没有人手抄全本去流传的。 于是,我安心写书。 直到,收到一封信。 那封信不是清照所写,而是兰香所写。不是寄给我,而是寄给子心。 原来,子心那丫头鬼灵精怪,那晚跟兰香在外围放风时闲聊,知道她们主仆二人要随赵明诚去青州,又深知李清照在我心里地位非比寻常,便用我给她的“交际费”贿赂兰香,让她将那边的情况隔一段时间写一封信报备。 “姑娘,我可要讨赏哦。”她拿着那信,得意地向我邀功。 因为“小姐”这词,在21世纪含义并不好,所以我一直让子心称呼我“姑娘”。 我对她的“自作聪明”非常高兴,当下便将一锭金子丢给了她。 她先是一惊,继而大喜。拿着就走了。 我笑,打开信笺。 只是,看完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那赵明诚自从比诗词完败后,就不再在此道上下功夫,而是另辟蹊径,想在另一个领域成一大家,来与妻子匹配。 而他选择的,竟是金石之道! 所谓金石之道,也就是手机鉴赏一些古代的碑帖、鼎文、字画之类…… 要知道,在任何朝代,玩古董都是烧钱无底线的啊。 虽然他赵明诚贵为相府三公子,但终究没有功名俸禄,手中银钱着实有限。而为了那些珍贵古物,他甚至连衣服都当了。清照为了支持夫君,也把金银首饰卖了个遍…… 我摇头长叹。 这两个人,都似孩子。 金石古玩收集,哪里是当衣服当珠钗就够的?那分明是一条无底洞啊。而他们夫妻二人,却偏偏一个天真、一个烂漫,都是不想着柴米油盐过日子的。这样下去,怎么办才好? 不管怎样,赵明诚终究不似别的封建俗男,能醉心金石至以衣物相当,可见也是个赤子之心的人。 这样单纯的男子,总比那些钻营官场或醉心花柳的男人好得多。 清照跟他,还算不错了。 我这样想着,仍旧祝福他们。虽然,连我自己都知道,这祝福里,总有种不安。 当然,我李师师的祝福,自然不止是心里祝福,或是写两句祝语寄过去。有她李清照浪漫就够了,我李师师要做的,是实干。 他们的夫妻生活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大体算得上三观相近的夫妻,只要有足够的钱,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唉,既然那两口子都是不知银钱只知做梦的主,那这赚钱的事就由我来吧。 不是我圣母心爆棚,而是我知道世间有一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想我的清照,被这样残酷的一句话打败。 对于一个诗人,被贫困摇醒,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舍不得。 我要我的女诗人,永远活在梦里,填她的锦绣诗词,开婉约派之先河,流芳千古。 至于李师师……呵,她不是本来就是风尘女子么? 我苦笑。 李师师,李师师,原本就是风尘传奇,生于风尘,死于风尘。 再度站在李妈妈面前,她呆了很久:“师师啊,你这些年,竟是一点都没变呢。” “妈妈总是会说话。”我笑。 “哎,我可不是恭维你。”她拿过来一方镜子,“你自己看,这脸,跟当年你在我的时候,可有半点区别?” 我倒是从未注意镜中的自己,因为李师师这种天生丽质的大美女,再怎么打扮都甩我21世纪的颜值好几条街,所以完全没上心过。这次认真看了一下,倒是也一愣。这脸,确实看不出已过了八年的风霜。 我启唇微笑:“妈妈,这样不好么?这样是师师,永远都是十六岁。” 李妈妈恍然大悟,也笑:“好,好,十六岁,我们师师啊,永远都是十六岁。” 我脸上笑着,心下却一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师师的年龄传说一直是谜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流传度最广的李师师的年龄,分明比李清照要小十来岁,而我却跟她同龄。 原来,不是历史改变了,而是,这中间有如此插曲。李师师,原是不老的。而吃青楼这晚饭的,只要颜值还撑得住,谁又会透露自己的真实年龄? 原来,历史,从不会为谁改变。 想到李清照将来的遭遇,很是难受。 难受归难受,却是改变不了。有了前几世的经验,我知道,应该在一切灾难到来前,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她幸福,哪怕多多幸福一会、更幸福一点,都是好的。 所以,我一定要赚很多钱,让她的婚姻,起码在金钱上,是没有压力的。 于是,我开始大规模接客。只要自己精力还济,就会尽量多地接。每一个客人,在我看来,就是一堆堆会走动的钱。 当然,我仍是卖艺不卖身。这是我的底线。 所以我想,我并没有损失太多。 自己累一点,就可以让她压力更小一点,能写出更多好的诗词,很值得呢。 将银子用“飞银”匿名寄给兰香转李清照,附赠的,有一张信笺,我自称是一位不知名敬慕她的诗友,听闻她近来有心金石,便送上银子以襄盛举,万望笑纳。 因为没有留地址,她根本退不回来。 这“飞银”,就跟现代的汇款差不多。同样也有分布各地连锁的钱庄。我只需在汴梁存入银子,兑换成飞银票,指定在青州某分处取,再把那票据寄给清照,就可以了。 反正,钱庄只认票不认人,我票都寄给她了,她不取也是浪费。且我的飞银票是刻意定有时限的,时限到时若还不取,那些钱就归了钱庄。 如此这般,我用这样几乎是强人所难的方式,支持着他们的婚姻生活。 有时候会苦笑:原来,历史上赵明诚收集的塞了十几个房间的古董,竟是李师师卖笑赚来的钱买的…… 果然,历史一直都在发生,不遗漏半点。 比如,宋徽宗,也终于找到了我。 刚开始,他化名赵乙,说是一位富商,我见他言谈举止有睥睨天下的派头,又见高俅随侍左右,对他伏低做小,立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懒得拆穿,让他自己玩嗨。 又比如,我又遇到了周邦彦,并且还和他成为了朋友。 哦,他就是那次上元节诗会上的人。其实他还是很有才华的,只是那天晚上,他遇到的,刚好是李清照,呵呵。 这人倒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性子,那天晚上只注意了我而开罪清照是真,后来敬佩于清照的诗才,想找我引荐也是真。所以,我便交了他这个朋友。 当然,交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也写词,而且走的是婉约路线,跟清照的词有几分相似,而每当写词的时候,他也单纯如赤子。这时,我便会想起清照。 唔,这人有时也心直口快得赤子过了头,比如他曾为了写诗,特地躲在我床底下偷听我跟宋徽宗的相处,说是要写一首诗描写这段帝王与名妓的旷古恋情,成诗坛一段佳话。 最后,确实成了一段佳话。他当场在床下写出了那首诗,事后还自鸣得意地谱曲让我唱……最后差点连乌纱帽都给宋徽宗摘了。 我想,这也是文人的可爱。 当然,武人也有武人的可爱。 比如,我看到一位小妹妹,也很有意思。 她父亲过来听曲,她非要女扮男装跟了来,来了后又不肯安生好好听我唱曲,反而训斥我们这是亡国之音。说前方战事吃紧,还内有方腊等叛乱未平,国家危如累卵,而我们却只知在这享乐,偷安太平…… 她小小年纪,却脆生生说得义正言辞,直把她父亲骂得面红耳赤。 我笑眯眯捏她脸蛋,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傲娇地别过脸不理我,还是她父亲讪讪告诉我,她叫红玉。 红玉啊,真是个好名字。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 所有这些,我都想与清照分享。 最终,我觉得银子赚得差不多后,便辞别了李妈妈,去了青州。 兰香来的信里,说赵家老太太抱孙心切,几次三番催赵明诚纳妾呢。 我的心,便更放不下了。 我的到来,让清照很高兴,赵明诚眼里却有些别样的介怀。 不去管他。我来这本来就是为看清照的,并不是看他。 他也识相,吃完饭后就自己出去溜达了,说是去拜访朋友去了。 我便拉了李清照的手:“这两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认真看了看我,温和笑道:“好不好,看你和我的对比,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问。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我一起走到一块大镜子前。 镜子里,我跟她的脸,同时显示。 分明是同龄人,却看着有了差距。她的皮肤,算是保养得很好的,但,仍可见岁月的痕迹。而我,却仿佛还在少女时一般。 我知道她的意思了,当下安慰:“我体质不同,老起来慢。谁见了都夸我比同龄人年轻呢。” 她却摇头:“我当年,一心扑在诗词上的时候,也是看不出年华流逝的。这些年,是心老了,人才跟着老了。” “乱说!”我赶紧笑拉她,“才三十岁的人,说什么老!” 她也笑,却是一声笑叹:“你不明白,这婚姻生活最是累人,上有婆母,下有开门七件事,哪一样不劳心费神啊。” 我默然。 原本以为自己能让她不受柴米油盐的侵袭,看来还是做的不够啊。 “你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么?” 我试探着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有些奇怪,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她笑了笑,转了话题:“我婆婆,想要孙子。” 我的心一紧。 让一个活在梦中的女子来面对这种问题,确实太残忍。 却,无可回避。 “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婆婆已经催了好几回,让明城纳妾。明城虽然挡了回去,但,却送了我这个……”她苦笑,从妆奁旁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泥娃娃。 “泥娃娃?”我蹙眉。 “是啊。他也想要孩子了。”清照苦笑,“可是,我却并不想给他。呵呵,算了,由他吧。反正,三妻四妾的人多。到时候,他自有他的妾,我自有我的词,互不干扰,也挺好。” 我却听出了什么不对:“你不愿给他?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难道……” ☆、第59章 双鱼-李清照(七) “我……不想给我不爱的人。” 她别过脸去。 原来,自从那次因父亲获罪而被送回明水后,她就再未与赵明诚同过床……因为,那之后,她已不爱。既然不爱,那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看着她倔强而认真的脸,我突然有些同情赵明诚。原来这么多年,她竟一直都不愿呢。像她这样的的人,不愿,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爱”。我终于明白那时赵明诚为何酒醉后会与她有那么的拉扯,也终于明白赵明诚想成为一代大家让妻子钦慕的决心。 “他,真的很爱你吧?” 我说。 毕竟,在古代社会,能容忍妻子到如斯地步的,必是比海水还深的爱吧?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终究不是我想要的夫君。”清照叹气,苦笑道,“再说,你看这泥娃娃,是他向我下的最后通牒呢。他,想要孩子呢。只怕,若我不愿给,就要让别的女人给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还是忍不住问。 “还能怎么办,由她吧。”她把泥娃娃放下,望向远处,“他有佳人相陪,我有诗词为伴,其实挺好。” 我无语。 最终,还是为了她的幸福,试探着问:“难道,你真的不想试试?或许,你能重新爱上他呢?” “不能。”她摇头,“我已然试过了。但,他真的不是我想要的良人。我想,我需要的是一个血性男儿,一个能保护我,能头顶天、脚踏地,撑起乾坤的好男儿。他很好,但,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沉默了下来。 其实,我是理解她的。 对于赵明诚,我的评价亦是如此:他很好,却未必适合李清照。 说句妄自菲薄的话:即便是我,都比他适合清照得多。起码,关键时刻,我可以为清照豁出一切,并且,有能力解决。 话已至此,已是没有劝下去的必要了。 当晚,我被邀宿在清照房里。 “我们姐妹许久未在一处,想跟你再睡在一处,说说话。”她如是说。 但当天晚上,她并没有说话,而是从拉着我的手,到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我自己很紧张。 坦白说,除了第一次阿娇,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紧张。阿娇是因为是我第一次接触女人。而清照,则是因为她原本在我心里是世外高人,那样高洁如莲的女子,我甚至以为她是没有人间情感的。 但,能写出那些流传千古诗篇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人间情感呢? 只怕,反比别人的情感更细腻吧? 又想起第一次见李清照时,她的那句“月移花影”,便是出自她一首很女儿心态的词: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能写出这样诗词的女子,怎么会不懂人间之爱? 赵明诚啊赵明诚,你错过的,是人间的至情至爱啊…… 赵明诚大概并不知道我对她妻子的心意,还把我当成了知心姐姐,想让我劝她回头。 我也很矛盾,虽然我对她存了那份心,但为了她的生活在着想,我想我还是应该做他们的粘合剂的。 “那个泥娃娃是怎么回事?” 作为知心姐姐粘合剂,我想我有必要了解全部。 他一愣,随机笑道:“泥娃娃啊,那是因为家母逼得急,清照心里有疙瘩,我便送了她这个来表达我的心意,来让她安心。” “哦?什么心意?”我隐隐猜着,他这心意只怕并不的清照想的那样。 果然,他笑呵呵给我解释:“你看,泥娃娃是用泥和了水捏成的。我赵明诚就像那泥,她李清照就似那清水,这么多年夫妻,早就揉在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岂是世俗之事能分开的?” 我语塞。 好吧,我想我应该把这个告诉李清照。 但,心里的那点小小自私心却在作祟。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告诉我: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 终究,自私占了上风,我什么都没说。 就由着李清照学着别家娘子的样子,给赵明诚纳妾。她原是不会这些,但为了酬答赵明诚对自己半生情意,还是强打着精神学着挑选操办,最后,将一个不错的女孩抬进了家门。 在古代,正妻原本就有给丈夫纳妾的权利。 只是,一般男子见到妻子为自己纳妾,是兴高采烈呼“贤妻”的,可赵明诚,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那天,他的眼神很吓人。 死死盯着李清照:“你真的要我娶别人?” 李清照点头:“李家无能无后,你不能没有孩子。” 她就那样坐在堂上,宛如高高在上的琼花,不可攀摘。眼里,没有爱意。 “好!” 赵明诚咬牙而出。 自此后,李清照更有了理由不与赵明诚同房。 只是赵明诚也再没有要求过什么了,刚开始我以为是她宿在新夫人房里,谁知他竟是一个人夜夜宿在书房,听说,在写他的《金石录》。 听说,他要将平生所见之金石古玩尽皆记录在书中。 当然,这些事清照并不知道,她也在忙着写她的书。 自从那日给丈夫纳妾后,她似乎就觉得完成了一桩大事,之后便将这家甩手给了那新夫人管理,自己独去房间写书去了。丝毫不介意什么正室妻妾的相互制衡欺压。 我笑着摇头,这清照,都三十的人了,却还似个孩子,丝毫不长心。 当然,还好她对这些世俗之事不长心,所以才能写出那般超尘脱俗的诗词。 这一次,她说要写一篇文章,专门讲词的,叫《词论》。她说,诗是诗,词是词,有根本的区别,不能混为一谈。她要写一篇文章,将这个界定清楚。 我在21世纪原本是个各方面都半吊子的大学生,还没有听过词论,觉得新鲜,也便支持她写。 只是,却在想:他们夫妻这样,何时才是尽头? 大约,赵明诚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憋闷,便随了圣旨去莱州当差去了。 “把你的新夫人也带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清照体贴地说。 赵明诚看了她很久,最终咬牙:“好。” ☆、第60章 双鱼-李清照(八) 赵明诚走后,我跟清照便开始了二人世界。 好吧,起码我是当“二人世界”在享受着。 她每日最大的事自然是写她的《词论》。为了写那篇文章,她要看许多书。 所以,每日她都是很忙。 我闲来无事,也便继续创作自己的小说。依然是自娱自乐,写我的百合。只是现在在赵家,写得更隐秘些,防止被人看了去。 其实,隐隐地,还是有些期待清照能发现。我很期待她发现我写这种女同小说后的反应。不过,那次在汴京以她为原型写的小说,她应该也看了吧?却没发表任何看法呢。 而现在,清照依然没对我写的东西发表任何看法,甚至,她从来没进我房间看我写的东西。 甚至有时候,我故意将稿纸落在她面前,她也直接视而不见。 这让我很有些失落。 不过,我们的相处却是比以前多得多了。 赵明诚走后,我跟清照几乎天天在一处睡。 有一次,我有些好奇,问:“清照,你怎么这么爱跟我睡啊?” “因为……寂寞。”她似叹息,似回答,就那么一句,再没有下文。 而我,却怔了很久。 她,寂寞么? 是啊,这些年,她跟赵明诚的夫妻有名无实,那,那一个个夜晚,她是怎么度过的呢? 人说,文字总与寂寞为伴。她之所以文思泉涌、醉心诗词,是不是,也有一半是因为寂寞? 莫名,很心疼。 易安,易安,她其实是很容易就能安心满足的啊。可,不知是否是为了成就这位伟大词人,上天给她的,似乎很少。甚至,她连一般女子能享受的夫妻之乐,都没有。 可,婉约词一代宗主,怎么能没有爱? 没有爱的词,怎么婉约? 我反手抱住了她的腰,用力箍住。 她没有反抗。 我胆子更大,便更进一步,翻了个身,吻住她的唇…… 她僵在那。 我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一直裹足不前,等着她的反应。 终于,她的唇,微微张开。 带着朝圣般的心态,我一点一点,品尝她。唯恐,自己的一个粗鲁,便玷污了那份的圣洁。 她,是李清照啊。 第一才女,李清照。 那个“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那个“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李清照,那个“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李清照…… 她的词,仿佛清水明月,穿越千古,依然拂照在每一个华夏儿女的心头。 那,是最婉约的情怀,最天真的梦幻。 那一晚,我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直至第二日清晨,我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才确定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特别高兴,亲自下厨给她煎了鸡蛋。 以前在21世纪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每天早上给爱人煎鸡蛋热牛奶,如今牛奶虽然没有,鸡蛋还是可以煎的。熬点米汤就当是牛奶了。 她居然吃得很开心。 果然合拍啊! 就这样,我们欢快地开始了伪夫妻生活。 度过了刚开始的尴尬,渐渐,我们开始深入谈心了。 她告诉我,其实她从看到我的那篇小说起,就知道我对她有那意思了,只是她一直在看我的态度。 她还告诉我,其实,跟明城之所以不能再做夫妻,除了因被遣送回家冷了心,还因为她心里渐渐有了我的影子。 她还告诉我,其实,她也是想我的,即便是初婚之时。那个时候,她拉赵明诚跟她一起玩我们玩的猜书游戏,可赵明诚虽然是比较有才气的太学生,却终究没有我的根基,根本猜不出那些词句是哪本书的第几页。最后,往往是她喝饱了,他却一口没喝上。那个时候,才发现,这世间,恐怕唯有我李师师,才是最适合她的一生伴侣。 而让她最确定那一点的,是我寄过来的飞银!她虽然单纯,却并不傻,很快便猜到那些钱是我寄来的。虽然不知道我是如何得来的钱,但能想象其中的不容易,所以,她知道我对她的心,依旧。于是,她没有点破我钱的事,而是等我表白的时候,以身相酬。 “……”当我听完最后一样,我石化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 她微笑点点头。 于是我脑中豁然开朗了!之所以我一来她就约我同床共枕,之所以从来不屑于“撞破”我的小说,原来,是在等我先表白啊! “我只是不说,并不是傻哦。” 她朝我眨眨眼,如是说。 我彻底无语。 好吧,以后谁再跟我说双鱼是单纯笨鱼,我跟他拼命! 我狠狠地把她搂过来,重重亲了一口额头,才出了这口恶气! 清照终究是个善良的人,觉得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应该告诉赵明诚。 我对她的决定很吃惊:“你不怕世人的闲话吗?” 她笑得傲然:“关于我的闲话,何时少了?不管是我一介女流抛头露面和诗,还是我指点古今文人写《词论》,哪一样不被有的人诟病?我李清照,再不济,也不不至于为世人的眼光而活。” 那份傲,是完全不同于武则天的傲。如果说,武则天的傲,是睥睨天下的霸气,那她的傲,则是清高自许的执着。 这一刻,我发现我爱死了她! 而正在这时,赵明诚的家书传到,说是他这些年被朝廷调来调去,终于在江宁落定了脚,做了江宁知州,让清照带着他的金石收藏,赶过去一家团聚。 清照便决定,亲自过去说清楚。 ☆、第61章 双鱼-李清照(九) 原本按照清照的想法,是一到江宁就要跟赵明诚说出真相的,但,我没有她那么伟大,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其实,我也不在乎自己被人说闲话,反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只是个穿越的世界。但清照不同,她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在乎。 我虽然不完全清楚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生平,但也知道赵明诚是早死的。如今,我隐隐觉得,那日子快到了。 我想,丧夫,总比出轨同性要强。 所以,千方百计的拦着清照,让她从长计议。 她本就不是性格强势的人,何况在这件事上也是她理亏,被我一劝,也便答应再等一等,想个完美的说辞。 果然,还没等她想好最完美的说辞,事故便发生了。 但,不是赵明诚身亡,而是他……弃城而逃。 事情是这样的。 赵明诚原本任职江宁知府,负责江宁一方安全,但其时金兵已经打进了王城,将徽钦二帝掳走,新皇帝即位便带兵逃窜,时局可谓十分混乱。所以,这两年赵明诚的官职也一直是七上八下。 而这一次,他接到调令,要让他去湖州当知府。 刚接到调令,手下李谟就来报告,说是守备王亦要叛乱,让他立刻准备。赵明诚思忖良久,以自己已是湖州知府为由,拒绝了李谟的请求,说江宁的事已经跟自己无关。 李谟无奈,只得自己组织人提前设置路障和埋伏,当晚最终把王亦的叛军制服。翌日清晨,他来找赵明诚汇报,才发现——赵明诚已于前一晚弃城而逃! 刚开始的推诿,可以说是书生的懦弱。可后来的弃城而逃去,却是十足十的让人看不起,甚至愤怒了! 至少,我是愤怒的。 我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用一根绳子坠到城外,然后顺着绳子笨拙地爬出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江宁城的一城百姓?有没有想过还在城里的妻子? 这个男人,再一次在压力面前,放弃里自己爱的人。 如果那天晚上,李谟失败了,李清照和整个江宁城百姓,就都落在了王亦的手里。作为江宁知府赵明诚的夫人,首当其冲,便要受到羞辱与占有。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逃亡的? 我只觉得悲哀。虽然如今清照的心已经落在了我身上,当我仍然悲哀,她嫁给了这样一个软弱的男人。 我想,清照,比我更失望。 所以,当赵明诚待一切平息之后归来的时候,李清照没有开房门,而是掷给了他一首诗。 那是她亲手所写: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那样的气魄,早已超脱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怨,而是一种灵魂上的鄙视。 当他抛弃一城大小缒城而逃的时候,他赵明诚,便在李清照心里,彻底崩塌。 赵明诚接过那首诗后羞愤难当,转身离去。 朝廷对他先是惩罚,直接罢了他的官职,后又因时局动荡人才紧缺,加上赵明诚两位哥哥在京城活动,又给官复原职。 因为这个时代官员上任前都要去觐见天子谢恩,所以赵明诚也去建康面见天子。 而在建康,赵明诚一病不起。 接到消息,清照还是带我赶去了建康,但,只来得及见他临终一面。 当李清照握着赵明诚的手时,她哭了。 事后,她给赵明诚娶的那位新夫人告诉李清照,赵明诚之所以犯病,是因为受了李清照那首诗的刺激,立志要再做出一番利国利民的事业,所以在收到委任时,便快马加鞭赶路,以期更快去湖州保一方太平。 她对李清照说:“大人这些年,就连做梦,叫的都是夫人的名字。他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 是啊。 这一点,清照是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 可,有什么用? 他和她之间,终究是相差太远。 她看似婉约,却有着铮铮傲骨,知道民族大义。他虽为男儿,却生性软弱,几次三番当了命运的逃兵。 这样的两个灵魂,如何相爱? 最终,清照流着泪对我说:“终究是我错了。我怎么可以怪他呢?他本就不是项羽。他,只是个胆小文弱的书生啊,怎么懂得打仗呢?” 我拍拍她的肩:“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乱世。” 从此,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故事,落下帷幕。 但赵明诚的影响,却依然波及着李清照的生活。 因为有愧于赵明诚,清照说要补全他的《金石录》。 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知道,所谓的双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她也有她的想法,有她的执着。 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还有一种感情,叫亏欠。 我想,她一辈子都觉得亏欠了他的,注定要为他做些什么吧? 果然,清照不止要补写《金石录》,还很珍爱赵明诚的那些金石宝贝。 悠悠乱世,女子独行于世本来就不易,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宝贝。身怀重器,必然招祸。 一路上,有想骗这些宝贝的,有想买这些宝贝的。 甚至,有想直接抢的。 只有在这样的乱世,才知道力气的重要。 眼见那些强人就要把这些宝贝都抢走,我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男人,能与他们拼杀。 然,这时一记红妆身影掠过,随即有强盗应声而倒。 再接着,又是几声惨叫,随着那女子如穿花般的动作,强盗继而连三倒下。 最终,当强盗们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不剩。 我跟清照对望一眼,然后再望向来人。 那分明是一个女子,却英气逼人,比寻常男儿还要英武几分。而她一笑,便更是阳光灿烂。 一个男子拍着手走了出来:“不错,一共才用了十招,红玉你又进步了。” 那女子撇撇嘴笑:“世忠你当我瞎子啊,说好不准帮忙的,你刚刚明明放了两颗飞蝗石。” 那男子也笑:“我可没帮忙,我飞石打的,是那两个原本就要逃跑的。” 那女子这才点头,笑容更加灿烂。 我觉得这女子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上前答谢:“多谢两位搭救,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那男子一看就是个妻管严的,此刻只笑呵呵望着女子,显然是等她搭话。 “我叫梁红玉,这是我夫郎,叫韩世忠。”她爽利地说,却又仔细瞅我,“咦,这位姐姐,是不是李师师呀?” ☆、第62章 双鱼-李清照(十) 梁红玉? 我这才想起,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在秦楚馆遇到的那位将军之幼女! “居然是你?”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对有特殊印象的客人都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爹爹还好么?” 她摇摇头,脸色如晴朗的天空印上几缕乌云。 原来,她的父亲因为平定方腊之乱战斗不力,兵败获罪被斩,而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纵然如此,她也因精通翰墨和天生神力而超然不群,毫无风尘之气。 在一次宴席上,她认识了为人忠耿的韩世忠,两人一见如故,互相切磋。其后韩世忠便赎了她随侍左右。 两人少年夫妻,又是志同道合,十分恩爱。平时有事就打仗杀敌,无事就相互切磋。这一次对付那几个强盗,正是二人大打赌之举。 听她说完,我半晌无语。 果然命运很神奇,谁能想到当初看不起风尘的将门虎女也会有沦落风尘的一天,也想不到一个风尘女子会有如此造化,遇到那样一个心有灵犀的同龄伴侣。 有时候,上天才是最有创意的小说家呢。 那梁红玉很仰慕清照的才学,更是封我为偶像。 原来是因为我曾捐出所有家资,来资助朝廷抗金。 其实那倒是我的无心之举,因为那会急着来看清照,一路上一个美女本身就够惹祸了,再带一身金银珠宝更是嫌自己死得慢!所以,临走之时我将那些客人们送我的各种珍玩名器,都一一变卖,包括宋徽宗送我的琴。卖完后便想做一把善事,将钱全捐给了朝廷做军饷。毕竟,我这人是顽固的民族主义,对宋朝来说,金兵入侵就相当于当年的日军侵华,在那个环境下,我不由得不同仇敌忾。 那对我来说是极小的事,却不知何时被传位教坊偶像,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 所以红玉对我,十分尊敬。并且,还热烈表示要住下来就近瞻仰几天…… 韩世忠是个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应声虫,我跟清照更是不可能违背恩人的意思,于是,这梁大小姐就这么在李家住了下来。 别看她是个武将出身,却也有女人的敏感。 才住了几天,就发现不对了。 “师师姐姐,你跟清照姐姐,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呀?” “哪里有怪!”我赶紧色厉内荏,“小姑娘家,不要乱想。” “我可不是小姑娘,我已经成亲了,我是婶儿。”小姑娘笑嘻嘻,“反正呀,我看你跟清照姐姐就不正常,你们……太过亲昵。” 她确实已经成亲了,那是因为古代成亲太早。这要搁现代,才十多岁的年纪,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们那有亲昵?我对你不也一样亲么。” “那可不一样,你对我跟对清照姐姐差远了。” 她歪着头笑。 “哪有不一样?我对你不好么?” 我赶紧描补。 “好是好,却不一样。你对我呀,就是姐妹之间的好,可你对清照姐姐,却是……嗯,怎么说呢,就跟我和世忠那样。” 小姑娘认真分析。 我很无语,这丫头眼神也太犀利了吧! 不过,我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死不承认! 这样的乱世,没得给清照惹些世俗非议,不好。反正,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行,那些虚名,根本不重要。只有傻子才看重名分,真正聪明的都知道要实在好么。君不见,那么多闷声发大财的,真正天天咋呼的反而一辈子平庸。 别的不说,只说曹操一辈子不肯称帝,却坐拥皇上之实,用一个汉朝丞相之名,挟天子以令诸侯,得了多少便宜啊。 再说我亲爱的武则天,正因为分得清楚最实在的是什么,这才一直以昭仪之名伴驾,连贵妃都懒得争取,最后在皇后一招失策时痛打落水狗,直接一举拿下皇后宝座!坐了皇后后,也没有傻傻给武家人求官,而是继续抓住最实质的重点,一步步将朝政抓在了自己手中。至于后来的登基称帝,更是等了一年又一年,三辞又三辞,直到最后时机完全成熟,才迟迟登基。那样的女子,所以才不会老啊。 我虽没有他们的睿智,却也知道财不外露、秀恩爱必死的道理,所以即便是面对欣赏的姐妹梁红玉,也不肯透露半句。 不过,我小瞧了梁红玉。 她,岂是一般女子? 我不告诉,她就自己去查。 上房揭瓦掀屋顶,那丫什么都会啊! 猫着脚半点声儿都听不到,在这李府如无人之境,上上下下把什么*都查了个遍。 于是,我就看到她握着我的小说,笑得一脸崇拜:“师师姐,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不止仗义,还是才女啊!不止才女,还这么有性格啊!” 脑袋一“嗡”。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有性格是什么意思。 那些小说,无一篇不是写百合== 她就算是再傻,看完那些小说,再对照我跟清照的日常,都猜得出来我跟清照的关系啊。 更何况,她不傻。 原本怕她看完以后会用有色眼光看我们,甚至鄙夷我们,然而我错了,这位将门女不止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反而很兴奋很崇拜,说我们才是真正懂得生活的奇女子,并且,还跟韩世忠嚷嚷,说他如果对她不好,她就干脆去找个女的,也省得去应付他们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婆媳宅斗的各种破事…… 如此一来,我跟清照的事,竟这样传了出去,以很无语的方式。 一时间,整个府上的人看我们的脸色都不好了。 我其实无所谓,但怕委屈了清照。 谁知清照反倒比我还豁达,她说早就该公开的,等到这一日也算是缘分,公开了就公开了,别人怎么想随他们吧,她从来就不想活在别人规定的款框框里。 梁红玉对此很是赞美了一番,于是将清照又封为了偶像,说清照是真正的勇士,比她梁红玉还勇敢,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只余我跟韩世忠在一旁擦汗。 “所以,你是要让天下女子,都去拉拉么?” 我忍不住死鱼眼问。 她看过我的百合小说,自然知道“拉拉”的含义。 她却正色回答:“不,拉不拉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宋女子缺少胆量。不止大宋女子,就连大宋男子,也都缺少胆量!所以,金兵才能在我国疆土上横冲直闯,还把我们的皇帝都给掳走了。若是宋人有金人的血性,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们淹死了。宋朝的男人只知道逃,宋朝的女人则以为打仗只是男人的事,可天下兴亡,哪里只跟男人有关?我看金人女子就洒脱得很,哎,世忠,上次和你交手的那个的金国女将,武功就比你低不了多少嘛。” 韩世忠冷汗涔涔,赶紧把妻子抱走。 翌日,韩世忠便带着妻子来辞行。 我是很理解这可怜的男人的,也不敢挽留,唯恐把人家老婆带弯了将来没法交代。 临走之时,韩世忠给我们认真出主意:“虽然红玉故意在这留了一段时间,可以震慑不少宵小之辈,但毕竟世道太乱,你们两个女人家只怕守不住这满室古宝,依我之见,不如上交给朝廷,一来可保自身平安,二来也算是对这些古物最大的保护。” 我刚想道谢,红玉却不高兴了:“女人家怎的?两个女人家就守不住啦?也就师师姐和清照姐不会武功……哎,你干嘛,放我下来,你个猪头,放我下来……” 看着韩世忠把妻子扛走,我跟清照相视一笑。 原来红玉留下来住一段,并不止是仰慕我这偶像要近距离瞻仰,更是为了我们的安全震慑打这些宝物主意的人。只是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看来,我们真的该考虑韩世忠的建议了。毕竟,古物上交给国家,总比流落民间破损的好。 清照轻轻叹了口气,吟了一阙词: 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 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是她当年写的桂花词,以不浅碧深红却香飘十里的桂花自比,何尝没有自伤之情? 而她词中的“骚人”明指屈原,说他当年作《离骚》,遍收各色花草,以喻君子修身美德,却独独不肯收录没有颜色的桂花。但,实际上,又怎不是对赵明诚不懂欣赏的叹息? 如果,赵明诚是真正懂得赏这“桂花”之人,或许,如今的一切,都会不同吧? 望着已经只剩一个小黑点般背影的韩世忠,我想:如果李清照嫁给的不是懦弱文人,而是这样一个血性男儿,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还好,赵明诚不是韩世忠,没有守住自己的爱人,亦没有守住爱人的心。所以,我李师师,便当仁不让。 或许,我该谢谢他。 当晚,自是又一番缱绻情意。 翌日,我们开始商讨献宝之事。 我跟清照,都认为韩世忠的建议可行。 只是,这大宋的皇帝却是个奇葩,东奔西走逃窜,根本没有稳定的落脚点。 这让我们很是犯难。 关键时刻,反倒是清照硬气:“这些古物珍藏本就是我大宋的,自然该还归大宋。只要不落在金人手里,便是千里追驾又何妨?” 好吧,我没有清照的气节。但也不会拖她的后腿。 虽然知道追那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宋高宗很为难,但还是支持了她的做法。 就这样,我们跟着宋高宗的圣驾,一路或马车或舟楫,辛苦跟随。然,他们前脚到某处,屁股还没坐热,后脚就又奔向了另一处。所以我跟清照竟是追了很久都没追上! 最终,我跟她都有些泄气了。 “清照,你觉得,追这么个东躲西藏的软蛋皇帝,真的有意思么?” 她也是苦笑。 最终,我们找了个地方定居了下来。 准备等时局安定了,再送给靠谱的朝廷。 我李师师虽已隐姓埋名,但李清照却是大名人。 定居后,很多人都来拜访,有官,也有商。不过显然,很多人都是为这些金石而来。 有开价想买的,也有用官威威逼利诱的,但清照都一一顶了下来,就是不肯松口卖东西。 这时,唯有一人上门,是求教诗词。 别说清照吃惊,连我也有些吃惊了。 在这样的乱世,还有人有闲心来谈诗论词,倒是难得。 这个人,是一个小官,叫张汝舟。 听清照说,张汝舟倒是读过些书,但没有才气,用词粗俗,不过人倒是忠厚。 尤其,有一次家里失窃,外围的几间房子被掏空了,失去不少金石古玩。而张汝舟代为追查,居然真的寻回来几件,据说还是他高价在市场上买回来的。清照给他银子他不收,说是给能为第一才女办点事,已经很是荣幸。 这样慷慨无私心的人,倒是真的难得。 不过,我对他仍是有些猜疑。毕竟,穿越几世的争斗让我对人总是留了个防备之心,且相由心生,我总觉着这张汝舟看着不够光明。 清照却没有感觉,她认为张汝舟这人是跟韩世忠一般憨厚的老实粗人。 不过,还没等我们弄清楚张汝舟是怎样的人,另一件事情却发生了。 那些人为了想得到金石古玩,真是不择手段! 首先,有一个高官说,有人告发赵明诚曾经送个金人一个玉壶,有投敌之嫌。如果清照肯把这些金石古玩给他一些,他可以考虑把这个事瞒下来。 清照只是冷笑:“清者自清。” 接着才是大招。 有人听说李清照搞女女之恋,便大肆宣扬以泄愤! 这件事自从当年被梁红玉捅出来后,在李府就已是公开的秘密,所以根本无从掩饰。只是,这样被人广播天下,和府上的人自己传,却完全不一样! 原本清照就因为写《词论》,批判了欧阳修等政治文人,那些人的门生故吏还在,早就对清照很不爽。现在居然出了这样的“丑事”,自然更是大加渲染! 一时间,直要把李清照三个字渲染成“疯子”的代名词! 这些清照反而无所谓,她说她早料到会有今天,能跟我在一块,她无悔。 但,清照的娘家和婆家也介入,却多少是让她介怀的。赵家兄妹说的话难听就算了,就连她弟弟李迒都不能理解,写了很沉痛的一封信,且表示要亲自过来与姐姐详谈。 即便是在现代,女子出柜都不一定顶得住。更何况是在古代! 我对清照很担忧。 但是,她却只是对我苦笑:“总有这一天的。师师,你会跟我一起面对的吧。” 那样凄迷与无助,让我心疼,我赶紧将她搂住:“是的,我会跟你一起面对。不怕,师师永远跟你站在一起。” 那一刻,我们已准备好了一起一生一世,不管外面狂风暴雨。 然而,就在我说完这样的话后,更大的一件事发生了。 那天,张汝舟一脑门子汗,紧张兮兮地跑了来:“易安居士,大事不好了!有人说,跟你在一起的女子,就是那误国祸水李师师!” 一句话,将前厅的清照和墙壁后的我都打懵了。 “易安居士,你不用瞒我,且说李师师姑娘在不在你这?”张汝舟急道,“你要知道,她不止是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还是当年迷惑皇上的误国祸水啊。虽然我相信你易安居士结交的朋友自然不会有问题,但别人不信啊,他们若追究起来,只怕李师师姑娘难逃此劫啊!” “你……你说什么?”清照喃喃,“你说师师她……” 她没有理张汝舟,而是直接来到后厅找我。 我知道事情再也隐瞒不过,便承认自己又回去了秦楚馆,并且,确实认识过宋徽宗。 她闻言,整个人痴了。 我很后悔。或许,我该早点告诉她的,那样,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由她自己选择。 不用事到如今,她才面临抉择。 是我,太自私了。 我不该看看她不知勾栏事,便心安理得把一切都隐瞒下来。 “清照,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你。”我闭上眼睛,“是的,我是个风尘女人,一直都是。虽然我一直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自甘堕落去了那种地方,而且,一去好几年。” 她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久到我快停止了呼吸,以为她要让我走的时候,她开口了:“自甘?你为什么要自甘去那种地方?是为了赚钱给明城买金石古玩,是不是?” 我倒抽一口凉气,语塞。 我没有想到她如此聪慧,竟是一想就透。 “所以,在我父亲遭贬的时候,你消失的那段时间,也是去了青楼,是不是?”她的眼里,是逼问,也是痛苦,以及,心疼,“所以,当初我父亲之所以官复原职,不是上天垂怜,而是你在中间斡旋,是不是?你利用青楼女子的身份,去求了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 “不,我没有‘求’,是他们心甘情愿为我做我。”我实在不忍见她眼里的愧疚与心疼,“清照,其实让他们做事很容易的,没那么委屈,真的。” 本来是想让她心里的愧疚少一些,却没想到她却彻底哭了。 哭得痛彻心扉。 那样的痛哭让我的心跟着抽痛,只能安慰:“清照你不要这样,真没什么的,其实我是卖艺不卖身的,并没有失去什么。应付他们,并没有多少委屈的。” 许是我笨嘴笨舌,越劝,她哭得越凶。 最后我干脆闭嘴,只是抱着她。 终于,她止了哭,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无比的决绝:“师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出事。” 说罢,便拉着我到了前厅,一起站到张汝舟面前:“张大人,这位就是李师师。请你,为我们想想办法,哪怕是清照付出一切,都不能让她有事。” 我心里一紧。 总觉得,这样信任一个外人,不好。 或许是我小人,虽然这人几次三番帮忙,且这次又赶来报信,但,总觉得他面相不正。 张汝舟此时就如救世主一般,打量着我,又打量着清照,最终,问:“你们真的,如传言一般?” 我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清照咬咬牙,点头。 张汝舟深深吁了一口气,然后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良久良久,才如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易安居士,如果你信得过汝舟,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两个眼睛都亮了。 “呃……我若说出来,易安居士不要觉得我唐突。” 他有些面露难色。 “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唐突不唐突,张大人请说吧。” 清照如是道。 张汝舟点点头,咬牙下定决心般说了出来:“如今,只有易安居士下嫁于我,方能避此灾祸!” “什么?” 我跟清照齐齐大惊。 “易安居士你不要担心,我说的嫁给我,只是权宜之计。你想,如今你跟李师师姑娘的传闻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说她就是李师师的人已经给我截住了,但难保没有第二个人泄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你嫁给我,这样一切传言就会不同自破。日后若还有人敢拿这事来说,我张汝舟定然可以以你丈夫之名,直接为你担保。届时,你与我是恩爱夫妻,自然没有人会相信那些谣传。既然关于你喜欢女子的事是谣传,那,你喜欢之女子的身份,就更是子虚中的乌有了。” 说的似乎在理。但是—— “我绝不允许清照再嫁的。” ☆、第63章 双鱼-李清照(十一) 张汝舟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师师姑娘,我这也是为了姑娘你的安危着想。我想,易安居士也是不忍心姑娘遭难的。要知道,古往今来被认为的红颜祸水,可是遭到所有文人臣子的痛恨啊。如今的皇上又不是昔日的皇上,不会保护你。这样的情况下,姑娘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我想,易安居士也不忍心姑娘涉险啊。” 清照点头:“是。师师,你……” “不行!”我打断她的话,“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再嫁给别的男人!” 我不是赵明诚!我李师师再不济,也不会让我心爱的女人为我躺在别的男人床上! 清照看出我的坚持,默默咬唇。 那张汝舟又道:“我知道师师姑娘是担心什么。你不用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张汝舟发誓,绝不会亵渎易安居士!” “什么?” 我跟清照都望着他。 他忠厚一笑:“易安居士对我来说,就是那天上的明月,我承认我,我确实对你有心,但我绝不会强迫。这次的事,说了只是保护你们的权宜之计,自然不会趁人之危行那小人之事。你嫁给我之后,师师姑娘也可以一起到我府上,你们依然可以过如今这样的日子。你们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当然,不瞒你们说,我心中却是极爱易安之才,如果有一天,易安居士看得上我张汝舟了,我张汝舟愿意此生只为李清照一人而活。” 言辞恳恳,竟是让人无法反驳。 我沉默了。 虽然仍自有“相由心生”的防备,却不好再当面说什么了。只是仍旧坚持:“不管怎样,我不会允许我的女人再嫁给别人的。就算是死,也不允许。” 那样的讨论,就在张汝舟的一脸为难、我一脸坚决,而清照默默咬唇了,结束。 原本以为这事就了了,谁知,翌日,我便被麻翻了。 这个李清照,居然学会了蒙汗药! 我擦!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了张家府上。 而清照,也已经成了张汝舟名义上的妻子。 李迒等人赶到,对姐姐的再嫁很是满意,虽然在古代女子再嫁本就不规矩,但总比跟同性强。再说,李迒毕竟是清照亲弟,也确实怜悯姐姐孤身一人,所以在他看来,清照能找个男人依靠,也是好的。 只是,他临走前找到我:“师师姐姐,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只想说,我那姐姐从小就是个单纯的,就算活到这把年纪,她依然是个孩子。我李迒别的不说,只求你,帮我照顾点她,帮她长个心眼。我那过世的姐夫虽然软弱,却也是个单纯的。但那样的人,官场不多。如今这位姐夫久居官场,只怕有些习性为我姐所不容,请你到时候劝她看开些,女人,总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好。就让她,好好写她的诗吧。” 虽然我并不苟同他的这番传统男尊女卑的论调,但也能体会他言辞里的拳拳之意。 终究是亲姐弟。 我点点头:“放心吧迒弟,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清照受欺负。” 事后,我也一直秉承这样的态度,甚至不让张汝舟靠近清照。 张汝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脸忠厚的笑。 反倒是清照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做别的,却偶尔会过去跟他客气寒暄几句,甚至偶尔来个天凉加衣的段子。 我虽然心里泛酸,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清照说的也对,他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只是,这位恩人渐渐有点不正常。 首先,他听说我们要将金石古玩上交给朝廷,便说,他是朝廷命官,又是清照的男人,献宝一事由他去做,最是合适。 清照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好推辞。 而我却留了个心,说,先装一车去献吧,剩下的以后再说。 张汝舟嫌麻烦,说可以一次性全献了,我却坚决不同意。 最终,仍只是献了一车。 还好只献了一车,因为那一车宝物,在路上被人打劫了。 消息传来,清照呆坐流泪,那些都是赵明诚曾经的命根,她却没有保护好。 张汝舟在一旁苍白着脸道歉,表示自己该死,并且说,可以再运一车去。 于是,第二车又运了出去,又是被抢! 于是,第一次的事后场景再度发生。只是,我却没有保持沉默了,而是冷笑道:“看来张大人还真招贼呢。既是你有这样招贼的体质,献宝一事还是不劳大人费心了,等日后时局安定了,我们再自己去献吧。” 张汝舟不乐意了:“师师姑娘这是不相信本官?” “自然不是。”我淡淡道,“只是既然大人体质招贼,就暂且先歇歇吧,也让那些强盗们歇歇。献宝一事啊,以后再说。” “这……” “就按师师的办吧。” 清照站了起来。 回到房间后,我问清照:“你看出来了没有,这张汝舟有问题。” 清照默默不语。 显然,她也看出了不正常。 而我,正是利用这两车金石,将那人的真面目当着清照的面撕开。对我而言,两车金石事小,清照的一生幸福事大。 纵然是名义夫妻,也要睁开眼看清楚。 那之后,清照便疏远了张汝舟。 张汝舟渐渐发现装不下去,便直接露了本来面目。 有一日,他笑嘻嘻来找清照:“清照,皇上的圣诞就要到了,你是本朝第一才女,能不能卖本官个薄面,给他写首祝寿词呢?” 清照没开口,我先冷笑了:“张大人这是想纱帽再往上提呢。” 也不怪我生气,这人实在是贪得无厌,吞了那两车金石还不够,还要跟李迒走动,让那位小舅子给自己谋官。李伯伯当年是苏轼门生,交友广阔,在朝廷的人脉可以说是盘根错节。而李迒又是专给皇帝起草诏书的。张汝舟这个姐夫一求,李迒怜惜姐姐,也只能笑着答应。 就这样,张汝舟的官运竟是一路亨通。 如今,竟又不满足,打起巴结当今皇帝的主意。 确实,清照是天下女性代表,又是婉约词宗主,她的孤高秉性,又是天下皆知。若是她给皇上写一阕祝寿词,自然意义不同。那皇上大大长脸后,恐怕当即便回封他们夫妻个什么官号。 只是—— “张大人觉得,我李易安这写过《夏日绝句》的手,可以再去给那只知逃跑的懦弱君王,写歌功颂德之句?” “你……”张汝舟变了脸,“妇道人家休要胡言!你这对皇上大不敬,若是传出去,连本官都要跟着倒霉!” “那就请大人速速离去,不要让李易安连累了您。”清照淡笑,“若我见到当今皇帝,只怕首先会吟诵的,便是我的《夏日绝句》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你……” 张汝舟气得浑身发抖,甩袖而去。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们。 本来我们想着这也挺好,但,他不来找我们,却去打那金石的主意。 有一日,兰香哭着过来跟我们禀报,说是张汝舟带人强行撬开了金石藏室,还把我们从赵府带过来专门看管金石的管家给打死了! 这还得了! 我跟清照赶去时,发现金石藏室已经被搬劫一空,只有老管家的尸体,躺在旁边。 清照抚尸痛哭,当即决定,要状告张汝舟! 张汝舟是朝廷命官,又是清照的丈夫,按照这大宋男尊女卑的律法,女子告夫,是要坐大牢的。而清照不止告夫,更是要和离,这更是罪中之罪! 当下,还没调查张汝舟呢,便直接把清照给关进了大牢,为期两年。 我肺都差点气炸了,这叫什么世界?男人了不起么!为什么告夫要坐牢,为什么女子休夫也要坐牢?去你的夫为妻纲! 清照反倒淡定,她只吟了一阙词: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她说,走到如今,她李清照,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第64章 双鱼-李清照(十二) 面对清照的牢狱之灾,第一次,我感觉到无能为力。 不是的没有想过办法,甚至,也想过去再去秦楚馆,但如今乱世,哪里还有人有心去寻花问柳,就连李妈妈都洗手不干了。再说,我李师师现在的身份不能曝光,李妈妈只劝我自己快走,一旦抛头露面,只怕就是杀生之祸。 真正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只得给李迒去书信求救。 毕竟,清照是他亲姐,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以前以为坐牢并没有什么,但真正去过牢里才知道,这衙门大牢,跟当年阿娇和武则天关我的地方可不一样,不止脏乱,更是混乱,那些狱卒们也是要银子孝敬的,不然听说会虐待犯人。 我只得一面天天去打点,一面等李迒的消息。 这一日,我刚在牢房里陪清照说了会话,张汝舟就来了,他也不避讳我,冷笑:“李清照啊李清照,想不到你这么倔,非要跟我弄个鱼死网破。” 清照只冷冷瞟了她一眼,便继续与我谈论书中之句。 那张汝舟自觉受了奇耻大辱,冲上来就将我们的书抢去,掷到地上:“李清照!不要给我摆什么才女面孔?你真以为你是天仙才女?我呸!读再多书还不是个女人!都这个年纪的女人了还神气什么?我明告诉你,你以为张爷我是看上你这半老徐娘了?老子我看上的就是赵明诚留下的古物,还有你这才女的名声,以及你李家后面的背景!呵呵,大宋朝第一才女啊,易安居士啊,我张汝舟娶到你,就是做到了无数文人做梦也做不到的事!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值一文的半老徐娘!你这个疯子!你比普通女人还不如,居然来告自己的丈夫,疯女人……” “啪”的一声清脆耳光,甩在他脸上,震得我手疼。 “你……”他怒目圆睁,“你这个臭biao子,敢打我!” 他抬手便要还手。 却只听“啊——”一声惨叫,一声比我刚才那声响亮得多的耳光声响起。 再看那张汝舟,脸瞬间肿了一边,嘴角还溢出了血。 “师师姐,清照姐,你们没事吧?” 那打他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梁红玉。 “你……”张汝舟摸到自己嘴角的血,惊得打颤,“你,你你你,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哎哟,才甩了一个耳刮子,这就叫殴打啦。”梁红玉摇头叹气,“既然你说我殴打你,那不招呼几下,还真是白担了这罪名了。” 说罢,真的揪住张汝舟的衣领,拖过来就是一顿暴打。 那可是真正的殴打==我一面捂住眼睛,一面遮住清照的眼睛。 “哎哟。”那梁红玉似是吃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小小弹了一下,一脸不高兴,却是收了手,“行了,就先留你一口气吧。你呢,回去写一份陈情表,把你是怎么人面兽心的都给写下来,怎么不要脸就怎么写。如果罪名不够呢,就给我开动脑筋再编几样,什么科考舞弊啊、妄增举数啊那些罪名,都可以编嘛。反正呢,你要写到人见人厌鬼见鬼嫌狗见狗恶心,这样别人就都能理解你夫人啦。” 那张汝舟此刻是真的只给留了“一口气”了,还大都是出的气,少有进的气。半天说不出话。 梁红玉见他不答,不爽地又把他领子提了起来:“你梁红玉姑奶奶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或许是给她一抖,那口气缓了过来,喘着震惊道:“你……你是……护国夫人……梁红玉?” “这不是重点。”梁红玉又给了他脑袋一下,“你记着我的话没有?回去要给我好好认罪,认得越多越好,听到没有?如果不够恶贯满盈,我回头再收拾你!给我滚!” 随着他一脚,那张汝舟便飞了出去。 外面的狱卒显然也不敢惹这位姑奶奶,只扶着张汝舟就走了。 “师师姐、清照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嘴上没个把门的,把你们的秘密给捅了出去,才害得你们这样。” “不,红玉你并没有错。你当初说得对,我们既然相爱,就不惧公开。”清照一脸认真,“走到这一步,我也想通了,爱了便爱了,就算是拼得性命,我也要跟师师堂堂正正在一起。” “清照姐,你真是女中豪杰!” 我看着激动得面色红润的两人,忍不住轻咳:“你们不觉得闷声发大财最好吗?” 两人齐齐望我。 “其实,爱与不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么?我们的爱,不需要跟别人交代,也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承认。只要你爱我、我爱你,便够了,不是吗?” 这样,能省很多是非啊。自古,刚极易折啊。我们何苦去跟整个社会作对?况且,爱,原本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亲生父母,都无法主宰我们的人生,更何况是别人呢?其实,我们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两人闻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终,她们同意了我的选择。 那张汝舟受了梁红玉的一番惊吓后,真的回去主动写了长长的一份陈情表,来阐述罪行。 这倒不是他善良,而是他识相。因为梁红玉已经是皇上亲封的定国夫人和护国夫人,在抗金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她跟韩世忠,可以说是大宋万里长城,别说揍一个小小的张汝舟,就像是把这样的小文官杀上几个,皇帝都不敢真的办她。 有了张汝舟的亲笔认罪书,清照的事瞬间明朗起来,梁红玉又继续撒泼,说要给天下女子讨一个公道,遇到这么人面兽心的丈夫,就求个和离,哪里需要关两年? 大宋女子,武有梁红玉,文推李清照。真要不给这两个女子面子,也就伤了天下女子之心。最终,在李迒的暗中斡旋下,官府真的破天荒放了人,前后只拘禁了清照九天。 当一切落下帷幕,我们才知道,这梁红玉本就是李迒请来的。甚至,这以暴制暴的计谋,都是李迒想出来的。而为了效果,更是让韩世忠坚决不要出面。果然文人多腹黑啊! 所以,那日在监牢里打来的一颗小石子,也是躲在暗处的韩世忠怕妻子性急打死了张汝舟,才出手提醒。 对他们夫妇和李迒的所有感激,最终都化为临别际遇。 而他们也诚心认同并祝福了我们。 是的,我跟清照已准备隐居。其实,此生能得到亲人和挚友的祝福,已经足够了,人生苦短,何必费那精力去跟全世界辩论。 所以,清照后来自去写她的词。 而为了给已逝赵明诚的一个交代,清照更是抽空补全了《金石录》。 我呢,也开始欢快地写我的百合小说,发誓要将拉拉文化在大宋朝发扬光大…… 生活,就那么缓慢流淌,年华静好,点滴相伴。 ☆、第65章 双鱼-李清照(十三) 我想,我父亲给我取名“清照”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名字会照耀千年后的史书。而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代词人,开文气之先。 其实,一切,都只是随缘。 我并非蠢钝之人,如果愿意,或许我也可以当一个合格的当家大小姐,及至当家主母。但,我并不想。 我觉得,那样会累。 或许,是父亲的大度默许,才造就了我的任情任性与自由散漫。 原本以为,这个时代没有如我这样的女子,因为,大宋朝没有第二个李格非。 所以,当我遇到师师的时候,我内心是无比的惊喜。 她的才华,是我平生仅见。 甚至,她是此生唯一可以与我玩赌书猜茶的人。这种游戏,必定要棋逢对手才有乐趣,不然,自己徒然喝饱了,也是无趣得很。 而赵明诚,就是那样一个无趣的人。 我是在遇到赵明诚后,才开始思念师师的。 很多人,没有对比,咂摸不出滋味。有些情,没有失去,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在乎。 是的,我在乎师师,很在乎。 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我跨上李府的花轿的那一刻。 那时,看着她傻乎乎笑着送我,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想到以后再看不到那样明媚的微笑,再看不到那样会心的微笑,便觉得失落。 而让这失落更明显的,是进入赵家之后。 我是努了力想爱过赵明诚的,一如书中看过的无数恩爱夫妻。 但,我发现,想爱上一个人,真的好难。 从古至今,人们都说才女最难缠,明明自己长得没什么好,却偏偏眼睛刁。呵呵,我知道在男人的眼里,相貌永远最重要。我也不想自己的眼睛那么刁,但,你让我怎么去委身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钦慕的人? 所以,我一直在给自己做自我催眠,我告诉自己,他是很有才学的太学生,他有他的志气与血性…… 就这样,我将自己,一点一滴,催眠至喜欢他,甚至,我以为我已经爱上了他。如果不是偶尔挥之不去的那种清丽容颜在脑中闪现,我都要以为自己的生活完美无缺。 是啊,公婆疼我,丈夫爱我,姑叔敬我。虽然小有不适应,但还是渐渐将这当成了另一个家,而对我这种生活在文字里的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看书写词。 如果,后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我李清照会如其他的大宋女子,过着相夫教子的贵府生活。虽然,后来师师曾经笑着质疑,我是否有相夫教子的特质。 但,命运在这里转折了,让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父亲突然获罪被贬,让我措手不及。 而此时,公公赵挺之的官却越做越大。原本以为,儿女姻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赵家会为我爹主持公道,最起码,会奔走想办法。 谁知,赵家没有任何人在意我爹的死活,甚至,婆母告诉我,让我回娘家去住,以免影响了明城的前途。 那一刻,我才知道:赵家,永远不是我的家。 而当明城送我回明水的时候,我对他的心,也彻底死了。 当师师迎上来,对他说“滚”时,我突然很想抱住她痛哭。但我不能,我还是要照顾明城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尽管,我也知道,师师说的是对的,他赵明诚,配不上我。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对师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隐隐,我知道,这个人,一辈子多不会将我推入孤立无援,让我失望。 而后来的事,也证明一切。 第一次师师为了我李家去青楼奔走的时候,我有猜到的,虽然,不敢确定。 是的,我不敢,甚至不敢找她求证。因为我知道,如果她真的为我做至如此,将意味着什么。 直到在十里长亭看到她的女同小说,我才确信了这份感情。 我本就有去十里长亭瞎逛的习惯,因为是女子,总是选在晚上。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握着那熟悉的小说情节,心里的颤抖。 我知道,有些东西,就要揭穿了。 而我的生活,也将被彻底打乱。 但不知为何,我很期待这种“乱”的到来。甚至,我已经期待了很久。 当我妥协于明城去青州的时候,一半是胆小的妥协,一半却是试探。我想逼那个女子,说出一切。 我自己不敢,因为那感觉似假似真,我不敢确定。毕竟,那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感情,没有任何一本书,可以给我指点 可是,到了青州的归来堂,没有等到师师的“归来”,却先等到了师师的银子。 呵呵,那个傻丫头,居然又去了青楼,为我卖艺。 后来,我曾经问她:“如果,我的日子窘迫一生,你是不是准备为我卖一辈子?” 虽是玩笑,却透着心酸与感动。 谁知,那丫头竟笑呵呵对我说:“是,我永远不会让你窘迫。因为,你是李清照,本就该是生活在梦里的词人。而你,是我的梦。” 我说不出话,只能含泪紧紧抱着她。 她说,不管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都不该被现实沾染。所以,就算拼尽全力,我也要守护你我的梦,纯洁如初心。 而她这一生,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所以,我李清照这一生,从来不在乎在别人眼中是清是浊,唯一在乎的,是对那个傻女子的一生亏欠。 所以,在床上,我……随了她。 那个傻丫头开心得不得了,她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在上面的那个,以前三个都是被压呢。 呃,我问她,什么是以前三个?什么被压? 可是,她只是红着脸,却永远没有给我答案。 反而是红玉,经常来打听我们私事,刚开始我不好讲那些房中私事相告,但禁不住她军人的钢铁毅力,被不折不挠磨了无数次后,我终于透露了一点,于是,她便卯着劲怂恿我反攻。 我对此很尴尬。 她却不以为然:“切,就连韩世忠那个臭男人,在我下面都服服帖帖呢。你难道压不住一个女人?你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啊!” 于是,在她的怂恿下,我也开始渐渐有了反攻的心思。 于是,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我们在抢攻…… ☆、第66章 狮子-吕后(一) 【狮子】关键词:强势、魄力、才干、诚恳、热心、爱面子……以及,绝对征服。 我是捂着眼睛回到现代的,因为我完全不想看到某个碧池好么。 “嗨,你回来了。” 红娘见到我却很高兴。 我却有气无力:“所以,你又安排了一次折磨之旅,是么?” “咦,怎么这么说呢,你分明很享受呀。”她笑得春花灿烂,“你敢说跟大词人李清照在一起不开心?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我……”我真的无力了,“这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好么。就算再喜欢,就这么生生世世的轮回爱着,也会累啊。” 我拉住她衣袖:“你能让我休息一会,先不穿么?” “不能。” 继续笑眯眯脸。 果然! 我很想把那个笑脸揍成烂柿子。也想直接掐着她脖子抡好几圈三百六十度。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已经明白了:她是神仙。与我有云泥之别。 红娘神仙见我这么不高兴,也收敛了些笑意,坐在我旁边:“那你想要怎样?” “很简单,不想再爱了。我要休息,我要过暑假,我要过年假,我要过各种假!” 我别过脸去。 她笑着将我的脸又掰过来:“所以,你这是要罢工么?” 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了很多内容,让我蓦然气焰就低了下来:“可是,我真的……好想歇一会。不想这么频繁地爱着别人。我也是人啊,我也有心啊,我现在心里都是清照啊,为什么又要我很快去爱上别的女人?一次是这样,两次三次是这样,四次还是这样,我真的心好累啊。” 说着说着,我哽咽了起来。 她怔了怔,似乎没料到我会反应这么大。 “可是,你不可以不穿的。”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呜呜~~~~~~~~ 她难得地沉吟:“小离,你真的确定自己不想这么快去爱上另一个人?” “是。” “可是,我只是把你投入异界,有时候甚至让你穿成孩子,给了你足够成长遗忘的时间啊。再说,爱不爱,是你的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不要跟我提孩!”一想到有时候自己还要从小屁孩开始长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要做孩子,不要做人,不要再这么快爱上别的女人。就是你做的手脚!” “我没有做手脚你也会爱上她们啊。”她目光炯炯,“就算,你不做人,不参与她们的生命,你也依然会爱上她们啊。” “才不会!” “那,你敢跟我打赌么?” “赌什么?” “就赌你一定会自动爱上别人,哪怕,你不作为人去参与她们的生命。” “不可能!” “那就走着瞧!”她弯起嘴角,露出了我最熟悉的欠揍微笑。 接着,一卷画卷朝我当头砸来。 “啊————————” 穿越前,只听到她欢快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连狮子座都无法征服你,我便输了所有又何妨。” 坑爹的! 我又穿啦!!!! 可是这一次,我好像穿得……有点奇怪。 唔,呃,好像……哪里不对。 “姐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送给你。” 我感觉到身子一轻,仿佛被什么托起,从一处递到另一处。 “不,既然是妹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可以收呢。” 我被推了回去。 “姐姐,你一定要收下。妹妹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玉镯,姐姐戴着她,将来我们再见面,就靠它相认。” 我又被推了回来。 “妹妹……” “吕姐姐,你就收下吧……” 两人你也推来我也推,晃得我头晕! 最终,我被戴在了一个人的手腕上 等等—— 我被——戴——在了一个人的——手腕上! 我环顾四周和自己,差点晕过去。 原来,我竟穿成了——一只玉镯。 一只玉镯、 只玉镯! 玉镯! 镯。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我只想对红年仰天咆哮一句:我要插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早该知道,她就干不出好事。 本就不该抱任何的嘤嘤婴。 我将脑袋伏在胳膊里,蹲在玉镯里不说话。我现在只想静静,这里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想关心! 然而,接下来她们的话还是传到了我的耳里。 “吕姐姐,我走了。” 小女孩恋恋不舍的声音。 “嗯,去吧。去了叔叔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一个故作冷静的女孩的声音。 “嗯,姐姐,我会想你的。” 小女孩的声音几乎哽咽。 “我也会想你的。”故作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把这盆花带上,里面种了一颗花籽,叫虞美人,就跟你虞姬的名字一样呢。虞姬,等你把虞美人种到开花的时候,我就去看你。” “真的!” “嗯。” “姐姐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当然。” …… 接下来的话全部都从我耳边滑过,没有留下痕迹。 唯有,她的名字:虞姬。 虞姬。 吕姐姐? 好吧,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穿到哪里了。 我再度将脑袋埋在胳膊里,我还是想静静。 只是,从胳膊弯里,偷偷瞄了瞄虞姬的脸……这可是历史上著名的美人啊,能让第一猛男爱得死去活来的虞姬啊。 霸王别姬的那只(啊不,是个)姬啊! 要说我半点八卦之心都没有,你们信么? 于是,我看到了她的脸。 那一刻,我这个玉镯差点碎了。 好吧,真美。 这种美,是一种毫不张扬的清越之美。 虽是年龄尚小还未长成型,却已经足以能向我这个千年后的外人证明:她,为什么是那个倾倒了西楚霸王的绝世红颜虞姬。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该匹配霸者的啊。 ☆、第67章 狮子-吕后(二) 这一次穿越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蔫蔫的。 然而冷眼看吕雉的生龙活虎后,渐渐也被感染。 这个女子,在我印象中可是个很毒辣的人呢,我虽也佩服她的才干,但终究没有对武则天那样的佩服。感觉上也没那么好。 但真正近距离接触后,发现她其实是个蛮独立自强的女人,将日子过得总是充满激.情与希望的样子。 这倒合了我的口味,潇洒的女人与乐观的生活,怎么看都比怨妇生活要好。 看她挑灯看书,看她咬牙练剑弯弓,看她经常半夜展卷千里江山的地图思索……我总觉得,日子充满了希望。 我想,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只怕,那志向从小比天还好呢。 罢罢罢,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做一个安静的美玉镯,静静围观这位历史上第一个临朝称制的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高峰吧。 日子一天天过,吕雉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自觉已将所需本领学会,便提出要出去游历。 原本以为她父亲不会同意,谁知,她父亲竟也是个跟李格非一样开放的,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无比欣赏且纵容。 就这样,吕雉踏上了游历天下之路。 自然是以女装。 原本以为她是要游历名川大山,谁知,她对山水丝毫不感兴趣,却对人感兴趣。 一路上,她化名吕直,结识了不少英雄人物,有的文采斐然,有的勇冠三军,比如,张良、陈平,乃至樊哙。甚至,吕后还曾跟樊哙比划过拳脚功夫。 我揉着眼睛。这种发展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貌似历史上还真不是这么写的。 而更让我揉眼睛的是:她居然认识了项羽! 真的,项羽。虞姬的霸王! 这个时候霸王还不是霸王,却已有了霸王的气概。真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士。 刚开始,吕雉对项羽也是青眼有加的,有心结识也被对方欣赏。 她与陈平、张良、樊哙、项羽等人,整日纵酒江湖,行侠仗义,捉弄贪官污吏,倒也过了一段十分快意的生活。而几个人中,甚至隐隐以吕雉为尊,每每行动都听她号令。 然而,跟无数狗血剧一样,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吕雉小朋友的发带被撞开,于是,青丝披散,好兄弟原是女儿装! 对此,几个人的看法是不同的。 樊哙首先表态:“不管是男是女,吕小哥就是吕小哥,是我们的兄弟,是俺樊哙愿意跟随的人。” 张良沉吟很久也表示:“英雄莫问出处,有志不分雄雌。” 然,项羽和陈平就不那么认为了。 项羽直接就是看不上的:“一个女子,怎可与之游天下!” 而陈平,则跟项羽看法一致。 最终,项羽离去。而陈平,也仰慕项羽之勇,也跟了去。 樊哙有些为难。 吕雉却丝毫不见尴尬,笑道:“人各有志,有缘是兄弟,无缘是故人。哈哈,他们走他们的,我们继续玩我们的。” 此话说完,我清楚看到了张良眼里的欣赏。 几人当下便放下芥蒂,继续游历。 在吕雉的带领下,智有张良,武有樊哙,几个人一路惩恶扬善纵情风流,也依然畅快。并且,又结识了一些能人异士。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结识了刘邦。 刘邦是个流氓天性,呼朋唤友放得很开,又能绷大,又能伏低做小。这样的人我是看不起的,虽然知道他会是后来的一代开国君王。 但吕雉却很欣赏。 鉴于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熟了后,吕雉直接解下发带,问刘邦:“如果我是女子,刘季兄是否还愿跟我做兄弟呢?” 那刘邦当时酒已微醺,见了青丝垂然的吕雉,竟是呆了。 半晌,才拍桌而起:“你是女人,我刘季当然不能跟当兄弟!” 张良和樊哙都变色。 看来,又是一个留不住的兄弟。 吕雉反倒脸色没有变化,而是继续看着刘邦,等他下文。 然后,就见刘邦撸起衣袖,三两步走了过来,直接坐到吕雉身边,握着她的手:“做我老婆吧?” 一时间,六条汗迹,从三个人脑门滑落。 最终,还是吕雉先反应过来,想了想,道:“好,端午佳节,我爹爹会在家里设宴,只有送了贺礼的有头有脸人物才能进去,且席位与客人的身份和礼金相关。届时,如果你能入内席,我便嫁给你。” 谁都知道刘邦是个穷人。 樊哙直接就笑了:“吕小哥这是直接拒绝了刘季兄弟呢。” 然,刘邦倒笑容不变:“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你能作我老婆,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当下,几人便各回各家准备。 樊哙是个实在人,对刘邦说,家里还有些银钱,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让他随他回家拿,但刘邦却笑着拒绝了好意。 而吕雉的贴身侍女就有些不懂了:“小姐,那刘邦分明是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混混,你虽然出了难题来为难他,但难保他不运气好办成了呢。到时候,难道真要嫁给他不成?” “你错了,我并不是为难他。解决这种难题,对他的厚脸皮来说,是手到擒来。我之所以设置这样一个难题,只是为了为娶我设障,让他以后更珍视我而已。人心很贱的,尤其是他那种中年流氓。” 吕雉一笑。 侍女的梳子就掉了下来:“什么?小姐你真的准备嫁给他!你明知他是流氓还要嫁给他?小姐!就算你真的要嫁,也该嫁给项羽那样大英雄啊。” “项羽?”吕雉冷笑摇头,“项羽不行,有勇无谋,且戾气太重,将来只能为人臣,却不宜为人主。他的资质,只能为我做一把快刀,却做不得我的丈夫。” “连他都做不得?为何刘邦反而做得?” 侍女完全听不懂了。 “那可不一样。刘邦是酒色财气样样沾,又能高能低放得开,跟人打交道会很接地气,有人主之相。况且,如果与我成亲,他必会听从于我。而项羽嘛,呵,一个大男子主意,若真嫁给他,只怕日日要与我针锋相对了。” “人主之相?”侍女更听不懂了,“小姐,你不是说要找姑爷么,什么人主……” “好了,你先下去吧。”吕雉意识到自己失口,将侍女遣了下去。 待她离开,才摸着我说:“玉镯啊玉镯,像虞姬妹妹那样的美人,只有最强的霸者,才有资格带她在身边,不是么?” ☆、第68章 狮子-吕后(三) 刘邦真的如吕雉所料,混进了吕父的内席。 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耍赖! 原本,萧何是把礼金不足一千铜钱的人都安排在堂下,如刘邦这种一个铜板都没带,结果想都不用想了。 但这刘邦不按牌理出牌,直接大笔一挥,在礼单上填上“贺钱一万”。就这样,他被带到了内席。 而当家丁找他要贺礼时,他却笑着表示是来赴小姐之约的。 屏风后的吕雉笑推自己父亲,吕父这才走了出来,按照事先跟吕雉商量好的词,作大惊失色状:“老夫看了一辈子面相,却从未见过像阁下这么相貌不凡的!阁下这相……日后定当贵不可言啊!老朽有一女,不知可否有幸嫁于阁下?” 那刘邦当下喜得嘴角咧到了后脑勺,纳头便拜:“小婿刘季,拜见岳父大人!”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大跌眼镜里,吕雉嫁给了刘邦。 而吕家这一举动,却让一个传闻逐渐兴起:听说,这刘邦相貌不凡,将来必定贵不可言啊。 如果说,以前有人说这种话,或许没人会信。 但在吕雉真的嫁给刘邦后,却所有人都姓了。因为吕父在沛县是名人,不止富贵,而且是出了名的精明。这样的人,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拿来开玩笑么? 他既然选择刘邦,说明这小子真有本事! 其实,这些传言,不过是吕雉安排人传播的。甚至,那日在酒宴之上,吕父说的那番话,都是吕雉教的。 她从来就不信命,却知道怎么掌控人心。 不知为何,当她统筹安排一切的时候,我想起了武则天。 当年,上官婉儿也是陪着武则天,玩尽天下民心啊。而武则天本人,更是能看透人心。 这吕雉,虽然没有武则天那样毒辣的眼光,却也不遑多让了。 而且,她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不管在任何圈子,都是她说了算。 在古代,有哪个女儿家不是听爹娘的?唯有吕雉,很小的年纪便帮父亲打理生意,有些重要的商道往来,吕父甚至都要专门让女儿拿过主意才放心。而这婚姻之事,自然又全是她自己的安排。 与其说吕父对吕雉是疼爱与娇纵,不如说是信任! 那个精明一世的老者,完全信任女儿的能力。 不止是他,很多人只要跟吕雉在一起,都会不自觉信任。 直至后来,刘邦想废太子改立皇后,臣子们都直接反对,有人甚至私下说,唯有吕皇后在,才感觉这朝廷固、后宫稳。那,显然远远不是那个只知歌舞撒娇哭泣的的戚夫人,所能比的。 当然,那是后话。 如今的吕雉,领导力只体现在刘家。 自从她嫁入刘家后,很快便成了家里的首脑,不管有什么事,刘家人都渐渐习惯来问她。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而刘邦,有了这样万事都能搞定的老婆,更是无法无天,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我便看到吕雉三天两头给他收拾烂摊子,不是喝酒赖账,就是*不给钱,要不就是跟人打架斗殴……有时候,我都不忍看下去。唔,我现在觉得清照其实是很幸福的,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丈夫,只怕更是要哭了。 但吕雉,显然不是清照。 即便遇到这样的丈夫,她依然没哭。不止没哭,还很给面子地各种支持。不止热情招待刘邦带回来的各种朋友,还把自己认识的奇人异事介绍给刘邦。 随嫁的侍女有些看不下去了,愁眉紧锁地为主子担心:“夫人,再这么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吕雉将一粒珍珠耳环放在耳边比了比,不满意,又放回盒中继续挑:“小天,你觉得,如果姑爷老老实实做事,不出去惹事,这日子就能过了么?” 侍女小天一怔:“当然啊。光小姐的嫁妆,都够你们好好操持日子的了。” 吕雉笑笑摇头:“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你说的是对的。但,这是乱世。乱世里,人不如狗,弱肉强食,就算你坐在家里,祸事也会来找你。老实人,只能被欺负。这很快将是一个群雄逐鹿、各凭本事的天下。” 小天揉揉脑袋。她自然是听不懂这些。 吕雉叹气:“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学到一点呢。你以为刘邦这样混不好,但其实,这是在磨砺他的内心和本事。他今日能吆五喝六,明日就能统领三军。他今日能脸皮厚到耍赖不认账,明日才能不择一切手段独登天下!” 她这里说得激动,那小天却仍是半懂不懂望着她。 最终,她只得释怀一笑:“算了,你先下去吧。我有分寸。” 待小天走后,吕雉摸了摸我:“玉镯啊玉镯,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 虽然我没有她这样的真知灼见,却毕竟被武则天培养过那么多年。这些道理,听来也能明白。 她突然幽幽叹息:“也不知虞姬怎么样了?这样的乱世,她那样的女子,没有人保护,可怎么行呢?” 我望天。 好吧,这个,我不懂。 难道,这吕雉居然是个天生的拉拉么? 这些日子,在她的自言自语里,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原来,吕雉与虞姬的相遇,是一次意外。 那次吕雉出门打猎,却刚巧遇到虞姬被几个强人非礼,她当下便弯弓搭箭,将那些强人尽数杀死。 虞姬从来没见过死人,还是死在自己身边,当下便吓得晕了过去。 吕雉无法,便好人做到底,将她抱回了吕府。 两人在吕府的相处,可以说是互补的相得益彰。吕雉生性豪爽仗义,是天生的决策者。而虞姬,却秉性娇柔,习惯于听从。且两人生得一个英气、一个清灵,往那一站更是一对璧人。 好吧,如果在古代也承认拉拉的话。 这吕雉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是拉拉的,但以我这个倾听者来分析:她应该是天生的同。 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意识到。 她大概只知道自己喜欢跟虞姬在一起,然后要保护她。 而当虞姬的叔叔寻来,道了谢后要带走她时,吕雉才感受到了分离之痛。 不过,她那时还以为只是朋友间的分离吧? 作为一个本身也是拉拉的人(玉镯),我摇头冷眼旁观,等着看她们的热闹。 同时,有些想笑:原来,项羽和刘邦这两个男人,在前面划清楚河汉界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的女人,已经双双给他们戴了绿帽! 唔,真想带个摄影机来拍个纪录片。 虽然我很迫切看到这两人的进一步发展,但时光并不因为我的着急而慢走半分,依旧是缓缓流逝,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发生。 于是,我看到了熟悉的历史场景。比如,斩白蛇起义,揭竿为旗,还有赤帝子的传说什么的。 我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毕竟,我不是个历史癖,也不是个政治家。我只是佩服吕雉一路走来的韧性与头脑。 我想,或许这是女子王霸天下的共性吧。因为,武则天也是如此。 不管是武则天在寺庙里的等待,还是吕雉在监牢里的等待,都足以证明证明这一点。她们在等待的时候,没有任何怨言,一个在保养容颜,一个在思谋天下,因为,前者是要从后宫夺天下,而后者是要从乱世夺天下。 我终于明白:不管是谁做了吕雉的丈夫,只怕都能称霸天下。 当然,刘邦有他独特的帝王条件。 比如,不要脸。 嗯,人至贱则无敌。 想登上那个权力巅峰的宝座,去当那个“天子”,原本就要抛弃人的一切,包括真、善、美。 所以,我相信,吕雉是从来没有爱过刘邦的。不然,她不会将他推向王座,因为以她的聪慧,必定知道,那王座背后是什么。 唔,经历多了那些争权夺利的打打杀杀、阴谋阳谋,我早已厌烦。 这一世,我只是个玉镯。既然不用经历,那刚好,由得我偷懒。反正,不会像以前一样非逼着去参与,想退出都不行,因为21世纪回不去,而在这里一着不慎都可能掉脑袋,甚至生不如死。 当玉镯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不需要经历。那么,对于我不感兴趣的事,我完全可以不看! 于是,我跟着吕雉,过了几年醒了就睡,醒了就睡的日子。 别问我为什么不是“吃了睡、睡了吃”,你见过一个玉镯吃东西么? 好吧,我发现我来这里后已经好几年没吃过饭了~~~~~~~~虽然玉镯不知道饿,但我怀念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啊~~~~~~~~ 就在我兀自为口舌之欲泪流成海的时候,我最感兴趣的一幕发生了。 就那么,猝不及防,在我面前发生。 吕雉和虞姬,见面了! 猝不及防的,除了我,还有她们。 之前,虞姬只知刘邦有个不让须眉的夫人,而吕雉只知道项羽得了个天仙似的姑娘。 直到真正相见,才愕然了娇颜。 ☆、第69章 狮子-吕雉(四) “好了,我们说点事,你们女人家去一边玩吧。” 项羽还是那么大男子主义,只是,含笑的口吻里,分明是对虞姬毫不掩饰的爱意。 虞姬这才醒过神来,懵懵呆呆想说什么,吕雉却已经抢先一步,笑着向项羽拱手:“如此,我就向尊夫人讨教些内庭之事了。” 说罢,又含笑向虞姬做了个手势:“请——” 虞姬看看她,又看看项羽,红着脸低头跟她走了。 只留下项羽爽朗宠溺的笑声,和刘邦的赔笑声。 唔,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女人要去给他们戴绿帽了。作为一只听尽吕雉心声的玉镯,我很同情他们,啦啦啦~~ 话说吕雉携了虞姬的袖,走到一个无人僻静处,才笑问:“想不到,军营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项羽的美人,就是你啊。” 虞姬没有回答,只是如小兔子般望着吕雉:“你送的虞美人,已经开花了。” 吕雉脸上的笑容先是静止,继而消失。换上了,一种别样的沉迷。 然后,她楼主虞姬的腰,就那么压了过去…… 虞姬随着力道往后仰去,如一道水边杨柳。 吕雉的唇,就那样覆了上去。 而虞姬,竟没有拒绝。 我差点捂住了眼睛,唔,这样的猝不及防,让我这个小玉镯都害羞了。 第一次,我看到有一种爱,如此自然。 甚至,没有一句解释的话,就那么自然地接吻,以最美的姿态。 连开场白都不需要。 原来,有一种爱,连表白都不需要。 我突然有些羡慕那被挽着腰,如蒲柳般的虞姬。因为那个姿势,真的很美。我想,被吕雉那样的女子,如此吻着,一定很……别样*。 突然有一丝丝后悔。或许,我该做虞姬……而不是这只玉镯。 不过,一想到虞姬的各种经历,还是缩着脖子摇头。算了,我还是当只安静的美玉镯,先消停几天吧。 我这里盼着消停,那边的两个人却兴奋得紧。 于是,我知道,不止吕雉一直将我戴在手上(这说法咋这么别扭),虞姬也一直将虞美人带在身边。甚至,带到了这军中。 “噗。”我差点呛咳了出来。 这项羽,对虞姬还真是真爱。在艰苦至性命相搏的战场,不止带上这位小白兔一样的美女,还得带着她那盆花。 别说刘邦也带着吕雉,她跟虞姬可不一样,她才是军队的真正领袖,不止帮刘邦谋划如何利用人才,并且能安定军心,与兵将们打成一片。不止张良、樊哙等故人唯她之命是从,后来加入的将军谋士也都不自觉将她视作了最后拿主意拍板的人。至于沛县出来的那批人,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在刘邦家蹭吃蹭喝,早就认准了这个万能嫂子。 “你只是她的妾?” 吕雉皱眉问。 “嗯。”虞姬点头,“世道艰难,叔叔家里也越过越差,虞姬身份卑微,蒙项大哥不弃,才有今天。” 吕雉半晌没有说话,最终,叹了口气:“我早就该猜到了。如果你是他正房夫人,怎么会军中没传出你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辈子委屈。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护在身边,一世安稳。” 虞姬却微笑:“其实,虞姬并不在乎这些。”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跟着凝固下来的,还有吕雉脸上的温柔。 虞姬还真不会说话。我摇摇头。人家热血沸腾要为她打天下,她却如此淡淡口气,不是冷了人家的心么? 然,虞姬又抬起头来,如仰慕神祇一样望着吕雉:“可是,我在乎跟姐姐一起。” 于是,吕雉动了。 而我,又捂住了眼睛。 从指缝里,我又看到了那弱柳扶风的弯弯腰肢。 吕雉说的是对的,在这乱世,强权才是一切。 各路诸侯争霸,输的人不止身死,连妻儿的性命都不能保。尤其,在古代,赢者收了输者的美姬妾,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 可以想象,虞姬这样的绝美,在乱世里必然会成为诸侯间转手来去的战利品。若项羽输了,虞姬,自是不能保。 所以,吕雉要手握强权,唯有如此,才能护住想守护的人。 虞姬自然是不懂那些的,但比小天显然要聪明得多,一点就透。 为了配合吕雉,她甚至帮吕雉弄机密情报。 而陈平献的“离间计”,更是虞姬近距离实施的。 恐怕,天下也唯有她,能让项羽对范增生嫌隙。范增,可是项羽的亚父啊,项羽是对他执过父子礼的,且项羽是真心敬重范增,而范增也是真心为项羽打算。 可惜,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这个问题有几个男人能答得清? 纵然项羽知道自己打天下离不开范增,纵然他知道如果军中没有虞姬,会更加铁血无情、战无不克,但,他又怎舍得下这个美人? 坦白说,我觉得项羽是我在古代见过最好的丈夫。 汉武帝虽然也是个有担当的铁血男儿,但心中装的东西太多,多到无法只当那一个金屋,只住一个人。 唐高宗李治不用说,完全就是个软弱好色的男人。如果不是武则天自己把握机会,他甚至都记不起寺庙里还有个武媚娘。这是一个女人靠不住的皇帝。 汉成帝刘骜更是不用说……唔,他是男人吗? 至于赵明诚,套用吕雉的说法,如果他生在太平盛世,或许会是一个摆弄金石闲情的富二代丈夫,没什么不好。可他偏生在乱世,骨子里的懦弱与不堪被一点点撕出,展示于人间。 刘邦……就不用说了吧。 唯有这项羽,虽然大男子主义,却是真的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且不忘体贴。 虞姬大概也是对这份爱很感动的,所以,她请求吕雉,在赢了之后,要饶项羽不死。 吕雉想了很久,道:“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因为,他是西楚霸王。”吕雉目光灼灼,“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仍是西楚霸王。” 没有人,会留虎为患。 ☆、第70章 狮子-吕后(五) 吕雉大概没料到虞姬会因为一个项羽跟自己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 在她看来,一个男人没什么好留恋的,何况,还是一个只让虞姬做妾的男人。她吕雉,可以做到一切男人能做的事,却会将虞姬视为唯一。 所以,她实在不懂,对于项羽,虞姬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而虞姬,虽然看着小白兔一样温顺,但骨子里也有决绝的一面,对于原则上的事,她的坚持如清照般执拗。 所以,竟是不退分毫。一定要保住项羽的命。 两人一言不合,最后,吕雉怒而摊手:“如果我一定要跟项羽决一生死,你要帮谁?” 虞姬惨笑:“姐姐,你明知道,项大哥根本斗不过你。” 吕雉也笑了。只是刻意隐藏里笑容里的惨淡。 她面对的可是项羽啊!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两军交战,稍一不慎,他便可孤身深入取她人头。而虞姬,却对她如此放心么? “你,还真看得起我。” 虞姬大约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点头道:“是的,姐姐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我知道项大哥不是你的对手,他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心思却单纯得如一个孩子。姐姐,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如果,我一定要伤害他呢。”吕雉的眼里有着雷厉般的果断,“不止要伤害,我还要杀他。” “姐姐!”虞姬倒抽一口凉气,咬唇沉默,良久,决绝道,“如果姐姐一定要杀项大哥,那虞姬必会拼出性命去帮他。” 呵,她以为她是谁,可以帮他什么的? 可是,这样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却仍要坚持站在对方那边的坚持,让我感觉到吕雉的手在颤抖。 “我吕雉,此生必杀项羽,将其人头,悬挂于城楼之上!” 就这样,走过了多年烽火的两人,竟是彻底决裂。 虞姬走的时候,没有看到吕雉眼里的痛。 而我,却看到了。 我这才发现,吕雉的强横,甚至超过武则天。武则天是热情易冷,一旦心冷便不再抱感情,面上的表情却仍旧丰富。她能看透人心,也能利用人心,所以,她从来不是一个木头,而是可以婉转承欢帝王的媚娘。 吕雉却不是。她似乎生来就是强者。真要想想,虽然她家境还好,却终究不是王室贵族,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可她,似乎与生俱来就自我感觉很良好。而这种良好,并不源于她的家室,而是源于她自己。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笃定,自己的人生,注定为万众瞩目。而这样自信,却并不是空浮无依,而是建立在她自己日夜勤奋的自我充实之上。她用她自己在人后的努力,让自己在人前,永远是领导者。 如果说,武则天在下属面前,是让人看不透她的喜怒,并凛然于那份天威难测。那么,吕雉在下属面前,则是摆明的强者。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强者。 这样的性格,在政治上可以给下属安定人心的作用。 但,在感情上,却绝对是自讨苦吃。 我不知道如果她好好将自己的辛苦相告,虞姬会作何选择?但我敢肯定,只要她全盘说出心思,虞姬至少不会走得这么决然。 其实,她吕雉又哪里是强大到打败项羽不费吹灰之力?这些年来,她付出了多少,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以一个读兵书的大小姐身份,去刘家下地种田伺候公婆。应承并鼓励着丈夫的各种呼朋唤友,每每总要做很多饭菜并收拾最后的一地狼藉。还要去为刘邦收拾烂摊子的,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去还酒债,甚至更夸张的还要去还他*的债务,作为一个妻子,真是颜面无存! 而后来,更是因为刘邦的连累,坐了两年牢。古代女子坐牢,受到的虐待,是不可想象的。而她的儿女,被刘邦一脚一个踢下后有追兵的马车,只为让车子跑得快些自己逃命。甚至,刘邦身边,从来没少过别的女人…… 所有这一切,她都忍了。 所有这一切,她都一一走过来。 所以,她才能说出誓杀项羽这样的话。 可惜虞姬,怎么明白? 我莫名很心疼,为她的倔强。 却又真的很欣赏,为她一路的努力与自强。 我想,如果我是虞姬,绝对不会错过她眼里隐藏的伤。如果我是虞姬,一定不会,伤她如此。 终究,我不是虞姬。 终究,她们两个都是如此倔强。 所以,我看到了楚汉争雄,血流成河。 我看到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 最后,我看到了四面楚歌。 一步一步,吕雉这盘棋走得极稳,将项羽逼到了死角。 就算没有虞姬的里应外合,吕雉一样将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逼入了绝境。 我不知道虞姬做了什么。或许,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项羽。女子的陪伴,可激励男人千百倍的士气。 所以,最后被围困的时候,虞姬仍在军中,陪伴左右。 吕雉放手兵家圣人韩信的所有安排,硬是将这步棋,走到了最后一着——将军。 未免虞姬在军中被误伤,吕雉着人传话,让她去才汉军大营,虞姬自然拒绝。 吕雉便不惜亲自涉险,采用张良的计谋,在韩信的掩护下,暗中乔装来到楚军军中,想带她走。但,仍被拒绝。 “姐姐,我此生,要与项大哥共存亡。” “你……”吕雉气结,“你就这么喜欢他,要与他生死与共么?” “是。”虞姬迎视着吕雉的眼睛,“如果虞姬一定要与霸王同生共死,那么,姐姐会不会放了妹妹这条命?” 如果虞姬一定要与霸王同生共死,那么,姐姐会不会放了妹妹这条命? 这样的问话,让吕雉有些踉跄。 最终,她脸色一片冰冷,道:“那,就请自便。” 说罢,头也不回。 唯有我,看到了她转身那一刻滑落的泪水。正如,我看到了那一刻虞姬眼里的泪水。 这一刻,两个倔强的人都只看到了对方的残忍。唯有我这只小小玉镯,看到了吕雉的愤怒,和虞姬的试探。 不过,都是两个痴儿。 后来,现实与历史缓缓合上,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 最后,当所有人将项羽和虞姬围困,我感受到了吕雉的手再次颤抖。 这一次,她没有戴着我,而是将我握在手心,紧紧地。 楚军所有人都死了,唯有项羽,护着他的女人。 他浑身是血,却没让一滴溅到他的女人身上。这个男人,对得起他的大男子主义。 而虞姬,眼里同生共死的决绝,也写得那么明显。 千钧一发之际,吕雉下令停手。 在所有人惊讶的眼光中,她颓然抬起手,止了三军。然后,对虞姬说:“我答应你。” 没有人能听懂她说什么,唯有虞姬。 于是,我看到了虞姬满足的微笑。这个孩子,当日说那样的话,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在吕雉心中的地位吧?如今得了回答,笑得绝美如夕阳。 在夕阳与满地战血相映红的霞光里,虞姬微笑望着吕雉,说:“可是,我不能让你输了天下。” 说罢,竟是抽出长剑,拔尖——自刎。 “不——” 在所有人都茫然的时候,唯有吕雉看到了她眼里献祭般的告别。 情急之下,吕雉把一直握在手心的我,掷了出去。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与长剑相撞的声音,全身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听到了玉镯碎裂的声音,以及项羽的惨叫:“虞姬——” ☆、第71章 狮子-吕后(六) 我无力地扶了扶额头,很是倦怠。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似乎听到了我脑中的问句,一个人回答了我:“你已经死了,摔死的。” 我死了?摔……摔死的?! 我循着声音望去,见到了那张久违的欠扁脸。 “红娘?”我几乎听到了自己牙齿打磕的声音。 又是这个碧池! “好久不见。”红娘笑眯眯,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这样发脾气,对身体不好哦。” 我…… 我很想一口咬死她,但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摸,居然有些没脾气了。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说整正事:“所以,我这一世就算是过完了?就这么,作为一个玉镯,摔死了?” “不,确切地说,是摔碎了。” 我…… 我拿眼睛瞪她,再也不想说话了。 “所以,我只是想来告诉你,这场赌约,你输了。” “赌约?输了?” 我怎么想不起来。 “事实证明,就算你不做人,不去参与她的生命,也依然会爱上她。所以,你爱她,纯粹因为她值得爱,跟我没任何关系。”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打过这样一个赌的。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那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突然觉得有些悲哀。难道,我已经变成了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红娘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抱着胳膊一脸满足看着我:“所以,宝贝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了很久很久,说:“虞姬死了吗?” “当然,抹脖子还能活?” “那吕雉呢?” “她啊,长命百岁,千秋万载,一代枭后。” “……”我无语,想起历史上的吕后。想起她后来干的事,心,很疼。那个女子,原本不是那样的啊,她是受了多少艰辛痛苦,才会变成后来那样? 如果,有虞姬在她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不可以让虞姬复活?” 我问。 “当然不能,我又不是……好吧,我是神仙,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红娘,没有权利妄定生死。虞姬的灵魂,早就去投胎轮回了。” 她摊手。 我抿着唇,低头说不出话。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看着我,眼里的笑意意味深长,“你可以以虞姬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我不要!” 条件反射回绝。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不要?”她望着我,眼睛似乎能将我整个人看透,“你真的忍心看她一辈子孤独?” 脑中,突然想起一句很出名的的句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独。 吕雉,失去了挚爱的虞姬,是否,便是如此? 甚至,刘邦对她,也根本没有爱情的吧?即便有,也只在以前。后来,她身边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浮云,哪里还会将吕雉放在心里? 恍惚,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独自在永巷徘徊。 每当日暮,凭栏远忘,回顾自己曾经的年少痴狂绝恋,却,再无人可共华年。 “回去吧。”红娘叹了口气,“不要再硬撑了。别跟她们学。”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虞姬和吕雉。 想起那一幕的惨烈,我终于,点点头:“好,我愿意。你,送我回去吧。” 红娘笑了,再度抚摸着我的额头:“真是个乖孩子。你本来就属于那里。在那个时代,还有你未竟的年华。去吧,闭上眼睛……” 不自觉,我便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度从床上醒来,却是躺在一张干净华丽的床上,而房顶,是古代的建筑。以我做赵飞燕的经验,这里,应该是,汉代的椒房殿。 我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唔,真的是椒房殿呢。我怎么会躺在这? 我眼睛再骨碌碌转了转,看到不远处的一面大壁镜。虽然古代的铜镜没现代的玻璃镜质量好,但影影绰绰,我还是能看到自己的脸——是虞姬。 真的是虞姬。 “天啊!” 一个宫女手中的铜盆滚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姑娘醒了!” 就这样,我醒来的消息立刻被回禀。 然后,我看到吕雉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赶到。 她一身珠玉,环佩叮当,尤其是头上的凤冠,更是彰显着皇后的威仪。可这一次,她却是丝毫不顾形象,几乎是半跑着过来。 及至我身边,头上的珠钗都歪了些许。 “虞姬……” 她握住了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但,这声喊起来却很自然。想来,她是天天来唤过虞姬的。 我看着她,感受着自己的手被她握在手中。那是一双很有力的手,仿佛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以前虽然看过她,却是从来不能触摸的,如今有了实体,发现能近距离感受着她的力度,是那么……心动。 “虞姬,你醒了?”她缓缓伸出手,仿佛生怕惊破了什么,轻轻拂了拂我额头的发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说话么?” 这样细小的动作,让我倒想起了红娘。一想到那个小碧池,瞬间觉得很破坏气氛。当下闭了闭眼睛,将她甩在脑后。 然后,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饿了,想吃东西。” “哎,好,好!” 吕雉欢喜应承。 想来,一个久病初愈的人想要吃东西,总是会带给人希望的。 我是真的饿了,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胃里好空。更何况,当了多年玉镯,一直没吃到好吃的,这时,是极度想念人间美味啊。 吕雉大约是考虑我久病初愈后的肠胃,点的都是清淡大补流食。我也不嫌弃,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你很多年不吃一顿饭,只喝空气,你也不会嫌弃的== 一顿饭下来,我已经大致从吕雉嘴中打听到了所有。 原来,那日虞姬是真的抹了脖子,纵然吕雉情急之下将我(玉镯)掷出,也没能挽回她挥剑自刎的命运。 只是,或许天可怜见,正因为那一下玉镯的相撞,长剑去势阻了那么一下,虞姬便没完全死透。 好吧,我怀疑是不是动脉什么的没隔断?唔,不懂啦,我又不是学医的。反正,虞姬没死透就对了,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她被吕雉带回来,便成了植物人。 吕雉凭着一腔爱意与执着,竟是走到哪将她带到哪,请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御医也好,隐居的神医也好,总之统统请遍,真的保住了虞姬这么多年奄奄一息的生命。 “所以,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我问。 “是啊。”她含笑摸着我的头,如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我眨巴着眼,问:“所以,吕姐姐现在是大汉朝的皇后?” 她点点头。 我笑:“恭喜。” 她笑意不改,却没有回答,只是给我舀了一勺莲子肉汤:“来,喝汤。” ☆、第72章 狮子-吕后(七) 就这样,我以虞姬的身份,在汉朝皇宫住了下来。 而吕雉,已经是大汉朝的皇后。 只是,我发现,她似乎并不很开心。 当然,她见到我时,总是很开心的。只是有多年当玉镯暗中观察和近距离听她喃喃自语的经验,我能感觉到她有隐隐的不乐之事。 原本想问清楚为她解忧。 但,还没来得及为她解忧,我的忧愁先到了。 原来,刚开始吕雉还顾忌我刚醒来后的身体,见我渐渐恢复得很好,没什么大问题,就开始动了那什么心思,想吃我了。 可我,并不是虞姬。 虽然,我想陪伴她,甚至,也喜欢她,但,我终究不是虞姬,没办法直接接受她的扑倒。 “虞姬……”当她喘着些微粗气,挽着我的腰时,我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但,我不能。 我一个旋身,干笑着避开了。 她先是一愣,继而哂然:“你,还在怪我?” “怪你?” 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你还在怪我当初对项羽的赶尽杀绝?可你知道,他是西楚霸王,不能不死。而且,那个时候,我是答应了你的,可你,却挥剑自刎……” “不。”我有些不忍,打断她的话,说出了虞姬的心声,“虞姬提那种要求,不过是想看看在吕姐姐心里,虞姬到底有多重要。得到你的答案,虞姬很满足。虞姬挥剑,不是为霸王,而是为姐姐。因为虞姬不想姐姐为了一个女子,错失万里江山。” 吕雉先是一愣,继而满脸震撼。 大约,好强如她,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的。 如今听我这么一说,感动得无以复加,激动道:“胡说,在我心里,你重过万里江山!” 我摇摇头。 我不信,深爱她的虞姬也不信。因为我们终究是了解她的。或许,吕雉真的会在那一刻因为虞姬而放了项羽,但,将来肯定会有怨的,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会在心里。若以后项羽真的卷土重来,夺她江山,她对虞姬的怨,或许会转为恨。到那时,才是两人的真正悲剧。 虞姬是聪慧的,所以宁可死在对方最爱自己的时候,也不承受日后的抱怨。 因为,在吕雉的心里,没有人会重过天下。因为,她生来就是为了号令天下。 从出生后学文习武起,那就是她一生的规划。不管有没有遇见虞姬,都会如此。 每个人都有野心,那是不可为外人说的,即便是最亲的人。 有些话,一旦说透,两个人之间也就失去了感觉。 所以,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微笑。 她见我如此,便笑着过来,又揽住了我的腰,直接俯倾过来…… 我用尽全力,挣脱。 此时,纵然她再迟钝,也发现了:“你……不喜欢我?” “不,虞姬怎会不喜欢姐姐。”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你……” 她一脸痛色。 “我……”我也万分痛苦,“虞姬,不能。” 尽管我有着虞姬的身子,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虞姬。我没办法,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去获得一份本不属于我的爱。 我,做不出来。 吕雉看了我很久,很久很久,才说:“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说完那句话,就走了。 并且,再没有来过。 那之后,所有用度跟以前一样,宫女太监的伺候也很殷勤。但,再也没有了吕雉的探视。 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在生我的气,过几天就好了。 可,一直过了好多天,她依旧没有半点要来的意思。我便无语了。想起以前做玉镯时旁观的她的执拗,很想一口将她咬死。在心爱的人面前都这么要面子,真的不是自讨苦吃么? 不过,我似乎错了。 因为,她的日子,似乎不“苦”呢。 有一次,我在皇宫后花园闲逛,看到了对面皇后的銮驾。而与她并排的,是一个后妃打扮的美丽女子。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甚是亲密。 而更让我震撼的是:那女子,虽然远远看不真切,但,眉眼竟长得与虞姬十分相似! 远远地,吕雉看见了我,更是附耳在那女子身边,说起了悄悄话。那长得像虞姬的女子掩嘴轻笑,两人亲密非常。 只是,那女子在掩嘴的同时,似乎有意无意朝我这看了一眼。 这一幕,如果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普通后妃姐妹作秀。但在深知吕雉的性取向后,我看到的,却是暧昧! 是的,暧昧,赤.裸.裸.的暧昧。 等她们走过,不自觉,我已经将手中的一朵花捏出了水。 “姑娘。”贴身宫女颤抖着声音,不敢看我,“我们,回去吧。” 大约我跟吕雉的事,这宫女是知道的。 既然她是个伶俐的,我便直接问她:“那个女的是谁?” “是……皇后娘娘呀。” “我问的是,跟皇后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有些恼火。 这丫头,跟我玩太极。 那宫女吓得扑通跪倒:“那位,是戚夫人。” “戚夫人?” 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嗯,就是皇上很宠幸的那位,戚夫人。” “好了,你下去吧。” 我头有点疼。 我想,我大概记起所谓的戚夫人是谁了。 历史上,那个被吕雉狠狠虐的女人,可不就叫戚夫人么? 只是,为什么现在的事情会是这样? 历史上的真真假假,真是让人头大啊。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我发现我根本理不清这千头万绪。 算了,先不想了吧。 但紧接着,纵然我不想,也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姑娘,戚夫人来了,在前厅候着,要见您。” 随着某宫女的一声回禀,我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戚夫人?” 我皱眉。 她来干什么? ☆、第73章 狮子-吕后(八) 见到传说中的戚夫人,倒是很意外。 我没想到,她跟虞姬长得这么像。 “意外么?看到我。” 她就那样问我,直接且嚣张。 我安静摇摇头,并不生气。 因为我知道,嚣张底下,其实是不自信,甚至,嫉妒。 果然,她见我不说话,自己先怒了:“哼,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雉姐姐心里还只有一个你吗?告诉你,你不在的这几年,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你的位子。” “是么?”我笑,“那么,你为何还要来这里呢?” 她气结,随即继续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面孔:“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哦,你以前没看过我?” “废话,你以前昏迷着,雉姐姐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吕雉对我的重视,狠狠瞪了瞪我。 “反正,你不用奢望什么了。那天在永巷你也看见了,雉姐姐现在心里只有我。” 我惊讶地望着她。 不是惊讶于她的话,而是惊讶于她的智商。 想起历史上她的悲剧结局,突然觉得可以理解了。 如此智商、如此情商的女人,却偏偏在后宫,她不倒霉,谁倒霉! 莫名有些可怜她,虽然明知历史不可违,但还是想尽力帮帮这个女子,毕竟,人彘,真的是一件想起来都觉得肉麻的悲剧。 “戚夫人,我想劝你一句话,不知你愿不愿听?” 我试探着问。 “什么话?” 她依然高傲地昂着脖子。 “我想劝夫人离开皇宫。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永巷,走得越远越好。”我用我已经很丰富的皇室知识,当场给她想办法,“你有个儿子对吧?那么,去求皇帝,让他给你儿子一个远远的封地,然后让你们母子住在那里。” 不管怎样,尽人事,听天命。 戚夫人闻言,狂笑不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 直到笑得差不多了,才用极为恶毒的眼神看着我:“你这个女人,倒是什么都懂。哼,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话,离开这里,然后让你再趁虚而入么?” 我无奈摇头:“我虞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想什么趁虚而入,只要她不孤独,我就满足了。只是,你留在这里……” “你……你是……虞姬?” 她似乎完全没听进我的后半句话,而是颤抖着打断我。 我有些奇怪:“是啊。我是虞姬,你难道不知道?” 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难道,虞姬的身份,在这皇宫,是一个秘密? 果然,那戚夫人的脸已经完全苍白。 她胸口起伏,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似乎在忍受什么奇耻大辱,又似乎极为悲痛。 我被她丰富的表情完全搞呆了。 而她,最终,吸吸鼻子,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我恍惚觉得有泪水自她眼中溢出。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如是想。 接下来的几天,就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 首先,是我的贴身宫女因为偷窃,被抓进牢里审问去了。 我很奇怪,因为这宫女平时很稳重的一个人,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在皇宫偷珠钗。 接着,给我当差的太监又犯了事,说是跟太监总管顶嘴,被打残了,一时半会不能来给我当差。 于是,这两个人,全都换成了新人。 我是无所谓,因为自从化身虞姬来这里后看,基本心思都在吕雉身上,没怎么跟别人深入接触。所以,伺候我的人,是原来的,还是现在的,没什么区别。 然而,紧接着,便出现了第三件莫名其妙的事——我长红疹了。 时逢夏季,原本长点红疹也正常,我刚开始没太在意,但那些红疹一天天长大,又一天天增多,就很恐怖了。 最后,整个人已经完全像一个长着癞痢的丑八怪了,且全身无力,躺在床上竟是不能动弹。 这下,我真急了,有气无力地让宫女去回禀皇后,请太医。 那宫女去了,回来说皇后娘娘说马上就派太医过来。 但,等了很久,就是不见来。 于是我又遣她去,她又去了一番,这次说是皇后说在忙,等她忙完了,再请太医过来。 在忙? 昨日明明就打发人去了,到今日都还在忙?吕雉啊吕雉,难道你心里,真的已经没有虞姬了么? 那个戚夫人,真的已经取代了虞姬在你心里的位置? 呵呵,若真是如此……若我知道是如此,又何必再度回来,以虞姬的身份?若我知道你在这里已经别有所爱,我又何必回到这个冷冰冰的汉宫啊…… 如此想着,只能无助地哭起来。 自从穿越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对方如此冷遇。原来,吕雉已经不在乎我的生死了么? 呵呵,可笑啊,我居然要去陪伴一个如此强势的人。在她的心里,大约只有她的面子吧?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这一世的目的也达到了,本是怕吕雉孤独才来的,既然她已然不孤独,那我就死了又有何妨?不过,是换一处生活而已。 如此想着,我倒心安了,刚好病得晕乎乎,就直接闭眼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舒爽了很多。 眨巴着眼,觉得眼神也清明了,不再有那种晕乎乎的无力感。 难道病好了?我准备抬起胳膊看红疹消散了没有,却发现——我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在手心。 这场景,如此熟悉。 坐在床边握着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吕雉。 她大概是困极了,伏在我的床上睡着了,但手,却死死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如今我一动,她便醒了。 “醒了?”她按下眼里的惊喜,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嗯,烧已经退了。” 我望着她,有些想哭。 她见我如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更多了几分轻松。扭过头去,便喊太医过来给我检查。 唔,这是……别扭么? 我有些想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强势的吕雉,露出这种别扭样啊。 太医眼睛也是红的,像兔子。 看来,也是睡眠不足呢。 太医神色严峻地将我仔仔细细全查了个遍,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朝吕雉拱手:“恭喜皇后,这位姑娘的病情已无大碍,只要后面好生调理,不日即可痊愈。” 咦,好像从鬼门关边走了一圈的人是我吧?为什么这太医也像捡回了一条命一般? “好,既然如此,你们先下去吧,把修养的药方给念儿就行。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孤回头会好好谢你们。” “谢皇后娘娘。” 太医们都走了,吕雉回过头来,见我还在呆呆看着她,露出了些许笑意:“看什么?” “我在看……咦,你不要面子啦?主动跟我说话啦?还对我笑。” 一句话,将两人间的气氛彻底打松。 吕雉笑着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说,你在看什么?” 我哈哈笑:“我在看你跟他们说话的样子,你那个时候最帅了。” “帅?” 她有些茫然。 我本想跟她解释什么是“帅”,却猛然想起:是了,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根本就不是虞姬呢。 她爱的人,不是我。 “怎么不说话?” 她摸着我的头,如当年摸着手腕上的玉镯。 我低头淡笑:“没什么。” 她见我突然没了兴致,大概是误会了,于是,沉默了片刻,道:“你是不是生戚夫人的气?” 我一怔,抬起头来。 “这次的事,确实是她过分,居然敢仗着我平时对她的纵容,在后宫里翻腾出这种事。”她面色一沉,“你放心,我会杀了她。” “什么?” 我心一跳。 这就……要杀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我那一身红疹,并不是普通的患病,而是被戚夫人下毒。她不止下毒,还用在宫中的手腕,换掉了吕雉给我的贴身宫女和太监。那两次我派去找吕雉求救的宫女,就是她重新安插在我身边的。所以,那个宫女,根本就没有去找吕雉。 还好,是一个受过吕雉恩惠的小宫女,怕她错失爱人,便偷偷去报了信,吕雉这才带太医赶了过来。 纵然知道真相,我依然能够理解戚夫人,因为…… “她其实是你找的虞姬的替身,对不对?” 这样赤.裸.的问话,让她脸色苍白了。 半晌,她才苍白着脸说:“那个时候,你是一直昏迷。我不知道你将是死是活,只能一直守着你。而在那个时候,刘邦寻回了一个女子,封她为戚夫人。她长得……实在跟你很像。所以,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哄骗自己,把她当成你。你知道,那个时候,你一直躺在床上,不管我跟你说什么,对你做什么,你都没有回应。虞姬,我跟你说了千千万万句情话,我很孤独,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回应,哪怕,只是睫毛眨一下也好。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接受了她的替代。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想辩驳,不管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样的寂寞,我大约是能理解的。所以,我并不怪她找人替代。 只是……我也并不是虞姬啊。我,也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于是,我用自己都觉得麻木的声音问她:“只是因为她是虞姬的替代品,你就可以随意要她死么?难道,她跟你的这些年,没有留下半点情意么?” “并不随意。她居然敢害你,自然死有余辜。” “可是,她跟你这些年的情意……” “没有情意。”吕雉打断我的话,握住我的手安慰我,“你放心,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我吕雉,这一辈子,心交出去了,就不会再拿回来。” 是么? 心交出去了,就不会拿回来? 心,已经交给虞姬了么? 可我,并不是虞姬。 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度艰难开口:“如果,我不是虞姬,你是不是也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可你是虞姬。”她含笑再度摸着我的头,“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 那样如夏日春风的微笑,让我整个人不自觉融化了。 很丢脸地,我有些贪婪这份宠爱。即便是以虞姬的身份,我也舍不得这份宠爱。 我知道,只要我说出真相,这份爱,就不再属于我。 所以,我只能沉默。 这一晚,吕雉亲自为我擦洗上药,格外温柔。 看着长满红疹的皮肤,我相信她对虞姬是真爱。因为,在镜子里,我看到我的脸上,也布满红疹。 唯有真的爱着,才会如此不嫌弃吧?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本不属于我的爱。 即便是偷欢,也越久越好吧。 那一晚,我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唯恐说出我最介意的那个秘密。 只除了一句——我求她饶了戚夫人。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戚夫人,但那个女子,在历史上的结局是那般凄惨,让我不禁同情。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可怜是替代品,与我也算同病相怜。 吕雉终究也是答应了我。 但,我同情她,并不表示她同情我。 那之后,因为吕雉虽然没有杀她,却斥责了她,所以她对我更是怀恨在心了,时不时来我这里耀武扬威一番,却又被吕雉警告,不准她踏足我住的地方半步。 这样一来,梁子结的更大了。 而吕雉和她,也彻底陌路。因为吕雉现在每晚都是在我这里。 我原本想着这样不好,想让吕雉偶尔去陪陪她,缓和一下。毕竟,人恨起来是很可怕的,永远不要让一个恨你的人待在你身边,因为你不知道她会对你做出什么。 但吕雉显然并不想敷衍她。 于是,我终于迎来了我的悲剧。 ☆、第74章 狮子-吕后(九) 有一天,一个男人不经通传就来看我。 凭着前世为玉镯的记忆,我认出这个人是刘邦。只是,他已没有了当年的地痞流氓气息,反而端着架子,颇有几分皇帝的威严。 只是,如我这种见过他曾经招猫逗狗、泼皮无赖一面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突然就明白历史上他为什么后来完全不爱吕后了,想想多正常呀。那个糟糠妻曾经到处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见过最难堪的自己,也了解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原配,在飞黄腾达之后,男人一般都不愿面对吧? 他,不是宠幸戚夫人么? 来我这干嘛? 而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便痴了。 “啧啧”摇头叹息:“果然是花中第一流,当年项老弟,果然是好福气啊。” 我不说话。依稀懂得了什么。 在自己的皇宫里,他显然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直接走上前来,问我:“你真的是虞姬?” 我依然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说实话怕惹麻烦,说假话怕欺君。 他见我不说,也毫不在意,直接伸手来摸我的脸:“啧啧,还是真的好。就这皮肤,都不是戚夫人能比的。嗯,这天下,唯有一个虞姬啊……” 已经没有了任何疑问,我的心彻底抖了。 原来,不止吕雉,就连刘邦,都是把戚夫人当成虞姬的替代品么? 我终于明白了那日戚夫人眼里的怨毒。 一个女人,如果同时被一对帝后当成替代品玩爱,想不恨那原装,都难吧。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想戚夫人的心思,而是保全自己。我一面暗暗朝吕雉另给我的贴身宫女使个眼色,一面赶紧跪下:“参见皇上。请皇上,自重。” “自重?”他摸着下巴,“你当年陪项老弟的时候,可曾让他自重?” 我没有说话。 好吧,我一定是忘了,对面是一个真正的流氓。他哪里知道“自重”? 那刘邦在那自顾自叹息:“虞姬啊虞姬,朕想得你好苦啊。别人都只知朕看中了项老弟的江山,其实朕更羡慕他有你虞姬啊。你的美、你的柔、你的烈,合在一起,是朕见过的极致啊。可惜,这些年,朕遍寻天下,都没找到真正如你这般的女子。项老弟,真是好福气啊。” 听他反复强调项羽的福气,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养出什么样的女人。唯有项羽吕雉那样的当世真英雄,才能拥有虞姬那样极柔极烈的女人。像你刘邦放这样毫无责任心的地痞流氓,再好的女人都会被你逼成河东狮吧? 若你今生遇到的不是吕雉,只怕就连这皇位能否坐上,都还难说吧? “吕皇后对皇上一往情深,多年甘苦相伴,才是皇上真正该珍惜的奇女子。” 我跪下道。 他却哂然,摸摸鼻子:“她啊?呵呵,算了,她不说也罢,反正,朕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女人。朕敬她、怕她,却无法爱她。唯有你这样的,才是朕心里的女人啊。” 说着,他就直接欺身过来,搂住了我的腰,便要攫我的唇。 我当然不从,抵死反抗。 他是男人,又久惯风月场,力道当然比我大得多,此刻只顾搂着我的腰,在我耳鬓厮磨,喘着气边扯我衣服边道:“虞姬啊虞姬,你可知道,朕寻你寻得好辛苦?朕甚至,寻了个长得像你的戚夫人啊。为了让她更像你,朕让她学你一样的舞蹈,甚至,让她去学楚歌……” 我自然一点都不感动,只觉得恶心。 一面狠狠推他,一面企盼吕雉早点到来。 终于,她就来了。 还是跟刘邦一样,不经通传。 甚至,她走得比刘邦还要急。 一进来,看到我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整理衣裾,向刘邦行礼:“参见皇上。” 那刘邦绝对不傻,此刻见吕雉进来,大约想着此事难成了,当下便黑了脸放了我,再度端起帝王架子:“嗯,皇后起来吧。” 一面虚扶了扶。 吕雉原本也没行多大的礼,此刻便顺势站直,然后咄咄逼人问他:“不知皇上来此,所为何事?” “啊,朕,朕……”在妻子面前,他犹如孙悟空见到了观世音,抓耳挠腮后问,“这个,不是虞姬嘛?” “不是。”吕雉眼皮都不眨一下,“这是妾的一位民间姐妹。” “你……”刘邦不爽,“你敢欺君!” “并没有。”吕雉傲然,“妾所说,句句属实。如果陛下觉得妾欺君,那请诛我九族!” “……” 刘邦哑口无言。 吕雉的九族自然是诛不得的,这满朝的要缺,哪一个不是被她吕雉的至亲兄弟占着。就说樊哙,也在吕雉的引荐下娶了她义妹,成了她妹夫……更不用说吕雉本人了,这么多年她在军中的威望,和在朝臣们心中的威望,早已在刘邦之上。 这刘邦也不是傻的,原本就是个流氓滑头,此刻话题一转,借坡下驴,一箭双雕:“贤后严重了。朕只是在逗你玩呢。对了,你这位民间姐妹与朕甚有缘分,不若,你就送给朕吧?” 我急了。 按理,在汉代,皇帝找皇后讨要一个女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皇后是绝对不能反对的。 不过,这个皇后显然不是一般的皇后。 所以,她眼皮都没眨一下:“不行。” 刘邦当下就气炸了:“吕雉!” 吕雉冷冷看着他:“皇上。” 那刘邦已然被他瞪得有些发虚了,却仍死要面子,绷住:“朕是天下之主,难道要区区一个女子都不可以吗?” “皇上是天下之主,就连妾都是皇上的。”吕雉不卑不亢,眼里却没有半分尊敬,“只是,妾的这位姐妹,却是万万不能给皇上。” “你……”刘邦已气得发抖了,“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吕雉冷眼看他:“皇上,这句话,你不止问过一次了。” “你……”我能想象刘邦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朕要废后!” ☆、第75章 狮子-吕后(十) “请便。” 吕雉说完这句话,便背过身去。 于是,我看到一代帝王,拂袖而去。 我有些担心。 虽然知道吕雉不同于一般的皇后,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废不废,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当年,武则天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一定要做皇帝。 “吕姐姐,你……要不,就把我……” 我嗫嚅,说不下去。因为我真的不想去伺候刘邦。或许,我终究是21世纪的女生,无法做到古代女子的自我牺牲与决绝,不管是如当初虞姬那般自尽,还是现在忍耐着去伺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 吕雉闻言却很生气:“你就这么想去伺候刘季?” 我低头,没说话。 她走上前来,握住我的肩膀:“虞姬,我一直没搞清楚一件事,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若果你喜欢男人,为何会爱上我?如果你喜欢女人,为何又会跟着项羽?” 我说不出话。因为我不知道。我终究不是虞姬。 咽了咽唾沫,我只能反问:“那姐姐,又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你不也嫁给了皇上,还为他生了孩子。” “那不一样。我从未爱过他!我选他,只是因为这世俗偏见,只凭女人,无法成就帝王之业。” 我默然。 她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所以,回答我,你对项羽,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项羽虞姬、虞姬项羽,早已成了人们口中的绝配,而我,算什么?” 我想了很久,最终,摊手:“我也不知道。” “什么!”她眯起眼睛,大约又误会了我的意思,“好,好,我果然是自作多情!” 我突然有些累。 以前的那些女子,从来没谁如此强势的。我不习惯被人握着肩膀这样逼问,我只觉得,很累。 于是,干脆推开她的手,我说:“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不想姐姐因为我得罪皇上,毕竟他是皇上。” “你想去伺候他?”这只胡搅蛮缠的狮子,此刻已经完全发飙,“休想!” 说罢,直接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向里间走去。 “你……你干嘛?” 我大窘。 “闭嘴!”她蛮横地打断我,然后走到床边,直接将我丢在床上。 哎呦我的小蛮腰~~~~~~~~我含着泪刚想揉揉小腰和屁屁,她却已经扑了过来。 “啊——唔……” 我知道,这一次我又是被压的那个了。默默牛泪~~~~~~~~ 狮子就是狮子,做什么都要逞强。 于是,我第二天,已经起不来床。 她表示很满足,一面慢慢穿戴,一面问我:“可还满意?” 我将脸藏进被子里。 她哈哈大笑,自穿了睡衣出去让宫女给伺候穿凤冠霞帔。 可怜我这一日,只能躺在床上喝稀粥。 有过卧床经验的人都知道,卧床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所以我逮住贴身宫女,让她去给我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 毕竟,吕雉那样跟刘邦对着干,我有些担心。 过了一会,宫女回来了,没打听到皇帝和皇后闹矛盾的事,倒打听到皇后去找戚夫人发飙的事。 听说,皇后今天一早就在椒房殿召见了几个宫里的管事,事后便直接去找戚夫人。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皇后一进戚夫人宫里就让人把宫门都关了。 不过,听戚夫人宫里当差的人说,她脸都肿了,身上也有伤,应该是吕后带的人打的。 于是,我大致猜测:带刘邦来这里的,想来是戚夫人。 我其实并不介意戚夫人的告密,毕竟她恨我。我担心的,是吕雉和刘邦的恩怨。 君无戏言。 更何况,是一个曾经落魄的君王在他一直自惭形秽的发妻面前。 担惊受怕了一天,最后咬牙拿定主意。 到晚上吕雉来时,我跪了下来。 “你这是何故?” 她蹙眉。大约知道我有什么话要说。 “你又想给戚夫人求情是不是?她敢暗中把你的事泄露给刘邦,本就死有余辜,但我没要她的命,只是略施惩戒,已经给足你面子。你可以放心了。” 我点点头。 又摇摇头。 她的眉头蹙得更深:“还有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道:“我不是虞姬。” “你说什么?” 她满脸疑惑。 “我说,我不是虞姬。”我昂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是当年虞姬送你的那个玉镯。” 她怔怔望着我。 于是,我将所有的真相都和盘托出。期间,为了证明我就是那只玉镯,还复述了她夜深人静时的自言自语若干。 终于,她结巴着相信:“你是说,你是……玉镯妖?” “对。啊不,不对。我是来自未来的某个灵魂。只是一开始附着在那个玉镯上,而现在,我附着在虞姬的身体上。” 于是,干脆将事情的原委从21世纪开始讲起。 最终,我望着她:“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么?我不是虞姬。根本就不是。” 她半天,没说话。 我笑,估计这笑很惨然:“所以,你不需要为了我,跟皇上对着干。这样,对你没好处。而我,并不是虞姬。” 她又是半天的沉默。最终,才开口问了一句话:“那,我的虞姬呢?” 已经死了。 我望着她,没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眼圈红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说罢,转身离去。 “喂,不要为我跟皇上闹翻!大不了,我再回去自己的世界。” 我在她身后喊。 她背对着我挥挥手,没有说一个字。 徒留我一个人颓然坐在床上,孤枕无眠。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红娘对我眨眼笑:“宝贝儿。”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如此,突然控制不住扑进她怀里,狠狠哭了起来。 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抚上了我的头顶,用极温柔的口吻说:“怎么了宝贝?你不开心?” 我用哭泣代替了回答。 她停顿了一会,说:“如果不开心,就离开吧。我带你走,好不好?” ☆、第76章 狮子-吕后(十一) 要离开么?真的有些灰心了呢。 可是,骨子里的执拗却让我势必要等到吕雉变态才肯决定。毕竟,她还没明确告诉我自己的想法呢,而我,可是咬定了就不回头的天蝎。 总是,要等个明确结局。 红娘满意地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吓得我恶汗,抖了一下便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是一个梦。 眨巴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我叹了口气,抱着被子继续睡。 就这样,一面浑浑噩噩,一面关注着外面的发展,等着我的结局。 刘邦终究没有废得了后,因为萧何张良等人都曾是吕雉的小弟,就算当年因为吕雉是女儿身而随项羽去打天下的陈平,后来也弃暗投明重回吕雉的队伍,铁了心跟随。樊哙,不止是吕雉小弟,更是她妹夫。 文武两翼,全是跟吕雉一起打天下的兄弟…… 刘邦不傻,在略探了探群臣的口风,发现肱骨之臣无一人赞成后,便收回了这个决定。 当年吕雉说的是对的,刘邦真是个天生的皇帝,玩的一手好不要脸,说话等同放屁这种事向来做得面不改色。 就这样,废后一事不了了之。 而我跟吕雉的事,却一直横亘在那里,得不到解决。 她又很久没来了。 我越等越心急,干脆让宫女带了我的告别书信去见她。 虽然在汉代待了不少时间,但还是用不惯这边的竹简,写起信来非常麻烦。所以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再见,永别。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努力。 而这次努力,也终于等来了她的反馈。 当天黄昏,她就过来了,带着一身霞光。 我望着她,说不出话。 她也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那样的场景,竟是如此熟悉。 我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果然,她直接走了过来,将我打横抱起。 然后,狠狠地丢在床上。 再然后,又是熟悉的狂风暴雨…… 一番*后,我喘着粗气,望着吕雉。 她一脸满足。 而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半晌,才呐呐:“我……我是想跟你说,我想离开……”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过来,再度用唇封缄了我。 然后,又是一番恶战。 …… 很好,就这样,一开口就被压,一开口就被压……折腾一晚上后,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因为已经叫嘶哑了。 事后,我才明白,狮子座摆平爱人的方式,就是:不听话就压,再不听话就继续压,还不听话就一直压…… 于是,我跟她的问题竟然就这样奇迹般地被抹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很多年后我问过她:“为什么当时会选择那么对我?” 她的回答很坦然:“因为我已经失去虞姬了,不能再失去你。” “可是你爱我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止有虞姬的身体,还以玉镯的姿态陪伴了多年,你听过我的心声,了解我的秘密,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所有真实面目的人。走到如今,我不想失去那样的一个你。” 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 这么多年的争霸天下,早已把一切牺牲,也早已掩盖了自己的一切真实,而我,却是从少女时代便开始读懂她真实的人。 “纵然,我变得面目全非,却也希望,有一个人,记得我最初的样子。” 她说着,吻住了我的唇。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一紧,我知道自己再话就又要被压了~~~~~~~~ 纵观穿越后的爱,与狮子,是最莫名其妙的。 因为她就那样,如最霸道的女王,长驱直入,就那样压倒性地占有你。甚至,你连要不要跟她在一起的思考空间都没有。 这,是真正被“征服”的感觉。 我珍惜这样的女子,也珍惜这样奇特的感情,一如珍惜我的这份生命。 但,有人却总是蠢蠢欲动,想置我于死地。 这个人,就是戚夫人。 坦白说,我对她,已经由最开始的同情转变为后来的叹息,再至后来的冷漠。纵观历史,被残害的后宫女人很多,但被残害得那么惨的,也只有她了。 能以如此姿态独占青史,跟她的情商是绝对分不开的! 说难听点,就是她自找的。 她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别人。 因为对我的嫉恨,她居然也连带恨上了吕雉,并且,真的打算对吕雉实施报复。 而她报复的方式,就是要撺掇吕雉儿子刘盈的太子之位。 戚夫人有一子,名刘如意,深得刘邦喜爱。这次,为了打击吕雉,她居然怂恿刘邦换太子。 可以说,只有猪脑子才会想出这样一步棋,因为这是一个非胜即死的险棋。夺人儿子皇位,仇恨不共戴天。戚夫人不知掂量自己的分量,就敢这么搞,显然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而刘邦之所以同意,纯碎是想趁机看能不能给老婆下马威。 对于此,吕雉连还手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直接给张良下令,让他将四个刘邦当年左请右请都请不出山的四个老者隐士请出来,给刘盈当幕僚。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商山四皓。 她什么都没干,只是让刘盈带着商山四皓去刘邦面前晃一圈…… 刘邦明白大势已去,自己的属下都靠向了吕后和太子这一边,废太子就像废皇后一样,只是个空想! 自此,一切画上句号。 但是,戚夫人真是不作不死,在刘邦死后居然还能继续折腾。 刚开始,吕雉其实是饶了她性命的,只是让她在宫里干粗活,虽是惩戒,但并不会危及性命。 结果,她不但不知隐忍,还偷偷扎小人行巫蛊之术诅咒我…… 刚巧我那段身体不好,吕雉挖出那个布偶后大惊失色,当场便给了她处罚——也就是,名扬青史的人彘。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 我无言以对,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想来,历史终究是无法改变的,这是每个人的宿命。 而我的宿命,便是在这皇宫,陪伴汉朝第一后。 见证她的风华与荣光,永远帮她记得,她最初的样子。 ☆、第77章 白羊-孙尚香(一) 【白羊】关键词:坚强、刚烈、孩子气、积极、大胆、冲动…… 我问红娘,那不听话就压的理论,到底是谁教给吕雉的?是不是她? 红娘笑嘻嘻没有承认,只说狮子座对于这一点向来无师自通。 然后贱兮兮问我爽不爽? 我回了她一记眼刀。 上一辈子完全被狮子的这一自动触发技能坑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么,妹的,一辈子都是扶着腰走路啊。 不过,唔……还是有些爽的,咳。 只是一回想起来,至今都感觉腰部隐隐作痛。 “这一次,我要做在上面的那个!” 我抱着剩下的画卷说。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笑。 我无语,再提第二个要求:“那我要求不要再穿成孩子!” 长大什么的,真的很麻烦啊。 “嗯……你这次选哪个星座?” 我看了看仅余的画卷,拆开了其中一卷:“白羊。” “白羊啊……”她笑眯眯,“好,我答应你。” 然后,我就消失了。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只是,在天旋地转之前,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笑容,总觉得——又有什么恶趣味要发生啊。 “夫人,您醒一醒啊,就算是为了小公子,也不能轻生啊。” 耳边,有人的啼哭。 “女儿啊,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你要真有什么事,我跟你爹可怎么办啊。” 一个老太太的啼哭。 “姐姐,你一定要醒过来呀。”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大美人……唔,这似乎不该是我现在关注的重点。 “大嫂,坚强一点。想想绍儿,大哥刚走,你要再出什么事,你们的孩子怎么办啊?” 孩子…… 孩子! 我一个激灵,吓得惊坐起。 四周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大约,她们是以为诈尸了? “大嫂”一个明艳的少女最先反应过来,面露喜色,一把将我的手握住,“你醒啦?” 她的手软乎乎的,握起来很舒服。 “你是……” 我迟疑。 “我是小妹香儿啊!” “香儿……”我揉揉头,这不是重点,“你说,孩子……” “啊,你要看绍儿,是不是?来,你们快把绍儿抱给大嫂。” 在那少女的招呼下,几个侍女将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抱给了我。 呃…… 我还是再晕一晕吧。 “那个,我现在有些累,你们先回去吧,我先自己冷静一下,还有,给我留个丫鬟。” “思儿……” 一老太太(估计是我娘)还想再说什么,被我抬手打断。 “你们统统都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那些关心我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年轻的两个女子点了点头:“好,你好好静静,千万别再做傻事啊。” 然后,将其他人一并打包带走了。 拉着留下来照顾我的丫头,终于将背景大致问了出来: 原来,这竟是三国时代! 而可怜的我,穿越成了孙策的未亡人大乔,丈夫刚死,还拖着一个小屁孩。万念俱灰投江自尽,被救了起来。 而刚刚那一屋子人里,有我的母亲乔老太太、我的婆婆吴国太,我的妹妹小乔,以及我的小姑子孙尚香等人。 好吧,我说我不要当孩子,那红娘就让我当了孩子他妈。我已经无力吐槽什么了,反正,对于那个坑爹货,我已经习惯了。 孩他妈就孩他妈吧,日子总是要过的,既然来一遭,总要经历些什么。咬咬牙过下去,总会好的。 打定主意,我也没有再多想,先传膳好好犒劳了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然后准备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别的亲人见我不再寻思,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欣慰。谁想孙尚香却热心地抱了个奶娃娃过来:“大嫂,你看,是不是该给绍儿喂奶了?” 呃。 我扶了扶额,再看了看那襁褓中的孙绍,清了清嗓子道:“咳,我觉得,绍儿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再喂奶了==” “可是大嫂,绍儿是大哥留下的独苗,还是要多喂养些时日,养壮实些才好。” “呃,可是我觉得绍儿已经够大了,不需要再喂人奶,去挤点牛奶狼奶,喂点米粉糊糊,就可以了。” “可是……” “大乔说得有道理,就按她说的做吧。” 一个威严沉稳的老太太声音传来。 我这才发现,进来了一个不怒而威的老太太,一看就是人精,想来,就是这江东辅佐三世主公的吴国太。 果然,那孙小妹喊她:“娘……”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吴国太一眼给瞪了回来。 看来,这吴国太也是个狮子座== 就这样,我总算保住自己不用喂奶,同时对亲人们的个性也有了初步了解:吴国太是个深藏不露的,喜怒看不出来。但孙尚香那个小姑子看来是比较难搞的,我拒绝给孙绍喂奶的事,让她有些噘嘴。小乔是我妹子,乖巧得很。至于母亲乔老太,一看就知是个护短的,天天搂着我儿啊肉的喊得我肉麻。 这好像是我有史穿越以来,最亲情爆棚的一次。我再想想历史上的大乔,貌似只要我不作死找事,就这样点尘不惊地过完米虫的一生,也挺好。 但,我不找事,事来找我。 孙策的意外身亡,亲点孙权接手江东。 但,我育有孙绍,自古又都有父亡子替的说法,而小乔是我胞妹,也就意味着,江东大都督周瑜是我胞妹夫。 虽然我自己没有野心,但不影响别人对我的防备。 比如孙权,就亲自来找我:“大嫂,其实这江东之主,该是绍儿。” 我吓一跳,赶紧表白:“权弟此言何意?先夫临终前就将这江东传给了你,这是人所共见的。” “可是大嫂,自古父亡子替,绍儿才是大哥的儿子。” 孙权低着头,眼睛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权弟万万不可这么说,你既已为江东之主,就该想着好好守住江东基业,将你孙家三代凌云之志发扬光大,切不可有他想。” “可是……” “主公!”我严肃打断,“大乔深爱先夫,也誓以先夫遗志为己志。” 孙权没有再说话了,半晌,低头沉沉说了一句:“柴桑有一处小筑,清雅幽静……” “太好了,我正想寻个安静之所抚养绍儿,那小筑正好。明日便可启程。” 久经政治圈你来我往虚虚实实,我很识相地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第78章 白羊-孙尚香(二) 长江之上,我以前主母之尊,却只有寥寥几人送行。 显然,大家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是孙策遗孀,既有孙绍这一嫡子,又有周瑜这个大都督妹夫,对孙权地位的威胁,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大约,谁都心知肚明孙权是忌讳我的吧?所以,都不愿与我走得太近,唯恐被主上所忌。 送行的寥寥几人,也是骨肉至亲。 母亲又是一声儿一声肉地啼哭了一回,我很努力才开解劝住。劝得我都很有些想我妈妈了,虽然知道这一场场穿越就如一场梦,并不会影响21世纪的时间,醒来的时候,爸妈都会还在。但,还是有些想念了。 小乔妹妹倒是没有那么纠结,只是红着眼眶跟我说抱歉,因为没有保护好我。 其实这不过是姐妹间的自责,实际上,我不是她能够保的,即便她是周瑜的妻子。 甚至,孙权不止忌惮我,连周瑜都忌惮。我暗中打听,听说孙权来找我之前,就先去找了周公瑾,还是一样的说辞,让他能者居之提领江东,周公瑾当然坚拒,并且当他面立下誓言:生死无悔,永固江东。 生死无悔,永固江东。 这样悲壮的誓言,包含着周瑜对孙策所和对江东的所有感情。 而我,虽然作为穿越者,对孙策和江东没有感情,但仍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江东能安稳太平,越来越好。唯有如此,作为江东人的我,才能安稳太平。所以,不愿分孙权之心,顺便保自己平安,宁可避居柴桑。 但,有些人似乎并不如我这般想。 比如,小妹孙尚香。 就在我刚刚登舟的那一刻,一个明艳的女子急匆匆赶了过来,在码头轻点一下,便跃上船头。 我有些愣。 “大嫂!” 她急急说。 “你这是?” 我看她一身风尘,还带着些许戾气。 她脸涨得通红,沉默半晌,才道:“大嫂,是我孙家对不起你。”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我很意外。原本只以为这个小姑有点难搞,却没想到她竟这么透彻明理。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小妹严重了。其实,我是孙家儿媳,孙家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言简意赅,我相信,都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她摇摇头:“不,是我二哥对不起你。” 这样坦诚的话,让我心里一热。有这般明理的小姑,倒是太难得。 亲不自禁,把她当成了亲生妹子,伸手去理她凌乱的鬓发:“女孩子家,要注意些。看,珠钗都乱了,怎么搞的。” 她闻言,脸更红了,却仍旧有些愤愤:“我刚跟我二哥打了一架。” 呃。 我的手僵住。 她却握住我僵住的手:“大嫂,都是我没用,不能改变二哥的心意,也打不过他。你放心,我回头去找母亲,让她替你做主。很快,我们便接你回来。” 我笑。 真是个孩子。想来孙仲谋敢如此,怎会没用吴国太首肯呢? 想起历史上孙尚香的命运,连着为她也一起悲哀了。娇贵如她,也只是母兄的一枚政治棋子吧。 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 孙小妹显然误解了我眼中的含义,认真劝我:“大嫂你别急,我等下回去就禀明母亲,一定很快很快就接你回去的。” 我想了想,反问:“你相信么?” “什么?” “你的母亲,会很快接我回去。这一点,你真的相信么?” 不是我有意挑拨离间,也不是想去古代婆媳界为自己维权,只是忍不住早早给这个丫头敲个警钟,让她可以去思考一些东西。 如果早就知道母兄的打算,这个武艺高强的天之骄女,命运是否会有些许不同? 孙小妹何其聪慧,听了我的话,没有做声。 半晌,飞掠而去。 只见她足尖在江中的浮桩上连连轻点,便再度跃回了岸边。 好潇洒! 我由衷赞叹。 除了梁红玉外,我还没见过会武功的女子。而且梁红玉大都是一身戎装,跟白衣掠江的孙小妹完全不同。这孙小妹,有一种直抵人心的纯白美好。 不过,这不是我一个遗孀现在该想的==因为我家绍儿又要喂奶了。 虽然争取到了不喂母.乳.的权力,但毕竟孙绍是大乔的孩子,我占了人家身体,总该照顾人家孩子的。所以,给孩子喂各种糊糊的事,基本都是我亲力亲为了。 别说我不是大乔,就算是真大乔,此刻只怕也没时间悲哀,光照顾一个孩子就足够焦头烂额了。 没有带过孩子的人永远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累,即便,我不用喂奶。 以前总听人说一孕笨三年,我现在怀疑让新妈妈笨三年的,是带孩子太繁琐。 比如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了。 所以,等孙尚香再次来找我道歉时,我完全记不起来她为什么要道歉了。 直到她说明来意,我才想起,随即释然:“那些事,我都忘了。” “可是,我忘不了。”她走向窗边,望着茫茫长江,“这滚滚长江,掩藏了多少龌龊。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 我疑惑地望着她。 “所以,我要游历天下。”她突然回转身,定定望着我,“大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大惊:“可我,是你大嫂……” “是啊,所以,我要代大哥好好照顾你。让你去看一看,大哥曾经心向往之的天下。”她颇有些激动,“你看你妹妹小乔,就是经常跟着公瑾哥出战的,而你,却一直守在后方。你难道不想,也看看大哥心里的天下么?” 我跟着也激动了。 但随之,想到:“那绍儿呢?你不担心绍儿没人照顾?” “放心吧,绍儿是吴国太的孙儿,怎么会没人照顾。”她眼里有一丝悲哀与冷嘲,“再说,等他长大,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我们女人,永远不要把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管是丈夫、兄弟、儿子,或者其他。” 我没有说话,知道她说的,不止是一个小小是绍儿。 但也没有任何犹豫,我答应了。 于是,我的三国之旅正式开始。 ☆、第79章 白羊-孙尚香(三)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三国红颜们的样子,但仍是无法预料她们真实的样子。 我跟小妹就那样离开了江东,女扮男装从水上偷渡,差点被一个羽扇纶巾的英俊男子发现,还好小乔及时抱住了那男子,将他带走了。 临去时,我依稀感觉小乔和周瑜都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小妹倒是毫无察觉,直接拉了我就走。 出了东吴,两人就像是小鸟出了笼子一般雀跃,尤其是小妹尚香。 尚香问我:“大嫂,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我讶异望着她,不是她要出来的么?怎么如今反倒要问我。 尚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扑闪闪望着我,显然,这位大小姐冲动完之后不知道后续该如何了。 喂,之前说好的豪情万丈呢。 我望天,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开一个感情咨询店?” 做生不如做熟。 “那是什么?” 她望着我。 于是,我跟她详细讲解了一下该店铺,表示不止可以帮助可怜弱势的女人,还可以赚钱。 她听后对此很不屑,表示女人可怜都是自己作的,纠纠结结麻烦死了,完全不想管。 再说,钱什么的,还需要赚么?劫富济贫就是了呗! 于是,这位大小姐在乱世干起了劫富济贫的行当。 打劫第一天,她翻进一家高墙内,才想起问人家家丁:这家主人是不是为富不仁? 惊动护院,失败。 打劫第二天,她终于确定人家为富不仁,却因为偷的东西太重背不动,从墙上掉了下来,被护院发现。 继续失败。 打劫第三天,她终于确定人家为富不仁,却在人家迷路了。 失……身。 好吧,她被擒了。 并且,她被擒后很豪迈地把我咬了出来,说我有银子可以赎她。 于是,那家主人找到了我。 “孙夫人,黄月英拜访。” 当那个女子颔首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黄月英?诸葛亮家的黄月英?” 她眨了眨眼,依旧笑意盈盈:“是。孙夫人认识我家外子?” 有不认识的么? 诸葛亮啊! 我忍住心头的激动,道:“并不认识,只是诸葛先生的贤名远播四海,无人不识。” “哦?连江东的大乔夫人都知道?” 我愣住了。 这才仔细打量起了黄月英。 以前一直听说黄月英是丑女,但真正见到却发现并不是。或许她五官长的真的普通,但绝对没有人能联想到一个“丑”字,因为她举手投足间便有一种大度睿智,让人很容易便忽视她的容貌。 此刻,她平凡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我,却让我心里打突。 “诸葛夫人……怎知我是江东大乔?” “不过一猜,看来我猜对了。”她淡淡含笑,“另外,请叫我黄月英,你也可以叫我月英。” “……” 好吧。 “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呵呵,孙家小姐一身武艺,又是东吴口音,而她让我来找你取银子赎她时,还特意强调,你是她寡居长嫂,如果我敢伤害你,要灭我满门。刚巧,我听说东吴的孙大夫人和孙小姐失踪了。” “……” 好吧。 “所以,黄姑娘想要多少金来赎尚香?” 想来,这些名人应该不屑于金钱吧? “我不要金银。” 果然。 “我想要的,是孙刘联盟。” 什么?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 虽然看电视经常看到“孙刘联盟”、“孙刘联盟”的念叨,但都是那些男人们念叨啊,怎么黄月英也念叨这个? “如何?孙夫人可愿答应?” “黄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就算我真有心答应你,也无能为力啊。你既然对江东形势了如指掌,应该也知道先夫已经过世,现在主江东之位的,是二弟孙仲谋。” “我自然知道。”她透着无比的自信,“正因为如此,你才有此能力。” 我望着她。 她扬起下巴:“战乱之世,有多少人真的姑念儿女情?恕我直言,就算主江东之位的是孙策,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政治决策。但孙权却不行,因为他这主公之位是从亡兄那里接过去的,他欠你们母子,只要你有危险,于情于理,他必救!更何况,还有未嫁的小妹孙尚香。战乱贵族,女子从来都是用来联姻的,孙尚香是他孙家唯一的女儿,将来这枚棋子的作用不可限量,他也会救。” 我看着眼前侃侃道来的女子,突然开始理解诸葛亮为什么会在美女三千里选择她终老了。 她,真的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智慧。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黄月英仰首续道,“最重要的是,孙刘联盟,对孙家和刘备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且是东吴唯一的自保和蓄势待发手段,我相信,孙权和周瑜鲁肃等人,本就想走这条路,只是一直缺少一个说服朝中传统保守势力的借口。如今,以你们二人的身份,再给你胞妹小乔写封信,届时吴国太再一介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这黄月英之远见与透彻,竟不下于武则天和吕雉。 “如何?” 黄月英望着我。 我苦笑:“我能拒绝么?” “不能。” 她含笑。 我无奈点点头,由衷道:“诸葛先生有妻如你,真是不枉此生。” 她一愣,随即恢复笑意:“有些事,未必是你看到的样子。” 只是,这笑意里,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似乎,藏着什么,别样的秘密。 而在后来的接触里,我才知道:这笑意后,藏着的,是什么…… ☆、第80章 白羊—孙尚香(四) 按照黄月英的意思,我全力配合了她的孙刘联盟计划。 而她也不是个虐待战俘的人,且对自己似乎很有信心,虽然没把我们立刻放了,却让我们在黄府自由活动。 甚至,都懒得防备。 于是,在渐渐的聊天里,我们发现:这黄家压根就没有为富不仁,只是她给孙尚香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也就是说,从我们来到荆州,她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们的行踪! 如此手段,着实可怕。 黄月英大约是看出了我的防备之心,也不介意,只是如常对待我们。仿佛,我们不是阶下囚,而只是两个远道来拜访的朋友。 渐渐,我也觉得自己的防备没意思,毕竟,我并不是真正的大乔,而是个穿越之人,原本也没什么政治立场。 而这个黄月英,又是我比较欣赏的一类人。所以渐渐,跟她话也多了起来。 自觉熟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也就说了出来:“为什么外面都传闻你相貌丑陋呢?明明不是啊。” 我能问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感觉她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果然,她并不生气,只淡淡笑:“你都说了是传闻。” 我语塞,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那为什么大家会这么传呢?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么?” “嗯,我嫁给了万千女子的梦想良人,自然就成了这荆州女子的公敌。你知道,女人的嘴总是很厉害。”她浑不在意,继续写她的兵书。 汗。 果然,真是的这样。就像现在的粉丝大都不喜欢自家偶像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一样。 “对了,你跟诸葛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呢?你们很相爱么?为什么你们会那么相爱呢?” 诸葛亮是我偶像,也是我曾经玩英雄杀用得最爽的人物,忍不住八卦一下。 黄月英倒是好奇般望着我:“谁说我们相爱?” 我再度语塞。 “难道你们不相爱?可是传闻说……” “你都说了是传闻。” 还是那样的话语,还是那样的口气。 让我想挠墙。 “怎么会?难道你居然不爱他?” 我还想挣扎一下。打死不愿相信,黄月英和诸葛亮之间没有爱情啊。虽然我已经渐渐发展为拉拉甚至腐女,但对于诸葛亮黄月英这对金牌情侣,还是不愿恶意揣测的。 黄月英见我一脸认真,思考了半晌,道:“爱过。” “……”我有些虚弱,“那……现在呢?” “现在?”她瞟了瞟我,再瞟了瞟一旁恶意慢慢的尚香,笑得奇怪,“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理解? 我不理解啊。 还待再问,她却已经站起走了出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还有,她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望着她的背影抓头。 一旁的孙尚香看出了我的疑惑,便自告奋勇要去帮我调查黄月英。 我望着她:“你对我这么好?” 她干笑了笑,最后还是抓着脑袋承认:“好吧,我承认,我自己也想跟她比试一下。上次她抓住我靠的是奇门遁甲之术,把家弄得跟迷宫似的,才让我绕晕了着了道,但我看她也是有真功夫的,我想试试她真正的功夫。” 黄月英会武功? 这我在21倒是没八卦过。不过,孙尚香会武功是肯定的,想来,真刀真枪不会吃亏。 得我这个冒牌嫂子默许,孙尚香便开心地去打探了。 然后……我就没有看到她了== 等到第二天不见孙尚香回来,我急了,去找黄月英要人,却被冷言挡了出来:“孙小姐应该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在我这?” 我硬着头皮,只好坦诚了一切,求道:“小妹生性顽皮,有唐突之处,还请黄姑娘大人大量,饶她这一次吧。” “确实太顽皮。”黄月英淡淡放下手中茶盏,“所以我帮你管教一下,也是为你好。” 然后,她又用那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十分不解。 在武则天的调教下,我已渐渐懂得她们的制衡手腕,再经过在吕雉身边的耳濡目染,我也渐渐有了些脑子。想来,“孙刘联盟”在即,黄月英应该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杀尚香。 再说,这是在人家黄府,我又是孤身一人,还能怎样? 只是,她说帮我管教?这话倒是听不懂了。 “好了,孙大夫人,请回吧。此时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那,却已经下了逐客令。 而黄月英,也果然是如武则天、吕雉那般的人,也果然诚实守信,所以在“孙刘联盟”达成后,她真的如约放了孙尚香。 被关了那么多天,孙尚香果然安静了。 但,这安静……有点……奇怪? 等到送她回来的黄月英走了,我关上门,她才颤抖着开口:“她……她们……” “她们什么?”我赶紧将她抱住,“乖,不要怕,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这孩子被黄月英扣住那么久,难道真的是发现了什么? 谁知,我一抱,她更是如被蛰了一般,后退好几步。 然后,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 我真吓到了。难道这丫头真的被什么刺激傻了?不会吧,黄月英应该不至于那么玩阴手段啊。 孙尚香望着我,渐渐,情绪平静了一点,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大嫂,黄月英她……” “她怎么了?” 我急问。 “她……她房间里……有女人!” “什么?!” 如果我此刻托着一个盘子,肯定也摔得粉碎。 黄月英房里,居然有女人? 作为一个拉,我知道孙尚香说的房间有女人,肯定不会是普通朋友的那种关系。 难道,黄月英也是个……拉拉? “那,她房间里的女人是谁?” 原谅我这一刻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孙尚香摇摇头:“我不认识。可是,她很美,很美很美……甚至,比嫂子你和小乔嫂子还要美……” ☆、第81章 白羊-孙尚香(五) 比我和小乔还要美? 我脑中快速梳理着三国时代的美人。 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按理说,大美女甄宓也就跟大小乔齐名而已。美女的美各不相同,比如我美得比较端庄大气,而小乔美得比较温顺清灵,那么,与我们齐名的甄宓,想必也是另一种美而已,并不可能让孙尚香明确说比我跟小乔更美。 这不可能。 况且,虽然我对历史了解得不具体,却也明白此刻的甄宓要么在袁家,要么在曹家,绝不会在这荆州。 三国时代,还有谁?能让孙尚香得出这样的结论。 三国…… 我脑中一动,突然想起历史上一位著名的美女! 那一位,可是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四大美人”之一。 是的,我想到了貂蝉。 记得,历史上的貂蝉是离奇失踪了的,后来的下落说法不一,却都没证据。难道,那个传奇女子居然窝在黄月英的香闺? “你看到的那个人可是貂蝉?” 我激动地握着孙尚香的肩膀问。 某一世,我随谢瑶环和太平公主一起,见过杨玉环很小很小的时候,却终究无缘目睹她长大后倾国倾城的芳容。 如今,难道真的要见到历史上真正的四大美人之一了么? 孙尚香被我握得又有些结巴了:“我……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就自己躲到云彩后面去了。” 闭月! 我倒抽一口凉气。 总是听说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分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翌日,再跟黄月英见面,便直接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毕竟,她如果真想隐瞒的话,就不会放回孙尚香了。而且现在孙刘联盟已成,我们作为借口,更是不能有失。相信,黄月英不会真把我们怎么样。 果然,黄月英听我说完后,表情依然,只是淡淡道:“你为何知道她是貂蝉?” “也只是猜测。” 我回以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也笑,不以为意:“不错。她就是貂蝉。既然我们是同道中人,这件事,我并不怕让你们知道。” 于是,她将自己与貂蝉的相识相知,一一道来。 原来,貂蝉在离间计后便已失踪离去,如白云飘浮于世,四处漂流。路过荆州之时,她遇到了黄月英。 虽然世上人都道貂蝉是红颜祸水,但黄月英却深佩貂蝉的高义,认为她能不顾名节舍身于这“离间计”,是真正的大勇大义,比无数畏首畏尾的男儿豪气得多。 于是,黄月英便有意结识了貂蝉。 貂蝉在相处中也渐渐了解了黄月英的卓尔不凡,又加上早已对男人失去信心,竟渐渐对黄月英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刚开始,黄月英肯定是不回应的,因为其时她爱诸葛亮正深,从未想过去喜欢别人,更不用说是个女人了。只是,豁达如她,并不看轻这有别于世俗之情,反而更看重貂蝉的情意。 直到后来,诸葛亮跟了刘备离开,大行君臣“鱼水之欢”,天天与刘备食则同桌、寝则同席,难分难解。渐渐,他的心里,已经完全只有了刘备与天下。 最终,黄月英送了他一把鹅毛扇:“以后,便用这把扇子遮面吧。” 诸葛亮不解:“这是何意?” “用这鹅毛扇,遮住你的表情,这样,别人就猜不透你心中所想。你是三军智囊,身份至重,不可让别人轻易窥测了喜怒。唯有喜怒不形于色,你才能在智谋场上无往不利。”黄月英娓娓道来,最后叹息,“这样,我也就不会看到,你的眼里,只有刘备和天下苍生。” 自此,算是彻底与诸葛亮道别。 纵然诸葛亮有千般不舍,他也终究是绝顶聪明之人,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没用就不如不说,于是郑重将扇子接过,告诉黄月英:辅佐明主一统天下之时,便是再来接夫人之日。 黄月英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 绝顶如他们夫妻,有些话,早就不需要说出。 黄月英并没有等诸葛亮,而是开始了和貂蝉的情缘。人生苦短,聪慧如她,从不浪费。 只是,她终究觉得对诸葛亮有愧疚,因为是她变的心。所以,作为交代,也作为对自己心灵的弥补,她这才竭力促成了孙刘联盟! “所以,你如此大费周章帮助孙刘联盟,虽然是为了诸葛亮,却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 我不由追问。 “可是,为什么说我们是同道中人?” 孙尚香也在追问。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关注点错了。 黄月英显然对我那种没营养的问话没兴趣答,而是回答了孙尚香:“这很容易猜。你们一个是江东第一夫人,一个是受尽宠爱的大小姐,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又怎会亡命走天涯?” “什么……爱情?” 可怜的单纯香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了。 “不用隐瞒,我对同类还是有基本感知的。”黄月英望着我,意有所指。 我自然知道自己确实是拉拉,她这样的话也算不冤。 当下便轻咳一声,引开了话题:“不知貂蝉姑娘在哪里?是否可以出来一见?” “你想见她?” “是,她是我见过的大义女子,我一直都很佩服她。” 黄月英笑笑,对帘子后大声道:“蝉,出来吧。” 她话音落地,有着短短时间的沉默,然后,一个绝顶美女缓缓走了出来。 莲步轻移,自成春、色。 而我和孙尚香,已经完全看呆了。 尤其是初见的我。 果然,历史四大美女就是历史四大美女,都是在美女堆里再挑出的人尖,绝对超越凡品,让人见之忘俗。 我终于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小女子,能开启三国乱世。 吕布、董卓,一生能见能拥有过这样的女子,也不枉猖狂一世了。 ☆、第82章 白羊-孙尚香(六) “多谢孙夫人高义,促成孙刘联盟,才能遏制曹操。”貂蝉向我盈盈一礼,“貂蝉在此谢过了。” 我很是受宠若惊,这才想起貂蝉原本就是个以美人计酬大义的女子。 “不敢当,貂蝉姑娘才是真正的侠肝义胆。” “你们两个就不要相互客套了。”孙尚香摇头,“菜都凉了。” 我们三人都笑,当下入席举箸。 就这样,我们竟渐渐成了朋友。 孙尚香刚开始对她们的独特感情很有些敏感,但见我接受得很平常,也就渐渐平常心对待了。只是,偶尔黄月英和貂蝉情之所至,当着我们的面做点虐单身狗的行为时,孙尚香的反应已经由刚开始的尴尬变为后来的平淡,乃至最后慢慢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对于这眼神,黄月英是这样解读的:“你那个小姑子恐怕也不难弯,要不要我们再加油推你一把,让你早点抱得美人归。” “如何推?” 我茫然。 她看了看我,再有意无意看了看不远处,然后便直接揽着我的腰,一用力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语:“我跟蝉的亲热举动已经不能再刺激她了,所以,只能我跟你了。” “喂……唔……” 我刚想说什么,唇却已被堵住。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娇痴,一柄长剑携着冷厉剑光袭来,直劈黄月英。 黄月英脸上露出了然的恶趣味微笑,揽着我腰的手并不放,另一只手随手一拂,便将孙尚香的剑打歪了。 孙尚香大怒,挺剑再上。 黄月英却一个旋转,将我搂得更紧,然后另一只手弹在她的剑锋…… 于是,我在冷冷的剑气中,眼花缭乱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比武。 好几次,剑锋都堪堪从我头顶略过,惊出我一身冷汗。 这两人武功,甚至不在当初的护国夫人梁红玉之下。而黄月英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 因为,她一只手还始终抱着我,显然没用全力。 最终,孙尚香的剑被黄月英夹在手中。 孙尚香拔了几次却拔不出,大怒却无可奈何。 黄月英笑:“上次你找我比试,我就告诉过你,就算不用奇门遁甲之术,我依然可以制服你。” 孙尚香显然并没打算反驳她,而是愤然咬牙:“你放开我嫂子!” “哦?为什么?” 黄月英夹着她的剑,漫不经心地问。 “坏蛋!你分明已经有了貂蝉了,为什么还要动我嫂子?” “哦,美女嘛,自然是不嫌多。” “无耻!” “过奖。” “不要脸!你敢动我嫂子,我誓杀你全家!” “这话应该是你大哥跟我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黄月英也不生气,漫然看着手中的剑。 “我代表先兄……” “你无法代表。”黄月英笑着打断,“大乔只是孙策的夫人,与你无关。” “她是我嫂子!” “哦,可是姑嫂不和,甚至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大有人在。姑嫂什么的,并不算亲人。” “你……” “承认吧,你喜欢你嫂子。”黄月英直接打断孙尚香的话,目光灼灼,“你爱她。” “我……”孙尚香红了脸,却仍旧咬牙,“呸,我没有你这么无耻!” “没有么?那我亲她一口,你应该也是不介意的吧?”黄月英嘴角轻扬,已经凑向了我。 “不许!你……” 孙尚香急得脸更红了。 黄月英一脸嘲讽:“我黄月英无不无耻,轮不到你说。但我绝对敢作敢当,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我喜欢女人,就是喜欢女人。我喜欢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就是喜欢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我无愧自己的心。可你,做不到。你有着张扬的骄傲,却只是一个懦弱的可怜虫,连自己的心,都不敢正视。” “谁说我不敢!” “是么?那你喜欢大乔么?” “我是喜欢她,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尚香的脸彻底红了,只能大吼来掩饰尴尬。 黄月英却笑了,放开我,对孙尚香道:“不错,这事与我无关,只与她有关。我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自己解决吧。” 说罢,真的放下我飘然而去。 然而,才走几步,她的声音便颤抖着传来:“蝉?你,你怎么在这……啊,我……你不要误会,我刚刚,只是为了……撮合她们。真的……” 接着,貂蝉的声音传来,不冷不热:“今晚不准上床。” “不要啊——” 某人哀嚎。 “好,要么不上床,要么跪半夜搓衣板再上床,自己选。” 还是那波澜不惊的声音。 “……后者。” “乖。” 分明是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却听得我打寒战。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么。 ☆、第83章 白羊-孙尚香(七) 被孙尚香如此仓促表白后,我跟她之间都有些尴尬。 她本就害羞,虽然被逼着说出了那样的话,但终究还是个少女,不敢再说。应该是在等我的反应。 而我,坦白说,越来越难喜欢上人一个人了。 许是倦怠,许是心累。 所以,我并没有回应她。 因为,我知道自己还并不爱她。或者,起码还不够爱。 于是,两个人只在黄府待着,如以前一般。 有了上次的事件后,黄月英以为我们的感情会更进一步,结果发现也仅仅是进到暧昧层面,很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以她的聪慧,曾经问过我:“你是不是喜欢过很多女子?” 我讶然:“你怎么知道?” 她但笑,不答。 我也不隐瞒什么,点了点头。 “可真够花心的。” 她笑。 我也只能无奈苦笑。 花心不花心,似乎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 但,分明又都是自己选的,无从辩驳。 “所以,她不如以前那些女子可爱吗?” “唔……并没有。”我叹了口气,“只是有些累了。你知道,这种事,从来不能比较的。” “那倒是。”黄月英点了点头,“我曾经爱孔明的时候,是真的爱他。如今爱蝉,也是真的爱。” 两人说到此处,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便各自干了一杯酒。 而当我们抬起头,发现——某个绝妙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某个屏风处。 然后,黄月英的脸就白了。 是的,不用怀疑,是貂蝉。 于是,我亲眼目睹了黄月英从淡定御姐到卖萌忠犬的秒变…… 看她蹭到貂蝉身边求原谅:“蝉儿,蝉乖乖,今晚不跪搓衣板好不好?” “好。”貂蝉一脸云淡风轻,“那就不要上床。” “跪搓衣板!半夜。” 两人爽快达成共识,然后手挽手去准备搓衣板。 我不自觉微笑,其实,这样的爱很纯粹,挺好。 貂蝉能在过尽千帆之后得到黄月英如此宠溺,也是难得。 当然,羡慕她们的,不止是我,还有尚香。 但,我还不愿承担。 我大约知道,自己这一世的任务就是推翻她,或者被她推翻了。但,总是倦倦的,不想早些行动。 然,在我还没行动时,有些人却已经行动了。 这,已是许久之后了。 就在我跟尚香在荆州黄府住得乐不思蜀的时候,江东传来书信,说吴国太病危,让孙尚香回去。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孙尚香信。 看她一脸焦急,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毕竟,那不是我娘。 但出于担心,我还是跟她一起回了东吴。 虽然以前被逼到柴桑,但也是因为那时孙权根基未稳,怕有人借我和我儿子孙绍的名头谋反分裂,如今孙权成了江东名副其实之主,也就不怎么忌讳我了。所以,我便顺利跟尚香回了建邺。 吴国太果然是没病的。 只是召了尚香进屋,说了很久。 孙尚香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害得我还以为自己推论错了:难道吴国太真的病了? 跟着她回房,才敢问:“老太太怎么了?” 她咬唇含泪,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 我有些急了。虽然吴国太生死与我无关,但这老太太是东吴之柱,真有什么事也麻烦。 孙尚香没有回答,反而出奇地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我:“你爱我吗?” 我吓一跳。 “爱”这个字眼,在古代可是不敢随便乱说的吧。 更何况,哪有人当面就这么问的。 她却丝毫不顾,就那样定定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有些尴尬了,也红了脸。憋了半天,却回答不出来。 是的,我还不够爱。 她见我不答,已是懂了,当下擦干眼泪,伸出手臂指向门口:“如此,大嫂请回吧。” 我一窒。 在黄府的日子,她可许久没再叫过我嫂子了。如今,到底是为何? 但看她一脸清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怏怏出来。 其实,那个时候是我昏了头。 在荆州黄府的日子,让我已经忘了今夕是何夕,甚至忘了原本的历史。 如果我知道那一天尚香遭遇了什么,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带她离开。 然而,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 我是听到敲锣打鼓声才知道的。 其时,刘备携赵子龙来访东吴。而他们的到来,竟是为了一桩婚事。 是的,没什么好卖关子的,这桩婚事的女主角,就是孙尚香。 孙刘联姻,竟是这般,没有半点预兆地发生。 而此时,尚香已经待嫁,一袭红装,等着娘家人给梳洗打扮。 我跟小乔也应邀前来。 或许,我原本没那么爱小妹,可这一刻,看着她一身血红嫁衣,突然心里堵得很难受。不止为自己的人被夺,还为了她的终身。 毕竟,刘备年事已高。他虽是一方枭雄,但终究,过了红男绿女的年纪。 “小妹,你就不要伤心了,这刘皇叔是大汉皇叔,出身高贵,又称雄当世,是位真英雄。” 小乔梳着尚香的头发,劝道。 虽然明知她只是不得已的安慰,但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刺耳,再加上这是她丈夫周瑜的狗屁计谋,便忍不住刺了一句:“再英雄,也是能当小妹爹爹的年纪。你既喜欢,为何你不去?” 小乔一噎,低下了头,说不出话。 我虽然并不是原本的大乔,但看妹妹如此,还是有些愧疚。 毕竟,这些男人的政治主张,又岂是我们女子可以做主的?更何况,她本意也只是宽小妹的心。 当下,便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道:“妹妹,是姐姐一时激动,说错了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摇了摇头。 半晌,如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咬唇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小妹?” 我吓得一抖。 这……很明显么?为何连小乔都那么问。 小乔见我不答,更急问:“姐姐,你回答我,你跟小妹,是不是……如果,真的是的话,我让你们走。你放心,我有公瑾的兵符,可以畅通无阻。如果你喜欢她,我这就带你们逃出去。” ☆、第84章 白羊-孙尚香(八) “可是,小乔你?” 我虽不是大乔,却仍有义务顾忌这个全心为我付出的妹妹。 “无妨,公瑾待我情深义重,不会真责罚我的。” 她向我展示一个让我放心微笑。 我却放心不起来:“纵然公瑾真舍不得罚你,但三军将士呢?东吴之主呢?” 我并不傻,如今对政治看得比以前透得多。孙权对周瑜肯定是始终有顾虑的,毕竟,周瑜是跟孙策一起称兄道弟打天下的水军都督,统领军权。甚至,如果周瑜愿意,他都可以完全架空这个主公。 如果周瑜的夫人真的做出这等影响大局的事,孙权只怕会借机夺周瑜的兵权……总之,后面的影响不能计算。 所以,我不能。 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我的妹妹为我冒险,让我的妹夫遭殃,让整个历史都动荡。 而孙尚香嫁给刘备,原本就是历史上不可避免的吧? 人,终究无法胜天。 罢罢罢。 我对小乔摇头:“算了,这件事你不用管。” “那你和小妹……” “我和大嫂根本没有什么!小乔嫂子你不用担心。” 孙尚香一面用冷漠的声音打断,一面又给了她一个感谢且安慰的微笑。 这表情,杂糅得让我心疼。 我知道这一刻,她长大了。 我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我不能。 也没有那句话可说。 就这样,刘备和孙尚香的婚事如期举行。 我一个人等在吴国太为我辟的新居,听着那边传来的消息。 听说,孙尚香洞房之夜带了一班女兵随行。甚至,她们都配有兵刃,站在通道两侧。 听说,孙尚香洞房花烛之下,要跟刘备比武,真刀实剑相向。 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作为长嫂,也陪席在侧。 看吴国太抹着眼泪和孙尚香上演了一回母女情深,然后是各个亲戚女眷的寒暄。 最后,大家都走了,只剩我和她。 我轻轻问:“你,还好吗?” “很好。”她的声音云淡风轻,竟是看不见半点涟漪,“刘备是真英雄,武功在我之上。尤其是骑马射箭,更是堪称风流。他,配得上我。” “那你为何不看我的眼睛?” 我并不想拆穿什么,却仍忍不住说。 她一怔,便赌气般地抬起头,脸上再没有了云淡风轻,却是高昂着头:“我说的是事实,刘备在这乱世里,是一个好夫君。” “可他比你大了……” “大一些又如何?我本就不懂事,男人大一些更会疼人。他宠我护我包容我,有什么不好?” “那百年之后呢?等到他老的时候,你还芳华正盛。而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只怕你才……” “或许还没那一天我就先死了呢?”她照例打断,直直看着我,“大嫂,你料得到我大哥早死么?你跟他年纪相仿,但你们一起白头了么?” 我噎住。 还好我不是大乔,虽觉得她无礼,却并不伤心。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说过分了,却仍不肯道歉,只是进一步解释了一下:“大嫂,我说的是事实,在这个乱世,什么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再说,人生苦短,本就充满变数。只要这一刻他宠我护我就行,至于以后,为什么要想那么远呢?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老去的那一天呢。” 我说不出话。 没想到,以前春光明媚般的女孩儿,会说出如斯悲观的话。 她见我沉默,脸上的戚然更甚:“其实大嫂,当初我想跟你在一起,不也没想过以后么?我只知要跟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并没有想以后没有孩子养老送终,会怎么办啊。” 我一震,说不出话。 这才知道,这个未嫁的少女,当初承认那份爱的时候,抱着的是怎样献祭的心情。 是的,她不同于阿娇、武则天和李清照等人,她承认对我的爱时,还是一张白纸,没有经历任何人世的风霜,没有对男子的任何失望……她有的,是最纯正的爱。 所以,当作为一个少女的她开口承认并愿意担当这一份爱时,她是准备以后半辈子的老来无依为交换的。 突然觉得愧疚:麻木如我,怎对得起她的一片情深似海?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问句:“你的意思是说,你……爱上了他?” “大嫂,你这话……现在还有问的必要么?”她叹了口气,定定看着我,“现在,我跟他已经成亲。他是我的夫君,也是我一生所托付。以后,是荣是辱,我孙尚香都是他刘备的妻子。就算说得再直白一点,若有一日,孙刘终将避免不了一场大战,我也会站在我的夫君这边。” 我倒是吃了一惊:“你这就……” 古代女子居然如此女生外向? “你想说我女生外向是么?”她苦笑,却仍不改眼里的一丝决绝,“可是,你要知道,夫君的荣华霸业才会与妻子共享啊。我二哥的人生,只会与他的妻子共享,而不是跟我。纵然有一天他孙权一统天下,这皇后之位也是他妻子的。若那一天刘备死了,我便只是个孤寂的落魄女人,纵然,我的兄长是天下之主。大嫂,你还不明白吗?对我孙家来说,我这个孙家的女儿,只是他们联姻的工具。如此,而已。” 我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傲然而去。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而孙尚香,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是真的按照她的想法来做的。 所以,她竟真的以东吴大小姐之尊,掩护刘备逃离东吴,并与之随行。 所谓的孙刘联姻,原本是将刘备困在东吴的一个手段,如今孙尚香协助刘备逃走,东吴可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听着长江上荆州将士齐声呼喊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声一声,突然发现黄月英和诸葛亮其实挺般配,都挺损的。 想到黄月英,我握拳打定了一个主意:也去荆州。 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近距离看她是否岁月安好。 ☆、第85章 白羊-孙尚香(九) 曾经以为一个女子在古代出行真的如电视剧里那般容易,直到跟清照的那一世,我才体会了乱世女子漂流的艰难,那还是在有赵府家丁护持的情况下。 上次的出行因为是跟着孙尚香一起,虽然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但起码没吃苦。 如今没有那位武功高强的大小姐,却是步步险了。 才过了建邺,就被歹人给劫了~~~~(>______________